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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预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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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黄平紧随钟磬的脚步第三次途经这间莫名其妙的客栈时,他终于忍不了了。
身后,戚风与叶倾缓缓来到。
黄平指着眼前这间老旧的客栈,颤着嗓子道:“主子……这、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客栈呢?”
灯图子的马悠悠哉地走到钟磬的小白马身旁。
钟磬道:“上面写着什么?”
她指着客栈的牌匾。
“你不会想知道的。”
“为什么?”
“因为太吓人。”
“……”
灯图子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叶倾。
叶倾接收到他这一眼的意思,知趣地开口道:“道长,但说无妨。”
“那我就说了。上面写的是,赤狄。”
众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最终,还是钟磬无知者无畏地踏出了第一步,“进去吧。反正走不出去了。”
距离早晨叶倾说出打道回府这四个字,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在钟磬的带领下,他们很轻松地找到了西南这条道路。然而不知道从哪一刻起,眼前的景色开始重复出现。
就像这间客栈,最初遇见的时候,黄平还打趣道,这种地方竟也有人经营驿站,稀奇得很。
很快,又一间小破旧的客栈出现在众人面前,黄平刚要接着说些什么,忽然察觉有什么不对劲。
这是一间一模一样的客栈。
更令人惊恐的是,这牌匾上的文字,并非梁人的语言。
字迹连绵不断,见不到清晰的间隔,一串笔画纠缠在一起,不知是一个字,还是一个词。
没人见过这样的“字”。
钟磬牵着马刚要往里走,忽而停下来,转过身向灯图子问道: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嗯?”
“你怎么知道上面写的是赤狄。”
灯图子哑然,半晌,才转而笑道:“进去吧。我都饿了。”
周遭,又是夜幕四合。
钟磬下马,将马匹拴在一旁的木桩上,随后,率先走进了这间客栈。
“有人吗?”
耳边响起了回音。
钟磬用手抹了把桌椅,发现上面落满了尘灰。
灯图子随后走进前庭,皱着眉头打量这间客栈。
戚风一言不发,抽出腰间的手绢,将一张桌椅擦拭干净。
“主子,你想吃些什么。”
“唔,这客栈里怕是没人吧。”
“我去后堂看看,兴许他们在后边。”
说着,戚风便独自离开了前庭。
戚风离开后,叶倾带来的随从都自觉围在了他身旁,或是为他吹风,或是为他按摩腰腿。即便没在忙活的,也都紧贴他站着。
“你们都歇一会儿吧。”叶倾有些无奈,向众人摆手道。
钟磬与灯图子独自坐在另一桌。
稀奇的是,灯图子不知从哪儿找出了一壶茶,正怡然自得地品着。钟磬与他同坐,便也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
黄平心中奇怪得很,怎么这道士总能变出食物来?
没等他开口发问,众人忽然听见了一阵短促的“笃、笃、笃”的声音。
钟磬放下手中的茶杯。
灯图子抽出腰间的拂尘,道:“看来,戚姑娘不该独自离开这儿。”
叶倾抬起头看着楼梯,面上露出了冷意。
“不是楼梯,”钟磬凝神听了一会儿,道,“在屋外。”
说着,不容分说地拿起桌上的长刀大步走了出去。
叶倾推动身下的轮椅,也跟了出去。
灯图子又端起了茶杯,“小姑娘呢?”
“在这里。”黄平让开半步,露出了躲在身后瑟瑟发抖的鹿鸢。
“我想和你再确认一件事。”
“什么事……”鹿鸢忌惮着这间诡异的客栈,声音越发轻细。
“江陵城的西边,果真有所谓的三岔道吗?”
“啊?”鹿鸢闻言,感到不解。
灯图子叹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假如真有那么一个轻易就会误入其中的三岔道,那么,它究竟在哪儿呢?”
“笃、笃、笃”的声音再次急促地响起。只是这一次,确是从楼上传来的。
灯图子脸色一变,拿起拂尘冲出了屋外。
起初走进这间客栈的时候,他并没有留意前庭外那一大片空地。
但其实只要略微留个心眼,就会察觉到不对劲。那块大得出奇的石碑,为什么会背对着正门立着?上面刻着什么?
不知为何,有一个念头瞬间涌入了他的脑中。比那块诡异的石碑更令他在意。
叶倾说自此回返王城,果然是假的吧。他千里迢迢从北境来到这儿,就是为了见赤狄一族,怎么可能轻言放弃?
