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瑾怀瑜》闲来煮酒

3、重出江湖

　　阳光和煦，照在了小道上，路边的小野花虽比不上绾山的桃花明媚，倒也让人眼前一亮，一辆装饰浮夸的马车缓缓驶过。
　　马蹄踢嗒踢嗒有节奏的踏在小道上，逸起阵阵尘烟，马车顶部四周围有金黄色的缦，车身雕有世人皆爱的富贵大牡丹，车夫是个莫过四十岁的憨厚老汉。
　　老汉也是稀奇，做车夫这么多年，载过小商人偶尔也载过达官贵人，却没有想过有一天能载上修士，在老汉的心目中，修士应当食气辟谷，御剑飞行，再不济也是快马驰骋，再想想马车里的卿容，不禁产生了几分疑惑。
　　此时的他正躺在马车里小憩，实在悠闲的很。
　　毕竟卿容是个关不住的鸟，想想此刻邵安的脸黑的堪比包公的脸，心中就不禁窃喜。
　　这辆浮夸无比的马车就这么缓缓驶入黑水镇。
　　只听见车夫吁的一声，马的踢踏声变得急促转而变得平静，马车便就此停了下来。
　　卿容掀开帘子，又是以一个极为花哨的姿势下马车，只见他足尖轻轻一点，白衣飘飘，一头黑发利落的用白色发呆束起，只剩下额前的秀发拍打着卿容秀气的脸庞，一双黑色瞳孔清澈剔透，好似容纳了宇宙星辰，一点泪痣凝在眼角，身后背着一副三尺有余的古琴。
　　车夫看呆了，咽了咽口水，不愧是修行的人，俺也要回去叫我家狗蛋去拜师。
　　出乎卿容的意料，原以为此地是个被污水环绕，人烟稀少的偏远小镇，没想到这黑水镇比他想象中的繁华了不少，小镇的大道上车水马龙，两旁的都是小贩的叫卖声，商品琳琅满目，有卖衣裳的，饰品，文房墨宝，市集话本，花果蔬菜……
　　正准备前往李富贵家中只听见肚中一阵打鼓，卿容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肚皮。
　　“民以食为天，不吃饱怎有力气除妖。”
　　转眼间，卿容就已经身处一家装饰辉煌的酒楼中了。
　　卿容落座在二楼的梨木雕花窗旁，此处风景格外的好，透过层层薄雾能望到如黛的山形，近看能望见一条清澈小江小江上飘着小船，船上有歌女有乐师，咿咿呀呀的唱着本地的小曲。
　　卿容点了一桌子的山珍美味，吃着菜抿着老板娘酿的米酒，米酒香甜，余香缠绕在舌尖，只可惜怎么也比不上心心念念的含温酒。
　　望向窗边的远山听着小曲，此时的悠闲被一群人的对话划破。
　　“最近这黑水镇怎么多那么多修士呀？”
　　“老王你有所不知啊！听说最近这黑水镇旁的安赣山闹人命！”
　　“可这人命案子不应该交给当地衙门处理吗？怎么反而找来这群修士？”
　　“老王你初来，人生地不熟，那安赣山曾经有一场恶战啊！十年前所有名门正派都来大战隳虚这头邪兽，大家都说怕不是是这隳虚化作厉鬼出来作恶了。”
　　自从安赣山那一战，卿容更是冠以邪恶妖怪的恶名，此事已过去十年之久，倘若问现在的农妇小儿卿容为何人，知晓的人寥寥无几，倘若你问他隳虚为何倒是人人皆知，卿容已经荣幸登上了儿童话本中必不可少的反派人物。
　　那人饮了口酒润润嗓子继续道“那村口的樵夫老苏，不要命上山砍柴去了，丢了只胳膊，回来神志不清只说看到一个长头发妖怪吃人，原来他那胳膊是给妖怪活生生扯去塞牙缝了，可惜了他以后怕是再也砍不了柴了……”
　　卿容听完眉间微皱，顿时一点胃口也没有了，修长的手指微微抚着琴。
　　没想到卿容与安赣山的羁绊这么深。
　　“阿容啊，你这条命金贵的很，这次可不能多管闲事了。”
　　一拍桌拎着琴便朝着大地主家走去。
　　来到街上，正如那人所言，人群中混有许多门派的修士，身着各自门派的服饰，不难发现这些门派都是当年曾参与过隳虚一战的门派。
