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红颜－－烟华梦》水冰棱

15、离情恨

　　出了太慈殿，过了很久，我还依旧沉浸在刚才的愧疚和悲伤中，直到踏进朝歌的凤仪宫才慢慢的恢复过来。当我走进凤仪宫的时候，朝歌正在沏茶，看着她熟练而又优雅的手势，我不禁赞叹道：“我家朝歌的茶艺又精进了。”

　　“祖母！”朝歌一见我，立刻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我笑着做到了桌旁，朝歌看着我微红的双眼，诧异的问:“祖母，您怎么了？”

　　“没什么，刚刚和太上王叙叙旧，一时感伤而已。”我笑了一下。

　　“是吗，祖母和太上王很熟吗？”朝歌取下炭火上的滚水，倒入茶壶中，开始温壶。

　　“如果没有太上王，祖母是不可能坐在这皇宫中和你喝茶的！这大景也就没你这个皇后了。”我打趣道，朝歌熟练的拿起竹镊夹起一个茶杯在另一个茶杯中翻洗。

　　“祖母对太上王评价貌似很高呢。”朝歌舀了一勺茶叶放入壶中，然后抬起头笑眯眯的看着我：“可是我却不太喜欢太上王。”

　　我看着她，慈爱的说：“那是你不了解他，其实太上王是一个很好的人，一心忧国忧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慢慢你就明白了。”

　　朝歌洗茶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眉头有少许纠结：“祖母和太上王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自然对他有些偏护了。”

　　我心里一凛，这宫里果然是处处有耳啊。“朝歌啊，并不是因为祖母和太上王从前有交情才这么说他的，祖母......”我耐心的解释道。

　　“祖母啊。”朝歌顺手倒了一杯茶，笑着打断我：“那要是有一天，朝歌和太上王只能有一个存活，你会帮哪个啊？”

　　“胡说什么啊！”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朝歌撒娇着说：“谁让祖母对太上王评价那么高嘛，朝歌吃醋了。”

　　“傻丫头！”我接过她递过来的茶，茶烟缭绕中，摄政王刚刚忧伤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唉，祖母这辈子欠他的太多了。”我喃喃自语。

　　“祖母，别想了，茶凉了，喝茶吧！”朝歌笑着双捧起一杯茶，我顺手接过，端了起来，一股扑鼻的香味直入心脾。我注视着手中的香茗，徐徐的喝下。

　　“朝歌！”我微笑着看着这个我从小带大的孩子，如满月般美丽的孩子。“祖母！”朝歌甜甜的笑了一下，我微微有些恍惚，当年她出生时也是这样甜甜的对我笑......我轻轻的褪下手腕上的玉佛珠，替她带上。“祖母？”她有些疑惑的看着我，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区区一个转身却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杏儿，我想去一个地方。”我走出宫门，对着身边的杏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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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古堂内

　　我端坐在先祖们的遗像前，心情从未有过的平静。“祖姑母，太祖姑母，我淳于心妍究其一生，只有一个目标，就是重振我淳于家的威望，让我们淳于家东山再起。为此，我费尽心机，机关算尽，帮助堂姐重返宫廷，帮助敏儿巩固后位，帮助朝歌成为皇后。我一手成就了三位皇后，也成就了淳于家的再次崛起。可是，我却发现，现在的淳于家对于我来说却是这么的陌生。他们结党营私、铲除异己，把持朝政、威胁皇权。全国近三分之一的财富积聚在他们的手里，他们日夜笙歌，穷奢极恶，而百姓们却日益穷困，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这就是我一手建立起来的淳于家啊，我愧对大景的历代先皇啊，我有愧啊......”我泪流满面，痛苦不已。

　　“可是，真的如果要我对付淳于家，我又怎么下的了手，他们就算再怎么不对，也是我的亲人啊，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啊！”朝歌，哥哥，颂儿，敏儿，汉瑾......每一个人的脸孔在我的眼前一一闪现，我泪眼模糊，呼吸也越来越困难......“哇！”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溅在了祖姑母的画像上，凝成了祖姑母脸上一滴泪。

　　“夫人！”杏儿一下子扶住我：“夫人，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杏儿啊！”

　　“傻丫头，别哭！”我轻轻的抚摸着杏儿的脸庞，这个一直守护在我的身旁的——我的妹妹：“我把一生都奉献给了淳于家，可是到头来却被淳于家所抛弃，也许这就是我的命，注定了永远被最亲的人所背弃......”

　　朝歌，你所有的一切都是祖母教的，当我一闻那个茶叶的味道就知道里面掺了蔓萝香。看着你面不改色，落落大方的样子，祖母在痛心之余也有一些欣慰，不愧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祖母知道单凭你一个人是无法做出这样重大的决定的，一小撮蔓萝香割断了我和朝歌你的祖孙情、我和你父亲的母子情，我和你婆婆的姑侄情，我和汉瑾的知遇恩，还有我和淳于家的血脉亲情......为了权势二字，你们一个个变得丧心病狂，面目全非。死对祖母来说其实是一种解脱，因为祖母实在无法面对将来有一天你们命悬一线，我到底该不该出手相救。你们成就了祖母，让祖母不用在良知和亲情之间做抉择。

　　“夫人，您等着，我去找大夫，我去找.....找......”杏儿语无伦次，看着手中沾的鲜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颤抖着双手握住裙摆上挂着的玉佩，再也没有力气说一句话。

　　“夫人！”杏儿一下子回过神来，“夫人，我去找老爷，你等着，等着我！一定等着我。”杏儿哭着跑了出去，我倚在供桌旁，望着窗外那轮明月，思绪又飘落到了多年以前。

　　那年是我二十岁的生辰，看着冷冷清清的院子里，我一个人坐在屋檐的走廊上，在清冷的月光下一个人偷偷哭泣。冷不丁，一块玉佩从我的头顶落到眼前。“这是......给我的？”我又惊又喜，怯怯的问，眼里还含着一颗大大的泪珠。我的夫君一把把我搂在怀里，说了一句让我刻骨铭心的话：“夫人，什么都不用想了，没有孩子又怎么样，只要有夫人在，就够了。放心吧，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对你不离不弃，这是我作为丈夫的承诺和责任。”“夫君。”我看着他，心里是无尽的感动和感激。我依偎在他的怀里，夫君，有你这句话够了，就算有一天你舍弃了我，我也不会怪你的......

　　回想往事，我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伯然，我总是埋怨你，埋怨你没有遵守当初的誓言，其实我又何尝遵守过自己的誓言，你曾经说过对我不离不弃，而我也曾经说过就算又一天你离弃了我，我也不会怪你的，所以，你不欠我的了。我好想亲口对你说，伯然，我原谅你了，正如智明原谅我一样......

　　我挣扎着打开暗格，明辉皇太后的遗物依旧光彩夺目，我拔下头上的金钗，丢了进去。我仿佛看到百年之后，一个和我当年一样走投无路的女子颤抖着双手打开暗格，开启家族复兴的希望......
　　(上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