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红颜－－烟华梦》水冰棱

14、剥丝茧

　　“原来，你一直就知道......”他呢喃着，眼中的神采有一瞬间的熄灭。“呵呵，妍儿，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原来你一直在利用我呢？”他恢复了以往的狡黠，玩味的看着我。我依旧保持微笑，不知道为什么，心却微微有些揪痛。

　　“那么，告诉我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他坐了下来，端起茶杯，若无其事的抿了一口，手却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

　　“当年，我被赵家赶出来的时候，只带出了一样东西，就是你送我的佛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我常常拿出那串佛珠。我告诉自己，在这个世上，我还有一个朋友，在遥远的远方。每当看到它的时候，都会让我重新鼓起勇气，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智明他一定在哪个地方在为我祈祷。那个晚上，我把佛珠放在怀里，依靠它给我的勇气走出了赵家的大门。也是因为这样，这两样东西才能躲过一劫。”我低头抚摸着手腕上的玉佛珠，笑容有些苦涩。

　　“在感古堂，孟姑姑无意中看到了我戴的佛珠。作为宫中的老人，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串佛珠是宫廷御用之物。”我轻轻的说道，往事一一再现。

　　“那是我母亲的遗物。我的母亲被毒死之后，贤皇后依然容不下我，设计将我赶出宫廷。我那糊涂的父亲竟然相信了她的谗言，认为我是一个克父克母的不祥之人，把我打发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寺庙。现在想想，也许那是我懦弱的父亲保护我的一种方式。在那里，我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沙弥——智明。”他沉静的声音把我们带到了很多年前。“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母亲的死让我变得愈加沉默。没有人喜欢我这个木讷少言的小和尚，一些大的和尚们便开始欺负我。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姑娘替我赶走了那些欺负我的僧人们，我的世界才有了一丝温暖。于是，我碰到了我出生以来的第一个朋友，一个心地善良而有些刁蛮的贵族小姐。我听见她身边的下人们叫她妍小姐，于是我叫她妍儿。在她的生辰那天，我把我最重要的一样东西，也是我母亲的遗物，一串玉佛珠送给了她。”

　　“在她八岁的时候，她被她的家人接回了京城。我听到她在马车里边哭边喊着智明的名字，其实她不知道我一直在跟着她的马车后面跑，直到我精疲力竭，瘫倒在地。那一刻，我的感觉就像是当年母亲离开我的感觉，也是这么喊着我的名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睛微微发红。“在贤皇后死后，我被接回了宫里。不久，我被派去了沙场，一去就是五年。五年后，我带着硕硕战功和一身的伤痕回到了皇都，五年的出生入死为我换来了一个王爷的头衔。”追忆往事，他的目光里是多年未见的沧桑。“其实，我从边疆回来后，曾经去找过你。你外祖母家的下人们告诉我你已经出阁了。于是，我想我没有必要再打听下去了。在我离开之后，我又微微有些后悔，至少应该问问你的名字，可是我又转念一想，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你有你的生活，我又何苦去打扰你呢？”

　　我的眼里不知不觉有一些湿润，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维持着语气的平静：“我和孟姑姑隐隐感觉到了当年送我佛珠之人身份的不寻常。在我努力的回忆下，我终于记起在智明的手腕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于是，孟姑姑想尽办法，让宫里的亲信们到处打听，证实了一件事，在整个皇族中，只有恭亲王的手腕上有一颗红痣，而算算年纪，恰恰和当年的智明相符。于是我决定赌一把。”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继而苦笑道：“我一直以为是命运把你又送到了我的眼前，却不知这所谓的缘分的背后隐藏着这么多的谋略。当时，下人们说有个一身布衣的陌生女人指名要见我的时候，我只当是个疯子，根本无需理会。只是听到她的名字里有个‘妍’字的时候，我情不自禁的让她进来了。”思绪又飞到了那个雪夜，当第一眼看到屹立在雪地里那个倔强的身影，当时还是恭亲王的摄政王不由心头一怔。“恭亲王，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那个带着蛊惑的笑容仿佛有一种魔力，让一向谨慎冷静的恭亲王竟然一度的恍惚。“其实，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认出你了。于是，我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你那个大胆到近乎不可能实现的计划，顺带着押上了我的身家性命。”

　　“当时，我并不能肯定你到底是因为皇位的诱惑还是童年的情谊和我合作的，于是，我戴上了那串玉佛珠。当你第一次看到我手腕上的玉佛珠的时候，虽然你隐藏的很好，但还是让我捕捉到了你眼中一晃而过的温情。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我知道我赢了。”我艰难的说着，我无法忽略他深邃的目光中一晃而过的悲伤，那一刻，我的心里锥心的痛。

　　“所以你才有恃无恐的培养着淳于家的势力，你知道只要我看到你腕上带的那串佛珠，根本下不了狠心，最后退让的一定是我。妍儿，从头到尾，你都在算计我，呵呵。”他撑着桌子，眼中隐隐闪着泪光，仿佛苍老了几岁。

　　“智明！”我抬头看着他，泪眼婆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任何的辩解在此刻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我的的确确是利用了他，这个世上我唯一的朋友。原谅我，智明，原谅我。

　　“妍儿，其实，所有这一切我早就猜到了，你还记不记得，当我送给你那副观音像时，你说过什么？你说你早就不信佛了。既然不信佛，那为什么还要日夜带着那串佛珠呢？妍儿，你觉得我就那么笨吗？”他笑着看着我，脸色却是那么的苍白。“可是，真正从你嘴里说出来，为什么我会觉得那么心痛呢？”他遥遥的看着远方，幽幽的叹了口气。“对不起，对不起！”我浑身微微发颤，仿佛窒息般的难受，他颤抖着双手扶着了泣不成声的我......

　　妍儿，知道真相我真的很心痛，可是，让我怪你，哪怕只是一句责备的话，我都说不出口。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后悔，后悔为什么不早一点去找你，如果知道你嫁给赵伯然会吃那么多的苦，我一定会带你离开。是生活逼着你从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女孩变成今天心机缜密，滴水不漏的府夫人，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宁愿放弃恭亲王的头衔，带着你浪击天涯，竭尽所能呵护你，呵护你的单纯和善良，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