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丹青》杉杉依旧

4、谁都有秘密

　　她们己经走到后院与中院交界的月洞门，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看到刚刚她们离开的地方，长篇大论己然结束，而一场混乱正在开始。
　　刘候不知怎么己经站到秦合朴的面前，脸因用力而泛着红，双手激动地挥舞着。
　　佳衿加快了步伐，却听到许饮冰在身后说了一句：不好！”
　　在她视线方向，离刘候和秦合朴最近的何祖光避让了一下，还是被刘候挥动的胳膊肘顶了一下，身子往一侧倾了过去。
　　佳衿向事发点迅速奔跑过去，刘候的激动停止了，四周的人都围向了何祖光。
　　何祖光的眼皮闭了起来，胸口在急剧的起伏。有人拨打了120，佳衿顺手取下了旁边椅子上的软垫，枕在何祖光的头下，按她以前学过的急救常识，在不知道什么病因的情况下，首要一点是不能乱动病人。
　　一阵儿兵慌马乱之后，此时此刻佳衿己经坐在了病房外的长椅上。游珠呵着手站在她的面前：唉，你说我们这什么运气，一个月到医院两次。
　　“这次己经好多了，上次可是抢救室，这次倒还只是普通病房，一会儿何老的家人来了，我们就可以回去休息了！你一会儿想吃什么呢？”佳衿低着头，半天没听到游珠的回答，抬头就只见游珠呆呆地望着手机的显示屏。
　　低眉的脸庞是柔美的，嘴角却不经意地牵扯出一丝苦笑。佳衿突然想起，在救护车来的时候，她回长桌去帮何祖光拿烟斗的时候，看见佟之南的桌牌下面压着一张纸，张上有几笔淡淡的素描，是一个低顺了眉目的女子，与眼前的游珠倒是十分的相似。
　　游珠看着佳衿的小心思，她看到佟之南的小心思了吗？“游珠？”佳衿伸出了手碰了碰她，那张低顺了眉目的脸，抬了起来，却隐然有些微泪光。
　　“你怎么了”游珠的表情，让佳衿有些诧异。
　　“没什么，我去护士站看看，你打电话问问宋阿姨什么时候到？”游珠转身，隔绝了佳衿对她探寻的眼光。
　　游珠在佳衿面前一直是骄傲的，就像许多天生美貌的女生在长相平淡的女生面前一样，都有着一种不自觉的优越感，显然她不愿意让佳衿看到她为了手机显示屏上那一句：“今天有事，改日再约”而脆弱。
　　等她从护士站回来的时候，秦院长和林助理己经陪着宋阿姨到了病房。
　　秦院长一直在跟何祖光的爱人宋阿姨解释着今天的意外，宋阿姨刚到医院时的确伴随着一脸的不好惹，等她这会儿看着何祖光好好地在病床上休息，那脸上的神色就松了一半儿，再加上秦院长一贯地只要他愿意就特别谦逊的身段与言词，宋阿姨便也言语客气温和起来。
　　看着这情景，佳衿松了口气，如果宋阿姨的情绪没有安抚好，保不齐一会儿她和游珠不知道哪个就得留下来和何祖光的家人一起照顾病人。
　　果然客气起来的宋阿姨一面指挥着带过来的小保姆为何祖光喂水，一面爽朗地挥手拒绝了秦院长提出的让画院留下两个人和她一起照顾何祖光的提议。
　　秦院长见她拒绝，也未再坚持，走到何祖光的病床前，满脸愧疚地说：何老啊！你看今天这事儿闹的，本来我是好意想让大家坐坐，开完会就去小园食居再聊聊，现在倒好！把你送到这医院来了！”
　　“这事儿不怪你，是那刘候脾气爆，我心里清楚！”
　　秦院长听得何祖光这一句，赶紧将何祖光另外一支尚未被输液管子侵占的手握了又握，才站起来和那宋阿姨道别，两人密密细语一直走到电梯口才作罢。
　　进得电梯才听他长吐一口气，转脸对佳衿和游珠说：既然有人照看着，你们也就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上午看你们谁过来一趟，陪着他们把出院手续办了。”
　　“嗯！”佳衿点了点头。
　　说话间电梯就到了负一层停车场，林助理的车己经在门口停着了，秦院长便也懒得与她们二人多语，快步上车走了。
　　佳衿的肚子也适时地咕咕叫了起来：游珠这附近有一家饺子馆，我看网络上评分蛮高的，我们去试试吧！”
　　“不了，我中午吃挺多，现在没什么胃口，你要去吃，我开车送你过去吧！”游珠的语气很是倦怠，神色也有些恹恹地，见她这样，佳衿也失了去吃饺子的兴致：“那算了吧！我搭你的车去前面的公交站，回家叫我妈随便煮点吃的！”
　　游珠开的是一个小小的两厢车，车内空间虽小，但是座椅、排档，挡风镜都用蕾丝细细装饰了，副驾位斜前放熏香的香器是黑檀木的盒子，顶上饰了一颗刻了心经的朱砂，此时坐在里面的游珠便也像画中人一般。
　　“游珠，不管什么情况下看你，都像画一样精致。”
　　佳衿由衷地赞叹道，可是今天的游珠并不像往常一样，顺着佳衿对她外貌的赞赏妩媚一笑，而是淡淡地说：“是吗？”
　　这时的佳衿才觉得游珠有些不对劲：你今天不舒服吗？
　　“没有啊！”
　　“感觉你情绪有些低落呢？”
　　“啊？没有吧，可能是累了”
　　“是否女人容易一往情深，容易为情所困，容易越陷越深”这时候，梁静茹翻唱的那一首《问》从音箱里流了出来，在这狭窄的车里，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佳衿看着专注开车的游珠，总觉得她眼里折射出了光。
　　别人不愿意说的事儿，佳衿是不会去探寻的，既然游珠情绪不佳，她也不再多话，到了公车站就下了车，径自回家去了。
　　只不过她想放过秘密，秘密却不想放过她。不是游珠的秘密，就是她自己的秘密。
　　进了家门往日里总有电视聒噪声的客厅，反常地寂静着，她的爸爸林河民，她的妈妈何小芝，两人一反常态地呆坐在沙发上。
　　“妈”佳衿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何小芝这才抬起头唔了一声：佳衿回来了，吃饭没？”
　　何小芝的眼圈是红的，佳衿惊诧道：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我去给你热饭菜，还以为你要在外面吃了回来呢”便往厨房里去了。
　　“爸，我妈怎么了？”
　　“你妈呀？她没什么啊！”林河民望着佳衿扯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这时的佳衿才发现，不同以往的不只妈妈，还有眼前的爸爸，往日里将自己拾掇的整洁温和，一见着佳衿就笑咪咪的林河民，今天头发有些蓬乱，嘴唇是向上弯着，但眉毛却往中间挤着。
　　佳衿刚想再问些什么，厨房里便传来哐啷的一声巨响，随之而爆发地就是何小芝的哭声。
　　林河民立时站起来冲进厨房，扶起了蹲在地上哭得满脸泪水的何小芝，本来盛着汤的锅翻倒在地板上，萝卜、肉、香菜、汤四处撒落着也没人理会，林河民拍着何小芝的肩，不断说：是我糊涂了，我脑壳不清醒，你不要气了，我去想办法，一定想得到办法！”
　　何小芝有气无力地说：“你能想得到什么办法哦，想得到办法，你就不会告诉我了！”
　　眼前的情景让佳衿的心擂起了鼓，那擂鼓的节奏和那晚接到老院长去世的电话时的心跳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