况且,他现在的身份非同一般。恐怕搭上此行所有人的性命,他也绝不会放弃。
原本坚实的地面忽然间如同黄沙一般陷落了下去。
灯图子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半截身子已经被没入了地下。
他绝望地看了一眼石碑,那儿陷落的速度没有他脚下这片快,钟磬还好好地站在那儿,身旁是叶倾和木轮椅。
她原本是面对着石碑的另一面的。不知是否是因为听到了他的呼喊,她转过身来,对他说了三个字。
“三,岔,道。”
他气得都笑了。
叶倾真是个混蛋。
……
这是一间土制的地下室。四面用粗糙的土墙围绕,墙上零星插着几根火把。
落入地下已有一柱香的时间,钟磬与叶倾四处摸索,也没找到返回地面的路途。
叶倾的头发与衣服在下落时沾上了黄沙,此刻的样貌有着些许的狼狈,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钟姑娘,真是对不住你。”
钟磬瞥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道:“方才掉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灯图子。”
“嗯。”
“事发突然,他与我们尚有一段距离。但也不很远,假如客栈底下都是如此的房间布置,他应该就在我们隔壁罢。”
“嗯,你说得对。”
钟磬停顿片刻,问道:“你怎么了?”
“嗯?”
叶倾听她这么一问,哑然失笑。这来历不明的姑娘,不仅武艺高强,心思也澄如明镜。他诚实道:“抱歉,我在担心戚风。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帮不上什么忙。”
钟磬眨巴眼睛,继续问道:“她不是你的家仆吗?”
“是。但自小她就陪伴在我左右。我对她感情很深,早已将她当作亲妹妹看待了。”
钟磬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纠缠下去。
她走到没插火把的那一面墙壁,上下摸索,“很奇怪,照常理,黄沙一直下落,应该会填满这间地下室。现在却在我们的头顶重新汇聚了起来。”
钟磬指了指头顶。
叶倾道:“照常理,地面就不会忽然变成黄沙下陷。”
“那么我们就不按常理吧。你看这里,竟然有一整面壁画,肯定有什么含义。”
说着,钟磬从一旁取过一支火把,照亮了原本陷于暗处的那面墙。
那是一副保存得很好的壁画,颜色鲜亮,图案完整,占据了一整面墙。
画的中间用两条粗横线分割,上边趴着一大群人,他们大多闭着眼睛,脸上露出安详的微笑。值得注意的是,他们的手中都持着弓箭或刀,所指之处,是线下的另一拨人。
火把移至壁画的下半部分,露出这一拨人的面目,叶倾细细看来,不禁胆寒。
这群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恶鬼。他们的嘴中长出狰狞的獠牙,双眼瞪得巨大,几乎要跳出眼眶来。有些人的额头乌漆墨黑一片,定睛一瞧,竟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小眼睛。有些人长着四五个头颅,脚边还落着一个,肚皮被割开,露出里面扭成一团的肠子。甚而有人皮肉都尽消失,只剩下一副空骨架,张大着嘴望着天,不知是死是活。
叶倾:“……”
钟磬:“有点恶心。”
叶倾:“是挺恶心的。”
“他们手里也有武器。”
“嗯?”
钟磬指着角落处的几个小人,道:“你看,他们也拿着刀,指着天上的人。”
叶倾沉吟片刻,道:“这是历史上发生的事吗?”
“若是史实,应该是两个部落之间的战争吧。但,为什么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中间还用横线分割开呢?”
“不,这是一个预言。”
黑暗处,响起一个嘶哑的声音。
“出来!”钟磬将火把脱手甩出,迅疾地拔出了后背的刀。
火光在地上滚了一圈,跌跌撞撞地停在墙边,照亮了那人的身影。
只见他头上套着一个红布袋,身形矮小,蹲坐在壁画旁的角落里,与两人隔了约两米的距离。
叶倾手中冒出了冷汗。他是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角落里的人微微抬起头套,露出一个下巴,咯咯笑道:“钟磬,你拔刀做什么呢?你清醒的时候从不杀人,不要装腔作势。噢还有你,叶倾,哎,叶倾啊……啧啧。”
钟磬挡在叶倾面前,手中的刀指着那人,面若寒霜。
“鬼彷人,”叶倾冷冷道,“红布头。”
那人的声音极难听,喉咙仿佛生了锈,每说一句话就要发出咯咯的怪声,不知是笑,还是在清嗓,“叶倾,你以为,我们会帮你杀了叶于渊?噢,那我倒要问问你,你凭什么呢?”
说着,此人猛地站起,将头上的头套掀开,露出了红头套下面的脸。
他双眼圆瞪,如壁画上的恶鬼一般,几乎要掉出眼眶。
“我问你!你的先祖将我族人驱逐至此地不闻不问几百年,害得我族人被世人视为恶鬼避如恶疾,你凭什么以为我们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