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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1(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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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到周五下午第二节课后,第三节课是自习,由各科课代表布置作业。
周末作业多,各科课代表忙前忙后,卫惟作为学委更是脚不沾地,她忙得焦头烂额回到教室时,里头正沸反盈天。
卫诚在和人打电话,蒋弘在和人说话,不少学校名人聚在他们那地方,后半块就是富二代集会、惹事分子聚集地。
卫惟被吵得脑袋乱哄哄,周豫鸣不在,她站讲台上喊了几声没人理她,个个都目中无人,卫惟心里窝火,拿着教棍往讲桌上使劲一敲:“卫诚!这是自习课,你再打电话就出去。”
金属碰撞发出剧烈的响声,整个教室瞬间安静,都在看卫诚什么动作。
卫诚从背景家世到个人脾性能力,方方面面都是表率,极大范围里,能和他分庭抗礼的人数不出一个巴掌。
实际上卫诚压根没关注这些。
他正在和程羡打电话,听见卫惟让他出去,再抬头看见卫惟想把他活吞了,卫诚不理解。
但是无所谓,他惹不起,让他出去那他就出去。
卫诚刚站起来,后知后觉是再打电话就出去,喉结滚了滚,后背有点发冷。
一开始,眼见着他一站,有人的心脏为卫惟提到嗓子眼,毕竟再怎么不识趣,人长得是真漂亮。正操着心,看见卫诚又一声不吭地坐下,还低了头,抹了脸……
这情况太不正常,诡异的气氛开始在后排循环。
气压越来越低,空气都不够使,逐渐的,聚在那周围的人都站在原地方面面相觑,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最后没了法子,一个个慢慢蹲下。
终于消停了,卫惟放下教棍,但她气还没消,瞪一眼最后一排的人:“请副班长上来维持秩序。”
时隔几天,卫惟的情绪反反复复,她因为应仰变成一条活在浅塘的鱼,应仰是塘边的钓鱼人。
许多时候,她这条鱼都很清醒地知道垂钓的不是好人,并对他越看越不顺眼,有时候却又会因为一点甜头迷了方向,看他越看越欢喜。
她现在处于清醒状态,十分清醒地知道后排人都为他聚集,他就是罪魁祸首,善于翻手云覆手雨,又祸水,又祸害。
应仰正在看财经新闻,听见动静抬头,看见讲台上的人气得胸膛起伏,不明白她怎么能让几个人气成这样。
又听见她叫副班长,应仰有点想不起来,他对这个人没印象,正抱臂看着,井殷挑眉:“叫你呢,副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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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短了,副班长还没上去,场面有点诙谐。
有蹲下的人耐不住寂寞,抬起头来看热闹,不知道他们班副班长是哪个,刚想问问,感觉后面有人用腿碰他。
人要骂别挤,都蹲着呢,没空挪,回头一看,看见应仰站他后面,居高临下示意他让开。那人吓得不轻,差点一头栽地上,再满眼追随看向讲台,应仰已经走上去站岗。
底下人满眼敬畏地瞅,互相对视着表示记住,他们班这个女的,敢骂卫诚,还能支使动应仰,绝对是个人物。
应仰走上去的时候,卫惟早没再理台下的事,正背对着人,照着纸条往黑板上布置作业。
阳光投进几束光,应仰站在台下看她。
她从来听话穿着校服,最简单的黑裤白衬衫,衬衣下摆扎在西裤里。腰肢细瘦,长腿笔直。她一手拿着叶珍给的作业,一手拿粉笔,掂着脚在黑板上写字。胳膊伸展中裤腰束住衬衣,挽着的衣袖往下滑一节,纤细胳膊白得发光,手腕线条流畅得秀美。
板书很快铺满了大半个黑板,笔迹游云惊龙。气质这东西挑人,卫惟的气质少见。
她动作不停,白衬衣也随着动,衬衣一侧绷紧了,勾勒出薄而美好的背与侧面。
应仰不知怎么就觉得他站的不是地方,接着迈步跨上讲台,把身后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字数很多,卫惟写了一会才写完。这天儿还很有点热,教室里空调和风扇都没开,只打开窗户通风,她头上都隐隐有了薄汗。
刚写完,卫惟习惯性往后退一步看成果,谁知往后一靠,贴上个宽阔有力的后背。
两个人都是薄衬衫,好像背对背拥抱。他的皮肤隔着衣服烫到她,感觉像触电。
卫惟没和男的靠过这么近,矿泉水那次是意外,她下意识伸手抗拒。
衬衫布料薄如柔纸,卫惟摸到劲瘦又结实的肌肉,有些硬,线条感觉很好,没有一丝多余累赘,她甚至能握住……
卫惟的手顿住,谁的?腰?
