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师尊救生手册》一蛋一

5、他

　　魏良萧还是慢慢悠悠赶路，她想见又怕见。

　　蓝绮琴回到云梦幽泽后，去了趟竹林，那儿已不是练功的地方了，中间的那片空地已经长出来好些新竹子，挺的笔直，江南最近下了场小雪。

　　她往旁边的竹屋走，竹屋里有好些团子，白的、黑的都有，从前外门弟子的住处变成了这些兔子的住所，能在云梦幽泽的都非凡物，兔子也不例外。

　　不过这云兔却是妖，成了精的妖宠，云梦幽泽是仙境，养了一窝妖宠。

　　众长老颇有言辞，但蓝绮琴说要养，便养了。

　　这云兔只有白黑两种，无任何其他花色，食这天地灵气，可养在空间域内，一只可为空间域内提供足够的灵气，有了云兔后的空间域内所有东西都会加缓十几倍逝去或者腐烂的速度，而云梦幽泽却有整整两楼妖宠。

　　蓝绮琴每日去完佛堂后，都会来这里数团子，然后上阁楼，那是曾经为魏良萧的住所，没有团子，一张竹床，还有一幅画像，画上是位生的明艳动人的女子。

　　桌子上摆了些小玩意，草编的蚂蚱、蛐蛐这些，都被小结界护着，一如十年前的翠绿。

　　床底下堆满了抄过的经书，蓝绮琴常会翻看，把灰尘拍的一干二净。

　　这些稿件上面的字潦草不说，还有许多涂鸦，讲堂上的大鼻孔师叔和处处管制着魏良萧的蓝绮锦大师姐，更多的是她自己，她明明只会画大头，画到自己的时候非得画完脖子，蓝绮琴的脖子左侧有颗小小的痣。

　　数完团子，蓝绮琴准备下山去买些糕点，云梦幽泽的口味很淡，食肆也不做点心。

　　她准备下山去买足糕点小食，书房里的小架子空了太久了。

　　蓝绮琴戴了面纱，第二天也未去佛堂，弟子们诧异也不敢言说，蓝绮锦有些释然地叹了口气。

　　“放下了也好。”

　　“这事不怪你，真的。师姐知道，你从未做错过什么。”

　　蓝绮琴垂下眼，不过又望向师姐，笑了起来。

　　“我有错。”

　　没有放下，是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了。

　　她有些急地下了山，去最南边的镇上买了罗家铺子的四色酥糖，放进须弥戒里，里头待着好几只团子，她又去北面妖了桃酥饼、水晶凉糕，样样蜜饯都是自己精挑细选了的，末了提了壶米酒上山。

　　很久没做元宵了，也不知道手生了没有。

　　魏良萧至姑苏已是半月后了，这儿是什么都没变，但又什么都变了。

　　他上船时还被掷了几束花，妖绿一脸自豪，也不是砸的他。

　　说起来妖绿长得也是好看，不过更为妖艳，男人的模样透着媚气，一双尖细的上挑的凤眼，和魏良萧现在这幅身子更显得媚，倒是被几个商贾调戏了一番。

　　不过现在应该都变成穷光蛋了，那些商贾的钱在调戏完妖绿之后就都进了他的须弥戒，魏良萧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富有了。

　　“倒也不是全都拿走了，货物还给他们留着呢。”

　　“你还知道留他们条活路。”

　　“要了也没用。”妖绿如此说道。

　　云梦——

　　蓝绮琴已经很久没去佛堂了，反倒是扎进了厨房，经常下山，偶尔还会看见她弯着的嘴角，蓝绮锦只当是好事，十年的压抑让她很是忧心，看似勤勉的蓝宗主，实则已经没了情绪起伏，这是她一路看着长大的最为优秀的师妹——