　　这时，卿容只闻见一股很浓的香火味，不禁嘴角微微抽搐，转头望去果不其然。
　　只见六名和尚迎面走来，六名和尚身形消瘦高挑，穿着白色常服，双手合十手持木念子佛珠，均带帷冒，以至于无法看清面容，但他们步履稳健，一步一步虽缓慢悠闲却十分好看，并没有让人觉得拖拉，为首的和尚的最为显眼，只见他在白色常服外披着一件红色袈裟。
　　在他年幼的时候父亲曾带一个和尚来家中做客，那和尚便是当年感光寺的掌门逸尘，父亲将年幼的卿容领到逸尘面前，只见那和尚掐指一算便道“天命过胜，命可压运，爱行逆天之事，倘若不加以约束必有一天成生妖作怪的一方妖神。”
　　就因为这句话，父亲将尚且舞勺之年的卿容与较他年长五岁的邵安一同送去清剑派拜白玮为师，自此卿容便拒和尚于千里之外，别人听和尚念经都觉如沐春风，偏偏在卿容耳朵里有如催命咒。
　　但到底心性还是个小少年，一时间萌生了无数捉弄的想法，卿容嘴角微微勾起。
　　撇了一眼，只见路旁有一匹拴在客栈楼下的马，正悠闲的吃着食槽里的草料。
　　卿容拾起一块石子，背在身后抛着玩，正当那群和尚路过那匹马卿容凝聚灵力在指尖，那石块便如离弓的箭矢，打在马驹的身上，惊的那匹马一阵嘶吼，它身边的小姑娘顿时也花容失色，刺耳的尖叫声几乎可波及方圆百里。
　　正如卿容所预料那群和尚纷纷朝那匹小马驹望去，其中最高挑的和尚更是加快了步伐大步流星的跑去拉马绳安抚小马驹。
　　卿容微微屈膝，足底与大道上的石砖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暗自蓄力，一跃便朝和尚们回头的另一面奔去，直冲那名身披红色袈裟的和尚，微微勾起的嘴角使这张稚气未脱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淘气。
　　那红色袈裟的和尚修为亦不低，只觉得周围气流变化，转过头来正欲发招只见来着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于是又将手中的灵力强压去。
　　卿容一把扯下他的帷冒，和尚的面容便暴露在了他的视线中，这名和尚约莫十七八岁，不同于寻常和尚的长相憨厚，这名和尚生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额间一点夺目的美人痣，十分白净，微张着嘴唇眼中满是错愕。
　　倘若他是个女人，卿容脑海中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他，妖冶。
　　卿容微微一侧身，轻而易举的躲过那群和尚，顺手便将那顶帷冒稳稳的带在头上，他的轻功极佳，不一会就把那群和尚抛的远远的。
　　此番捉弄卿容心中畅快了不少，不知不觉便到了那地主家
　　这地主家门装饰十分宏伟，一扇大黑漆门，两尊石子石像立于两旁，缀以两顶大红灯笼，牌匾上写着李府二字。
　　卿容走上台阶，摘下帷冒，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冠，一改方才的模样，一番下来倒也是行侠仗义者的模样，他扣了扣门。
　　不一会儿便有一名满头白发的留着小胡子的老人前来开门，看样子应该是这地主家的管家，他看了卿容一眼，随即目光躲闪道“这位公子可是连鹤阁的人？”
　　卿容只觉得这事情有蹊跷，上下打量这人一番道“正是鄙人。”
　　“公子快快请进！”那管家将门打开将卿容请进宅内。
　　跨过门槛，便可见一大院子，院子同寻常地主家的一般，虽算不上精致，但也称得上是大的气派，正欲往前走，却被管家一把拦下“公子请随老奴来。”
