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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我也想吃元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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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绮琴也不觉得尴尬,泰然地坐在圆桌的一侧,把饭盒打开,竟是两碗热腾腾的元宵。
元宵里和着桂花、酒酿、红豆,个个团子都晶莹剔透,极光滑圆润,在冷空气中冒出香气来,好久没吃过了,魏良萧忍不住地有些红眼。
蓝绮琴一言不发,坐下来,开始吃。
魏良萧也坐下来一口一个,往嘴里塞,塞的腮帮子疼。
“慢些吃,妖界没吃的吗?”
“……嗯,第一次吃,有些新鲜。”
“新鲜的眼睛都红了。”
“热气蒸的。”
喝完元宵,蓝绮琴还不走,魏良萧有些局促地攥着衣角,一碗小元宵实在没饱。
蓝绮琴自然地从饭盒下又抽出一屉糕点来——
列了一排的糕点,依次是水晶凉糕、桃酥饼、桂花糕。
桃酥饼还冒着些许热气……
水晶凉糕上雕着一只只玉兔,精细极了,那桂花糕一块块切得正气,正面撒着些桂花粉,看得出是罗家铺子中的,离云梦幽泽有几里远,第一次吃到时已在魏良萧很小时了,她第一次随着师傅下山去找那七大姑八大姨家出走的、私奔的小辈们,人回没回去已经记不大清了,她一路吃到平镇又吃回云梦幽泽,师尊也不教她些什么,竟把自己当做宠物投喂了。
穿的雅正的宗主服的蓝绮琴,竟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包四色酥糖来,放在饭盒旁。
“分多次些吃,这酥糖甜得很,容易牙疼。”
蓝绮琴收拾好饭盒,又走出屋子,轻轻合上门,妖绿从魏良萧的袖子里爬出来,看着愣神的魏良萧,愤愤地说:“别作这幅惆怅失了神的模样!”
他游到饭盒旁叼了块桂花糕吞了,魏良萧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护着那些小食,护了快半个时辰,也不舍得吃,也不准妖绿碰。
妖绿不屑地游了几圈化作人身,又捡了颗酥糖含在嘴里,伏在床上睡了。
最好是快结束,把刑云雨的身子还回去。
“可都收拾妥当了?”蓝绮琴推开门,魏良萧正在床上睡觉,才穿一条里衣。
自己现在是男儿身,蓝家不最顾忌男女有别,举止克制吗?
“噢,妥当,都妥当。”
觉得太熟稔,又加了一句“蓝宗主。”
蓝绮琴皱了眉,拂袖走了,魏良萧反而放下心来。
“你什么时候收拾好的?”妖绿蜷在被子里。
“我们来的时候有带什么东西吗?”
“没有。”
“那有啥要收拾的。”魏良萧自然地翻白眼。
“钱呢。”
“你付啊。”理所当然。
“蓝绮琴给你那些糕啊糖啊呢?”
“昨天晚上都吃完了,你别想来偷。”
“吃完了路上没得吃了。”
魏良萧嘀咕,酥糖还留了大半包呢。
蓝绮琴挑的样样都是自己馋的很的东西,不吃又浪费了,十年间蓝家食肆倒是改变很大,日日都不是素汤青菜了,夜深了还有肉馅的抄手吃,早上起来桌上摆着青翠翠的梅子,沾着水,不过她挑食,酸酸冰冰的青梅进了妖绿的肚子里。
这些天她虽住在蓝绮琴的卧寝旁,却很少看见他,灯从晚上一直亮到她入睡还未熄灭,她想上前让她多休息会,却不知道是以什么身份了,只好窝在屋子里捂着热乎乎的抄手汤。
白日蓝绮琴就去大堂,很早便起了,她醒过来的时候那屋子已敞开通风,桌子上摆着一个小瓶子,里面什么都没插。
奉那什么照料云兔的命令去竹林里喂养那些团子——
团子个个都很机灵可爱,可能云梦幽泽本就是修仙之处,又有月石供养,都生养的皮毛柔顺,软乎乎肉乎乎的,云兔嗜睡,中午放去竹林里跳了不到一个时辰一个个就趴在地上晒太阳了,魏良萧也只好学兔子,趴在地上,任由它们爬在自己的身上,被太阳照得暖烘烘。
左亲一只兔子右亲一只兔子,吸兔真是太舒服了。
吸到自己肚子饿了,就把团子们提会竹楼里,一间间屋子数团子。
两百只团子,一只不少,这会便该回去,她不用去食肆,屋里该煮了吃食,不知今日是什么?