她恍然转头看,看见覆起寒冰的英俊侧脸。
卫惟刷一下把手拿开,想起是自己把他叫上来。
“对不起。”
应仰冷冷看她,沉着脸走下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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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打铃时卫诚的手机又响,卫诚说两句就挂断,笑问:“哟,这回怎么不管了?”
卫惟装耳聋,俞菁不给面子笑出来。
卫惟推俞菁让她别笑,低声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俞菁憋住,凑过来问她:“手感怎么样?”
卫惟的脸一下子发烫,看了看自己那只手,手心中掌纹清晰,想起中看中摸的紧实肌肉,她没忍住发言:“挺好的。”
俞菁又笑出声。
熬到铃响,学生群跃而出,卫惟刚站起来,林艺拉着她就跑。卫惟书包还没背上,被林艺颠得她心肝疼,不明白情况中回头看见不紧不慢跟在后面的周豫鸣:“你俩又怎么了?”
狂奔到校门口,卫惟终于拽住林艺,和她说歇一会,林艺没说话,眼看着周豫鸣走过来,拉着她包带又要走。
步子还没迈出去,两个男生走过来挡住路,公事公办威严语气:“同学,周豫鸣找你。”
说话间,周豫鸣已经走过来,拉过林艺的手就走,不忘告诉卫惟:“我会把她送回家。”
林艺有十分的不情愿,一步三回头让卫惟把她抢回来。周豫鸣停下来看她,林艺再没找茬,明摆着一物降一物。
卫惟背好书包看见程羡向她招手:“你在这儿等一会,等会一起走。”
晚上要回大院,卫惟点头。
程羡又说:“我和卫诚打电话,你怎么那么大火气,我在电话里都吓一跳。”
“我又不知道他是和你打电话,你俩打电话不看点儿吗,上着课呢。”程羡一提,卫惟就想起刚才的事,她觉得不自在,感觉得赶紧离开这个人多的地方,问他,“卫诚呢?”
“他有点事,一会过来。”程羡下巴一扬,“来了。”
卫惟看过去,登时理解刚才的林艺,卫诚竟然和应仰等人走在一起。
程羡个高显眼,应仰一抬眼就看见了站他身边儿的卫惟,感觉着腰上还放着那只手,一只很漂亮的手,雪白,细长,实打实地按在他腰上。
应仰转开眼,不自在闷咳。
卫惟和他撞上视线后更想逃,给程羡撂下一句话转身走开:“我去买东西,在便利店等你们,别和别人一起了!”
校门口的人散得差不多,程羡的司机眼熟,是个稳重的退伍兵,程羡坐在副驾,卫诚站在便利店门口。终于等到卫惟出来,她手里只有一盒酸奶,还是平常不爱喝的口味,一看就是瞎抓的。
卫惟把酸奶扔给卫诚,话也不说。
卫诚又把酸奶从车窗里扔给程羡,问卫惟:“不积极了?看见人跑什么?”
程羡不知内情,这里又只有卫诚,卫惟逐渐暴躁,一个劲地解释:“我没想摸他,我就想推他一下告诉他让让,我不知道他腰在那儿。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占他便宜。”
她越说脸越红,卫诚还在笑。
卫惟羞得要钻地洞:“你别笑了!”
卫诚忍住笑,他没觉得这事有多大,摸了一下人又不是被人摸一下,不至于这么别扭:“摸就摸了,他不在乎,摸完你就忘了,多大点事儿。”
“哥……”
“嗯?”
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卫惟咬了咬嘴唇,话锋一转:“他为什么不在乎?”
卫诚感觉这话里泛着酸味:“你摸了他你过意不去,我说他不在乎,你又不愿意。你脑子进水了?”