　　只见那管家超那门旁的小道做了个请的动作，卿容虽有疑却也并不害怕跟着管家兜兜转转便到了一个稍微偏僻的房间，牌匾上写着览书斋，看样子必定是个书房。
　　进入书房后，有一扇大窗，大窗采光极好，近看能看见院中的小鱼池，远看能看见一座高耸的大山，大抵便是安赣山。
　　书房临窗摆放着一书案，书案前有一张四出头椅子，椅子下有一带滚轮的脚踏，桌上文房墨宝一应俱全，另一侧便是茶室，透过那珠帘依稀可见有一名妇人和一名少女坐在茶室中。
　　管家将卿容送到茶室便转身守在了书房门口，卿容掀起珠帘方才进入，那妇人与少女便立即起身起身，愁容尽书写在脸上。
　　卿容正欲说点什么只见她们随即一同跪下，那妇人嘴中直道“求公子救救我丈夫的命。”
　　此番景象惊的卿容将正准备出口的话都吞回肚中，二人已经哭的梨花带雨，卿容这人最见不得女人哭了，立即将他们扶起来安抚一顿。
　　待情绪稳定后，那妇人便道“我们家老爷五日前上那安赣山，自那天起便没了音讯，想求公子替我们上山寻寻我们家老爷，价格好商量事后我们李家必……”
　　那妇人尚未说完卿容便打断了她“夫人，首先您将鄙人欺骗至此已经足以让人愤愤不平，再而城中有许多出自知名当世门派的修士，夫人您大可寻他们去，他们必定会慨然允诺的，又何须麻烦我这个小门小派的无名小辈呢？”
　　只见那妇人二话不说又拉着自己的女儿跪下了。
　　妈呀！别跪了！这怕是要折煞我了！
　　“公子说的我们何尝没去做呀！那些修士们只是允诺，到现在都没见到踪影，听说那些修士们只是封了山却迟迟未上山除妖……求您了替我们上去寻寻吧！”说完便磕了个头。
　　卿容眉间微皱，封山那么久却迟迟不指派人上山除妖，看来此次并非寻常妖祟。
　　只是看着这母女，心中万种思绪五味杂陈，微微张着嘴，喉结在喉咙上下微微滑动。
　　卿容啊你这条命捡回来不容易，不可以再涉险了呀。
　　“对不住。”只见他抱了一拳，随后将古琴背在身后抽身离开，也不多看那对母女一眼。
　　只见方才一言不发的少女突然站起身来，追上前来。
　　“小女家中本有兄长，出生便有了仙缘，修行多年，直到十年前死于安赣山的隳虚一战。父亲五日前便是去山上替兄长放置祭品，倘若父亲这次不能回来，我们母女不识字也无男丁，家产难以支撑，李家恐怕就要就此没落，我们母女便只能如浮萍般失所了！所以求求公子替我们母女上山寻寻吧！”
　　卿容好像被五雷轰顶劈了个正着，思绪被搅乱，双耳一阵嗡鸣，他只听见了第一句，后面的内容一概未听到。
　　顿时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讲他与那场隳虚之战紧紧压在了一起，无法挣脱。
　　愧疚感压的他几乎快喘不过气了。
　　见卿容陷入了沉思，那名少女便慢慢靠近拉了拉他的袖子，哀求道“公子……”
　　这时卿容方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晃了晃头
　　“我可以替你们上山去寻，但是已经过了那么多日，鄙人也不能给你们保证什么。”
　　先不谈论那山上那张牙舞爪的凶狠妖祟，光是那数不清的毒蛇猛兽和泥潭沼泽就足以要了他人性命，面对这荒无人烟危机四伏的安赣山，人的性命就好像蝼蚁一般。
　　卿容并没有信心，他见到的是一个苟延残喘的人还是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他的视线渐渐飘到了窗外所对的安赣山，那座山仿佛一头绿色的巨兽，正对着他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