　　蓝绮琴从小天赋异禀又肯努力，许多藏书阁自己悟了大半辈子的文书她只读了几遍就明了了，比旁人提前完成课业后她也不知疲惫，继续研读那些冗杂的资料，她早慧又倔强。

　　蓝绮琴的父母本是宗师，结局同以往宗师一样陨于为世间大道，在同妖界缠斗时丧了身，而在牺牲之后，却无人感恩惦念，立了碑后，各管各家事。

　　蓝氏也因那场战役，一战成了个在姑苏有名却无钱无势的小支脉。

　　几大家族每年的会晤上，蓝绮琴坐在最边上的位置，看着堂上各人，也无表情。

　　只是在之后，她平定昌州之乱、又封印了妖界作乱的蛟龙、手刃了修邪术大开杀戒的魏良萧，种种事迹又让蓝氏站了起来，这个蓝宗主她当得当然，也当的称职。

　　不过蓝绮锦却知道，她也不过三十而立。

　　蓝绮琴也知道，魏良萧的逝去并不是她个人的结束，而带着蓝绮琴一同结束了。

　　魏良萧站在山脚，山下的那条小道一点没变，一路走上去，没了看守。

　　也没了结界。

　　连事先妖绿为她准备好的拜帖都没用上。

　　魏良萧走到半山腰，还是被拦住了，她反倒是心安了下来，蓝氏的人都着白衣，戴一条云纹抹额，唯有师尊额上的是只仙鹤。

　　蓝氏弟子一板一眼地接过那拜帖——

　　鸾姬闻蓝宗主近日出关，派使者来送供云兔生养的月石。

　　就开了结界，魏良萧大摇大摆地进了门，袖子里揣着一条绿蛇。

　　入云梦不管是客是主都得换衣裳，但却没人让她换衣服，也没让她去客房，反倒是领她进了沧汀园，那是蓝宗主的住处。

　　鸾姬什么时候同蓝绮琴交情这般好了？

　　她没带行李，她只打算远远地看上几眼师尊，便当告了别。

　　她将月石从须弥戒中取出来，放在手心端详。

　　云梦幽泽怎么会有云兔？

　　她捧着那枚月石沉思，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带进一股雪松清冷的香。

　　转头，那人未带面纱，束着高冠，佩一条仙鹤纹样的抹额，眼波流转。

　　原来高岭雪松漫山白，不抵她烟波画船。

　　蓝绮琴从她手里拿过月石，随意地摆在了桌角，没多看一眼。

　　“鸾姬派你来的？”

　　“是，蓝宗主。”魏良萧心虚的鞠了一下。

　　“那再留些时日吧，我近日琐事颇多，需要好好处理，你留着照料云兔，也方便。”

　　蓝绮琴好像在笑，领着魏良萧向前走。

　　这条路很熟悉，是通往从前练功的地方的，没想到半月前幻境当中见到的场景现在切切实实地要见到了，且逃不掉，可能剩下几天都得留在这。

　　远远看一眼是没法了，也不太想。

　　“我处理些事后，我随你去趟妖界，有样东西可以向你主子讨要回来了。”

　　也就是说，不只是剩下几天，可能余下足月都要和她待在一块了。
　　魏绮琴在自己的客房里待着，隔壁就是蓝绮琴的卧寝，难道现在派送的特使都能进沧汀园，住在蓝宗主旁了吗？

　　妖绿在袖子里不以为然，那是因为你是妖，又是大妖，住别的地方出了什么事，谁防得住，这蓝宗主向来打算精细，防着你呢。

　　“我是大妖？不是一条地蛇嘛？”

　　“刑云雨他！”妖绿很少这样正经的愤怒，不过一会又散去了那股怒气，转而成一种十分无奈的轻佻的笑来，和初次见面那样。

　　“刑云雨他本该是地上的王。”

　　魏良萧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铜镜里周正的男人。

　　“你别碰他……”妖绿这句话说得十分虚，魏良萧听进去了。

　　“那你是什么？”

　　“蛇啊，看不出来吗？”

　　“那你有姐姐吗？小青本是男身后为了白娘子化成了男身，你也这样吗？”

　　“我不想和你这种满脑子话本的人讲话。”

　　妖绿扭过头：“我确确实实是正宗的化蛇一族，我那花心的老子不知道撞什么运沉溺在一堆母蛇里还能当个族长，我都数不清我的兄弟姐妹，那条臭虫。”

　　大名鼎鼎的化蛇王在妖绿口里不过是一条臭虫。

　　“我是看不惯。”

　　“不如跟着鸾姬那小丫头来人界管事。”

　　魏良萧看着妖绿毫无前面提起叫做刑云雨时的那种崇拜神情。

　　“你管什么事？”

　　“控水咯，那条臭虫心情不好发洪水，我就给他收回去。”

　　妖绿说完就又盘到她的手上，钻进了袖子，魏良萧才注意到，走廊里走来了白色的身影，那人提了个饭盒，若非是那顶宗主冠，她是万万不敢认这是蓝绮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