可能确实进水了。卫惟自己想,上回被泼的。后来再一想,她让人泼了也没多生气,因为她觉得,泼应仰身上还不如泼她身上,这样别人就没再有理由接触应仰。
她知道这个念头可笑,但又确实很正常。
“我告诉你,他那个人……”
“哥,”卫惟打断卫诚,“你别说他,他人挺好的,哪有你们说的这样。”
卫诚没再说话,只看着卫惟,他就知道卫惟没这么快死心。但应仰此人阴晴不定,城府极深,不是个好相处的角色,更不是个好人。
卫惟知道卫诚想法,有些不服气:“哪有这么多好人,你和程羡也不是啊。”
卫诚讲道理说:“那个小孩是井殷的弟弟,就像有人欺负你,程羡也会为你出头。他不是每个人都管,也不是多有道义。你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因为他和你说几句话,对你笑笑,你就觉得他好。”
“开学第一天他被通报,是因为他帮我挡太阳,他也没怎么样。”
“那是因为他习惯了。”卫诚觉得她顽固不化,“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他长得也好看啊。”
卫诚懒得再说,拽她上车,蒋弘长得更不赖,他等着她移情别恋。
卫惟猜出他眼神,趴在车门上贴着玻璃看街景,自言自语说:“我才不喜欢蒋弘,他看着就不安分,女朋友能绕一圈。”
卫诚坐在另一边昂昂不动,听完冷笑:“应仰要是个安分的,死人都能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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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卫惟还是心不在焉,卫诚从桌子底下踢她,卫惟反射性抬头,看见自己空荡荡的筷头。卫诚夹块鱼肉扔她碗里,卫惟不挑食地吃着。赵禹又给她夹了块排骨,她也低头啃,一点精神气都没有。
大哥卫骁看出点东西,以为卫诚欺负她,一筷子敲人手上:“拿开手,挡着我夹菜了。”
卫诚被打到指骨上,疼得扔了筷子,有苦难言。
饭桌这时有点乱,卫骁被训,笑着说开玩笑,还问卫诚敲断没有。卫诚懒得理他,当着老太太面又不好甩脸,恭顺说没事。赵禹低着头吃饭,没他的事,他又被卫诚挖坑,抖出最近一桩灰蒙蒙的生意。
几个人当着一大家人的面出演兄友弟恭,卫惟姑姑一针见血:“你们三个在演话剧?三个火枪手?”
卫惟这才抬起头看热闹,她也不知道想到什么,慢半拍地就笑起来。她一笑,头顶的灯都亮堂许多,谁也没了动静,也放宽了心。卫家基业深厚,楼高屋宽,就这么一颗捧在宝匣里的明珠。
吃完饭出门,车锁同时按开,霎时间庭院亮如白昼,卫骁和赵禹本就同路,临行前叫住卫诚:“一块儿?”
赵禹进副驾,卫骁坐进驾驶室,发动车子说卫诚:“卫惟自己怎么着,她心里清楚着呢。她不服管,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赵禹也问:“她谈恋爱了?”
卫骁没当回事:“还能有她看上眼的?她看人还是挺准,要是真有,你也拉不住她。”
卫诚降下车窗点了根烟,没说话。
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往卫惟面前凑,卫惟也没多看几眼。现在她主动去凑别人,凑得毫无章法手段。这太不正常,让人心里不安稳。
家里,卫惟进了房间就把自己砸进床上,又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想卫诚又出门去了哪里,他会不会遇见应仰,等他回来,能不能再和她说一些关于应仰的事。
有些人的相遇注定无法融于平常,有些感觉也并不是转瞬即逝,甚至在某一天某一瞬间愈发强烈。
卫惟不清楚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清楚这感觉从何而来,也不知道到底能持续多长时间,反正她就是想看见应仰,想知道应仰的事,想和他说话。
她也不是恬不知耻,看见他对她冷淡的样子也会消沉,她也想离他远一点,但是她撑不了多久,她的心总为他砰砰快跳。
卫惟扯被子蒙住头,叹气也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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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巧,卫诚确实又碰上了应仰,在俱乐部门口。
卫诚从卫骁的车里下来,应仰的跑车正停住,两人对视一眼,没话好说,只略一点头。
卫诚往俱乐部里去,泊车员准备给应仰开车门。人还未走近,应仰表示不用,他自己去停车场。
跑车掉头,起步都教人沸腾,应仰单手打着方向盘,偏脸看不太痛快的蒋弘:“什么事?”
