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给我三天光明》MathG

35、蛋糕

　　徐笙趁没什么事情，陪萧眠出去在附近的小馆子吃了饭，然后在医院花园散步。萧眠的手轻轻地搭在徐笙的臂弯里，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入冬以后，天气渐冷，徐笙伸手摸了摸萧眠的手，然后把他的手握在了手里。

　　“我不冷的。”萧眠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胡说。”徐笙握紧了那只细长的手，又说：“等会给你一个好东西。”

　　“什么啊？”萧眠刚问，徐笙的电话就响了。

　　徐笙拿起来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按下了接通键，放在了耳边。

　　萧眠听到徐笙在一边说着：“……我之前都说过……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当时我就……嗯，谢谢，不用了吧，”后来徐笙叹了一口气说：“行啊，你来吧……你就不能踏实点，”电话里传来很大的声音，徐笙把手机举到一边，最后又放回耳朵边，“到了打电话，地址一会儿发你。”

　　徐笙把手机塞回兜里，看了看一边的人，萧眠在默默地走着，没有说什么。

　　萧眠在想，自己和他的生活脱节太久了……

　　徐笙坐在床边把两只毛线织的白色线手套一只一只地给徐笙戴上：“这是我奶奶给我织的，她织了好多东西，都没什么用，就这个，还顶点用。”徐笙把萧眠的两只手拉起来，说：“好看。”

　　萧眠用手指在手套里轻轻摩挲着：“真好……谢谢，是，什么颜色的？”

　　“白色的，配你。”

　　“你把手套给我了，那你戴什么？”

　　“我不用。”徐笙拍了拍萧眠的手，“我先去上班，晚上再来。”

　　“嗯，你忙就不用过来了，我，我自己没什么问题。”

　　“嗯我知道，是我想你了。”

　　徐笙走了，留下萧眠一个人兀自陷入不知名的漩涡里，他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好，但是他又找不出来，于是只好心情忐忑地接受了这双手套，他把手套放到脸颊上蹭了蹭，轻轻地笑了一下。

　　“翔宇，你能帮我个忙吗？”萧眠坐在肖翔宇旁边，肖翔宇从一打卷子里迅速抬起头来：“萧眠哥你说！”肖翔宇早就做够寒假作业了，立马很殷勤地回答到。

　　萧眠低头想了想，抬起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说：“你先把这张写完吧，我再和你说。”

　　“啊……”肖翔宇又低头去写他的卷子。

　　萧眠仰起头，在一边对着肖翔宇的方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肖翔宇做地脑门都在出汗，阳光把桌子上盆栽的影子拉长了一截之后，萧眠被吵醒了。

　　“萧眠哥！我做完了！”

　　萧眠茫然地睁开了眼睛，眨了眨，他缓了缓说：“嗯，你能帮我买个蛋糕吗？不用太大，上面写个生日快乐。”萧眠不会什么花样，就只说了这些。

　　“哦，这是给谁的啊？”

　　“嗯……”萧眠眨了好几下眼，最后肖翔宇说：“我知道了！是徐笙哥吧，他要过生日啦？你放心，我肯定给他挑一个特别好看的。”

　　“好，那谢谢你了。”萧眠特别高兴地笑了笑。

　　肖翔宇看了看萧眠也笑了说：“你笑的比以前多了，更好看了。”

　　“是，是吗？”萧眠又笑了笑。

　　“嗯，萧眠哥那我先走了，到时候我给你带过来！”肖翔宇啪嗒啪嗒地跑走了，由于冬天穿的太多，所以脚步声咚咚咚的，萧眠的心也跟着他的脚步声变得紧张了起来，他有点兴奋有点期待，因为距离他们上一次，也是第一次一起过生日已经过去很多年了……萧眠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那一天，所以他已经习惯地把这一天也当成了自己的生日，过去每一年的这一天，他都会一个人坐一天，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回忆他们唯一地一次过生日，而那却还是夹杂着痛苦的一天，说不清，那是痛苦还是幸福的一天……

　　徐笙生日的前一天，夏微到了这座沿海小城市，徐笙到了医院楼下，夏微拖着旅行箱，风尘仆仆地站在徐笙面前，穿着运动服，上面只简单地穿着一件薄薄地羽绒服。

　　“又得瑟，穿这么少。”徐笙走过去和他拥抱了一下，“还当自己二十出头呢。”

　　夏微大声笑着：“我就是年轻啊，我不冷。”

　　徐笙问他：“你怎么拖着行李过来了？”

　　行李箱的轮子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动着，夏微说：“我还没找宾馆呢，我想先过来找你，然后再找地方。”

　　“行吧，你说你干吗非要现在来，都快要过年了。”徐笙往楼梯上走。

　　“这不是，你也快过生日了么，我正好来和你一起庆祝庆祝嘛，唉师哥，回去吧，你看这医院……又小，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徐笙转过来，一脸严肃地说：“我已经和你说过原因了吧，你不要再说这件事儿了。”