好像来云梦幽泽之后,顿顿都是不一样的。
一碗颗粒饱满晶莹的白米饭,还有一小盘梅干菜扣肉,一碗蛋花汤。
扣肉被熬出了亮油油的色泽,一道精一道肥的薄五花肉正摊在梅干菜上,沾上了酱汁与香油,捞不出一点肥腻的肥脂来。
她手都没顾着洗就拿筷,筷突然动了,就是抓不着。
“洗手。”
魏良萧回头,蓝绮琴背手而立,路过自己的房子。
蓝宗主管的真是愈发多了——
冲出去洗了手,又冲回来吃饭,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蓝绮琴背着手绕着不大的走廊走了几十圈,终于能转回自己的寝室睡一会了。
这几天忙着把身上的事物卸给师兄师姐们,又把当下的一些杂事处理妥当了,她为自己腾了好几个月的空,其实这些年来蓝氏已发展的很稳定了,她走个几月或是去闭关几年都无碍,不过她向来勤勉,更重要的是,她想放下心来和某个走丢的小朋友慢慢耗。
想着这些,三天未入睡的蓝绮琴才穿着外袍倒在床上睡了。
再醒来已是辰时,她屋里向来没有服侍的人,她做事很干净利落,无需梳妆打扮,秉性独立,几十年来日日卯时起,未有一天错过,这就导致了今天的晚起,足足晚了一个时辰。
她爬起来,顾不得束冠,魏良萧该吃早点了。
背着手绕走廊绕了一圈,还好,就知道她不睡到个日上三竿舍不得醒。
她才放心地从须弥戒里掏出两枚青梅放在桌上,回去束冠更衣。
再去趟厨房,今日便做碗阳春面,前几日怕她起得太晚面坨了,今日刚刚好。
一颗鸡蛋扑通入锅,成了形,她做什么都这样仔细且没有差错。
葱段被择去头尾,每一段都切得匀称,段段都差不多厘数,待鸡蛋同面溢出香味来了,就撒下去,闷了几秒,就盛进碗里,滴上两滴陈醋,她素爱酸。
又熬了葱,直到冒油,加进烧透的海米,拌出香味来,铺在面上。
蓝绮琴捧着这碗面就像是捧着经书一样,一脸正气地端进魏良萧的屋子。
魏良萧才闻见香就摸黑爬了起来,拉开帘子,光透进来照在淡酱色面汤上,口都未漱,就开始吃,面条根根利利爽爽,很是有劲道。呼噜了小半碗才愣住,前方站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师尊含笑望着她——
如若不是师尊从未对谁动过心思,平时总是一幅冷面严苛的样子,魏良萧都在想,是不是师尊对“刑云雨”起了心思。
刑云雨长得十分周正,她是知道的,妖绿每每望着望着就陷了进去,露出痴迷的神色来,而自己照镜也会恍惚,眼眸深邃,发呆也深情。
自己的眉毛很淡,不似刑云雨剑眉星目,睫毛浓密又不秀气,自己的眼角微微下垂,师尊笑说像小狗,鼻子也不算很挺,不过是占了小的便宜,薄薄的两片唇上翘着,师尊笑说像猫,究竟是猫是狗,反正没说过像西施、貂蝉。
蓝绮琴别是动了心,才笑的这般傻,和妖绿一个神情,她虽爱美人帅哥,这会却开始后悔借了刑云雨的壳子了,这壳子有点过了。
妖绿在袖子里骚动,他又气又馋。
“吃完了来我寝室,我们该出发了。”
“咳咳……好,蓝宗主我马上,马上。”
“记得把头发梳一梳,吃完漱口。”
不等魏良萧回答什么,背着手就走了,够宗主风范,够蓝绮琴风范。
“叫蓝宗主生疏,绮琴便好。”
……
妖绿咬牙切齿,他觉得她有所图谋。
魏良萧也觉得蓝绮琴对刑云雨有所图谋,心里生起不知是什么情绪来。
两人一路向北去,未御剑飞行,原因是魏良萧还未学会御剑飞行,且用的不是自己的壳子,要不是有妖绿护着,现在身边又多了个蓝绮琴,着实不方便。
她下心要好好地把心法练起来,好有个护身的本事,所以这几天除去赶路,晚上去找客栈,她都匆匆扒拉几口就上房去了,打坐练气——
还有一个原因,饭桌上摆着好酒好肉,蓝绮琴坐在对面波澜不惊,看着自己进食,真是吃的自己胆战心惊,还有些酸。
蓝绮琴越是想看“刑云雨”,她越是不给看。
原来堂堂蓝宗主,也会如此双标,对“刑云雨”是有求必应,小心护着。
妖绿最近睡得越来越久了,可能是魏良萧住进这皮囊太久了,也不想看那蓝绮琴的脸色,更不想看“刑云雨”痴呆的样子,索性冬眠个彻底。
“你这几日睡得很早?”
又一日,魏良萧照常吃完盘里的二两牛肉,提起袍子假装不急不慢、坦然地往楼上走去。
蓝绮琴倒不慢条斯理地在对面吃完盘中的肉,用绢擦了嘴,问魏良萧。
“最近赶路赶得乏了。”回头露出疲态的温柔的微笑——
“那便去休息吧。明日晚些再起,不用卯时起。”
蓝绮琴竟真让了步!
魏良萧有些局促地上去了,头都没回,嘴里还存着江南酱牛肉的味道,二两实在不够自己吃的,下次试试能不能多要几两,或者再要盅酒,也不是不可能。
她吩咐妖绿从厨房里再“顺”些酱牛肉来,妖绿自己也饿得慌,便化作人形下楼取肉。
“好久未化形了,没想到还是这样的风流倜傥。”妖绿一边风雅地拿着筷子吃牛肉,一边照镜,捋了自己挂在两侧的小须。
“我让你顺些,不是顺头。”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蛇心不足吞大象,你们人类说的。”
“你吞牛。”
“钱给了吗?”魏良萧看着堆成小山的酱牛肉,觉得他怕是提了一摊子腌好的牛肉上来。
“给了,上次坐船时那盐贩子送了我好大一玉镯子,我戴腻了。”
“不过是半月……”
妖绿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又开始欣赏自己那“纤纤玉手”来。
他才拿这双手抓着酱牛肉吃了大半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