“什么事儿?”蒋弘坐直讥笑他,“我还想问你什么事儿。你和那女的怎么回事儿?”
后知后觉说的是卫惟,应仰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蒋弘对卫惟敌意明显。他记着那晚卫诚的帮忙,本来不想把话说开,但发现应仰最近像是撞邪,不得不感叹这女的有能耐,干脆直说:“她是卫诚的人。”
应仰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一眼。
蒋弘被他看得不太痛快,给自己正名:“她自己说的,她喜欢卫诚,我听见了。你没看见卫诚对她那亲昵样?卫诚独生子,我可没听说他有个亲妹。”
应仰像是没在听,又不知怎的,想到某晚他看见两人挨着说话,男的靠得极近,女的还在对他笑。
秋夜凉,风又燥,应仰心底没来由地蹿起一阵火,瞬间看前方路灯都带着股不耐,正好到停车场里,脚下刹车踩得急重。
蒋弘被惯力往前甩,转头看见应仰冷得可怕的脸。
他皱眉低骂,陷入怀疑里:“你真让她缠晕了?还是捂热了?”
应仰没理他,熄火要下车,但兴致俨然被一扫而光。
蒋弘摸不清他变化的点在哪儿,觉得不太可能,又觉得大差不差:“你真行了?真铁树开花?卫二那儿……”
应仰睨他一眼,都不屑给予冷笑,嘲讽问:“你觉得可能?”
这反应不就是可能?蒋弘刚要再说,被前方的车灯闪到眼睛,脸色一变陡然闭嘴。
缓缓停在他们车前的,是应仰父亲的车,劳斯莱斯幻影后座车窗半降,露出中年男人冷酷刚毅的脸。
应右为的特助齐康站在车门处给蒋弘问好,蒋弘潦草地应,只关注站在幻影车窗前的应仰,桀骜子弟与强权父亲的对峙让整个停车场陷入窒息的黑夜里。
应右为坐在车里上下打量着应仰,仰头姿势毫不妨碍他的高位者气势:“你最近过得不错?”
应仰不说话,冷淡地回以同样平静的蔑视。
应右为的眼线遍布,他好不好用照片看,不用他自己说。但无可置疑,父子彼此都不希望对方过得好。
“在学校里交了个女朋友?那小姑娘看上你什么了?虚有其表?”应右为对他周围人和事一清二楚,觉得好笑,“人在接触新事物的时候,心态会有变化,你倒是确实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他停顿,更惋惜又假慈悲地评价:“玩物丧志。”
应仰本面无表情,听见后扯了扯嘴角,反问他的阴阳怪气:“你觉得有可能?”
应仰幼时便被抱走养在祖父身边,被迫接受多种超过年龄范围的教育,幼子对父母的亲近与渴望是天生自带,来源于血缘的冥冥吸引,但总有父母对此免疫,回应只有漠然旁观和无动于衷。
应右为就属于这样一类,他看望幼年应仰的次数极少,为数寥寥交流中,大多是对他的不满和督促。在他那里,应仰体会不到任何的爱意和关心。
至于他的母亲沈曼华,在应家更是沉静得像尊白玉兰花。
应仰是一面防弹墙,竖立在应右为夫妻与应老之间,子弹从应老处打来,墙面的承受力越大,后方受到的波动越小,支离破碎也难逃牺牲命运。
逐渐长大中,他开始学着保护自己,自成中立一派,意图避开钳制。应右为不让他好过,他对应右为也没有好脸。
亲情这种东西,他不感兴趣。
交流情况不乐观,应右为也没为他耽误时间,车窗冷漠升上,幻影平稳驶远,独留应仰孤独地站在原地。
蒋弘坐在车里,又一次听清那个问题。
当然不可能。
应仰不会在意任何人,更不会乞求任何的感情和爱。他的家族告诉他,这些虚幻的东西最是愚蠢且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