　　“不行，我就是要说，你干吗非要回来，那你在那边不是学的东西更多，而且大城市条件也好，到时候你把他接过去治病不就行了……”夏微越过他走到前面，接着说，“那你让我见见他行么？我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你总不能不让吧。”

　　徐笙叹了口气：“你见了他不要乱说话。”

　　“没问题！”

　　肖翔宇前脚刚把蛋糕带给萧眠，萧眠就听到脚步声在门外又响了起来，他听出来不是肖翔宇，就慌张地先把蛋糕塞到了床底。

　　所以徐笙和夏微进门的时候，萧眠正慌张地站在床边，脸上挂着询问式的笑容。

　　“是我。”徐笙回头看了一眼满脸疑问地夏微，用嘴型说：“他-看-不-见。”

　　夏微看懂了之后站在门口停下了，他刚想说话，就被徐笙回头瞪了一眼，于是他只好闭上了嘴。

　　萧眠听出来还有人，就问徐笙：“有人来？”

　　“嗯，是我大学同学，正好来看我。”徐笙走过去，给萧眠倒了一杯热水，又给夏微倒了一杯，“喝水。”

　　萧眠朝着门口的方向微笑着点了点头，说了声：“你好，我叫萧眠。”

　　夏微迟疑地往前走了几步，也说了一声：“你好，夏微。”

　　“他是我师弟，也是医生，比我小一岁，还是挺活泼的。”徐笙看着夏微，随口介绍了一下。

　　夏微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说：“嗯，我不在这里，也还不是正是医生，和师哥一样，我也刚开始……”

　　“哦……”萧眠点点头，没再说话。

　　夏微会和徐笙偶尔说一下在医院里实习遇到的事情，萧眠觉得夏微真的很活泼，徐笙有时候也会被逗地笑起来，萧眠在一边听着，也跟着一起笑。

　　没过多久，一个护士探头进来说：“徐医生，刘医生找你，让你下午去跟手术，一会先准备一下，说资料已经发给你了。”

　　“行我知道了，夏微，你先跟我出来吧，我一会还有事。”徐笙起身带夏微出去了，然后过了一会又回来了，关上了门，快步走到徐笙面前，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摸摸他的脸，又快步地走了出去。

　　萧眠在原地坐了一会，突然想起他要做手术的话，自己本来想给他一个惊喜，但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刚刚又忘了问，就站起来推来房门，他知道徐笙的房间在哪儿，就一路靠着墙往那边走，他估计自己快走到地方了，就开始放慢速度，这时他听到一个房间里传出来夏微的声音：

　　“师哥！你没告诉我他竟然还看不见！这算什么啊！”

　　徐笙低沉的声音传出来：“那你现在知道了。”

　　“师哥，你真的没有必要，你放弃那么好的机会和资源，就为了他？他能帮上你什么？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不是要你去照顾他吗？你本来就已经很忙了！”

　　“我没觉得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徐笙把自己手里的资料又翻了一页。

　　“行，就算你现在不觉得怎么样，那以后呢，阿姨和叔叔难道也能接受吗？先不说他本来就有病，看不见，他还是个男的，师哥，你们根本就没有以后，你能不能现实一点啊！”

　　徐笙笑了一声：“你都开始教训我了。”

　　“不是啊，师哥，唉，你怎么就这么轴啊，你们，在一起真的会开心么？他了解你的工作么？你们又互相知道这些年各自的事情吗？”夏微说：“师哥，真的，只要你想回去，肯定能立住脚，你那么优秀没有问题的，你真的，考虑一下吧。”

　　徐笙低头看着资料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最后抬起头说了一句：“你说得对，”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树，接着说：“可是他也很优秀，我也很喜欢他，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徐笙转过脸来看着夏微笑了一下：“可能你觉得，是我一直在照顾他，可实际上是，我早就离不开他了。谢谢你，真的。”

　　夏微叹了口气：“那我是不是只能祝你生日快乐了师哥？”

　　“谢谢你。”

　　萧眠早就落荒而逃了，在他在徐笙长久的沉默后听到那句“你说的对”的时候，他慌张地走了，他害怕了，就像又回到了从前那无处不在的梦魇之中。他好像突然找到了问题的症结，他自顾自地觉得夏微说的全都是对的，他走回房间关上了门，又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这个毛病是他很久之前养成的，他又溺在了自己的思维海里，出不来了。

　　夜幕来临了，萧眠还在那里坐着，饭也没有去吃，徐笙下午的手术不太顺利，他到现在还一直在手术室里出不来，萧眠感觉到已经到晚上了，这时候他屋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很突兀的声音，滴滴滴……，一共响了八声。

　　八点了。

　　萧眠僵硬地站了起来，从床底下拖出那个蛋糕，他不知道蛋糕是什么样子的，只记得肖翔宇回来的时候特别兴奋地和他说，你们绝对会满意的。

　　他伸出手指试探地戳了戳蛋糕，感觉到有奶油粘在手指上，然后他轻轻地舔掉，啊，好甜……

　　然后他把盖子盖上，恢复了原来的姿势，依然在那里坐着。

　　滴滴滴……，响了十二声，没有人来。

　　萧眠和他的蛋糕一起，被淹没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