《一片丹青》杉杉依旧

5、山晖远

　　夜己深，白天这么一番疲累，佳衿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她在想，原来世事无常就是这样，没有任何征兆地，突然她的爸爸炒股赔了几十万，其中还有二十来万是借别人的，对她这样的普通人家来说，家里的存款没了，平空多了这么一大笔的外债，而且债主明日就要上门了，真是平地一声炸雷，炸得她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
　　佳衿对物质的追求，有，但也不强求，工作以后吃、住和父母一起，所以对自己每月在画院里领那两、三千元工资满足一些小姑娘的花销的生活向来还是满意的。
　　而身边和自己一般大的游珠，平日里帮画家们拉点儿私活，出点儿画挣点外快，早早就开上了小汽车，穿的、用的也比自己精致讲究许多，虽然有时会心生艳羡，自己心里倒也清楚游珠做这些事儿看着简单，可是颇费心力，又需许多的交际应酬，自己在这上面没那份心劲儿，学也学不来，有多少能力花多少钱也就罢了。
　　可这一下她才明白，不是有多少能力花多少钱，而是该拼命提高挣钱的能力才行，要不然今天这样的事情，如果自己像游珠一样，能有些闲钱，有点积蓄在手里，也不至于这样眼睁睁看着父母愁成这样儿，却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吧！
　　隔壁间里依稀传来母亲的低泣声，想来她和爸爸也注定无眠了.
　　唉，真该跟着游珠学学，明明在画院里呆着，却不知道做做画的生意！
　　画！
　　佳衿一想到画，立时翻身起来，家里不还有画吗？
　　她打开书柜最顶上的长格，一股子樟脑味刺得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用素布包裹好的一个长卷轴就静静地躺在那里。
　　游珠纤白的手指轻轻地将眼前的卷轴打开，三尺长卷，尺幅不算大，淡墨山水，作雾景横披全幅，山骨隐现其中，又间有林梢出没，意趣可谓高古，题款“山晖远”也是入景入意。
　　“这”游珠的眉头轻轻地拧了起来
　　“怎么了？”佳衿有些紧张
　　“佳衿，你怎么突然想着要出画了？还是老院长的画？”
　　游珠的一个“这”，让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还给爸妈反复说了自己肯定能想到办法，可游珠这表情让她感觉不妙啊！
　　“游珠，我家里遇到点事儿，急着用钱，这画，这画是老院长亲自给我的，有什么问题吗？”
　　佳衿脸上的焦灼是装不出来的，游珠便实话实说：画是没问题，可是佳衿你是学文艺评论的，老院长的山水画特色是什么？彩墨山水，技法上融入了西画的肌理与光影处理，这些我不说你也知道吧。”
　　佳衿点了点头
　　“你再看看你这幅，这是标准的宋文人山水画，水墨入画，技法再好，也不是老院长最具特色，最受藏家们认可的，现在书画收藏市场只是看起来红火，早不像前几年了，藏家收画都很谨慎，特别是当代画家作品，不是上等的，就算放出去也不一定有人愿意收。”
　　“那怎么办？”游珠的话仿若兜头一盆凉水浇在了佳衿的头顶，爸妈那从绝望中生出一线小希望的眼神在她脑海里浮现出来，她没有勇气今天一回家又将自己点起的一线小希望掐掉，那该让他们怎样的绝望，难道真要像妈说的一样把他们住了十几年家卖掉吗？
　　佳衿的面色更难看了，游珠反复看着手里的卷轴，她内心里想帮佳衿的，可她手里确实没出过颜不染这样的画，也不知道哪一位藏家会喜欢这样的画。
　　“哎！”游珠脑子里突然崩出一个名字来。
　　她赶紧从名片夹中取出一张名片，递到佳衿的手中
　　易青山三个字正正儿地嵌在那素灰的卡片上
　　“这幅画估计拿到这儿去，还有办法！”
　　佳衿紧紧地捏着那张名片，眼神灼灼地盯着游珠：“游珠，我和易老不熟，你能不能帮帮我！”
　　办公室的门突然开了，刘秘书长的半个脑袋伸了进来“你们两个都和我一起去一趟院长办公室。”
　　游珠将名片与画一起锁了，算是答应了佳衿的请求。

　　院长办公室
　　秦合朴和秘书长刘若芳的喁喁私语，在佳衿和游珠走进后，立时就停了。
　　秦合朴笑容可掬地指了一下沙发：坐吧，我们画院的两朵花儿。
　　游珠随势笑笑便也就坐下，佳衿心里有事儿，木木地立在旁边，游珠使劲一拽才忙不迭地朝着秦合朴和刘若芳挤出一丝笑容，低着脑袋坐在了游珠的旁边。
　　秦合朴和刘若芳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半天，好不容易听得秦合朴一句：那行吧！你们两都好好表现”作了结束语，佳衿便慌不神儿地站了起来，作势就要往外走。
　　秦合朴却开口说：哎！佳衿你等一下！
　　她又只得坐下，眼巴巴地看着游珠与刘若芳走了出去，心里一直想着游珠什么时候去青山艺术推广工作室，秦合朴连问了几句，她也没怎么听清只胡乱地点着头，反正领导交办什么点头总没错，要做什么下来再做，她现下里顾不上思考什么？
　　“佳衿，老师那幅画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带过来让我看看？”
　　“画？”佳衿这才从一片纷乱中回过神来，秦院长说要看老院长的画？画？
　　“画我转给别人了？”回过神的佳衿知道，这个时候她如果说画还在游珠那里，秦院长一看，要多观学几日，这一拖延下去，爸妈那事儿什么时候才能解决。
　　“转了？转谁了？”秦合朴吃惊至极，这才两天工夫，这画怎么转了？
　　“一个朋友”她不敢提青山艺术推广工作室，怕秦院长找他师弟要回来。
　　佳衿不怎么擅说谎话，那神情，那语气，秦合朴一眼就瞧出这小姑娘的画不是她说的那么回事儿，可现在也不好多问，摆摆手说：那算了，可惜了，还想再看看呢，你出去吧，之前说的事儿，你要放在心上，这可是年轻人的好机会啊！”
　　走出了院长办公室，佳衿急匆匆地就往中院她和游珠的办公室赶，她要催促着游珠赶紧把这幅画送到青山艺术推广工作室去。
　　没走几步，老余又挡在了她的前面，她懒得打招呼，点个头侧身又走，老余却叫住她“佳衿，秦院长是不是找你说秘书长人选的事？你要抓住机会啊？”
　　这时她才想了起来，刚刚秦合朴和刘若芳好像是跟她说，刘若芳再过一个月要退休了，秦院长觉得她和游珠都是不错的秘书长人选，要她们这段时间都作为秘书长后备人选好好表现，公平竞争。
　　唉，真是的，事儿赶事儿，她现在还想什么竞争啊，只要游珠帮她把画出了，解了这家里的燃眉之急，游珠就当这个秘书长她都无比乐意，她自己知道自己处事就不够灵活，根本就不是什么当秘书长的料，也压根儿想过，不知道这秦院长是什么地方想通了，居然让她和游珠一起公平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