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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一见如故闺中情 ...

  •   十名老卒护送二十一名不得意的宫人前往西京为先帝陵,当真说不上守卫防护。加上又逢雨夜,那些老卒早就喝得东倒西歪在厢房里醉眼朦胧地赌了起来。那些宫人要么在看老卒赌钱,要么在喝了几口劣酒之后早早睡去了。郭昭欣见此,不由一脸的惊奇不解。
      忧夏见守卫如此松懈不由放下心来,拉着郭昭欣直奔上房而去。郭昭欣脸上之前的惊奇换做了早知如此的神情。
      上房的灯火在黑夜中跳跃忽闪着,忧夏看着窗上的影子,推算屋中人的位置后,忧夏拉着郭昭欣蹑手蹑脚来到窗下,忧夏拔下玉簪,在早已被雨水打温的窗纸上慢慢戳了一个小洞。收了玉簪之后,单眼凑过去,朝窗内望去,见桌边的油灯旁一个年约三旬的妇人正坐在那里专心缝制一件衣衫。忧夏眼见这妇人虽然只是挽了一个素鬓,并未戴么金玉之饰,但皮肤白晳,容颜温顺可人,神情从容淡定,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不由为之一呆。
      要知道,最初忧夏听到有宫中娘娘被遣往西京守陵,第一个想到的是她那倒霉的姨母被如今大权在握的太后给借题发挥了。要知道当初她姨母可是跟当今太后争过皇后位的。当初姨母以前宰相之孙女,南院宣徽使小姨子的身份,可是在朝中呼声最高的皇后候选人。可最终与先帝少年相识,出身贫寒的孤女刘修仪,在先帝的默许之下,抢占侍女之子为已子,然后母凭子贵一步步登上了后位。忧夏原以为,守陵这等苦差使,太后一定会丢给政敌加情敌的姨母,但没想到那个倒霉的守陵娘娘竟然不是姨母,之前忧夏没有想过这世上还有比姨母还招太后恨的宫嫔。而今想来这个比姨母还让太后放不下心的宫嫔,这让忧夏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皇宫里还有哪位,比姨母更招太后的嫉恨了。而且这位宫嫔又莫名的让忧夏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可忧夏想来想去,也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这位宫嫔,也是奇了怪了。
      郭昭欣见忧夏这般,也如法炮制,看了屋内的情景,也觉得心中甚是不解起来。
      好一会屋里的一个老嬷嬷开口说:“娘子(宋朝下人对自家女主人的尊称),这黑天灯豆的,莫伤了眼睛。再说这做了也是白做……您这又是何苦呢?”
      妇人抬起眉眼弯弯的白皙脸庞,温婉自若地一笑说:“不妨事,我就是觉得这心里空落落地,难受的慌,就给自己找点事罢了。虽然明知这衣服做了,也到不了他手里。可是这两天眼前一晃一晃的老是瞧见他穿着薄衫,冷飕飕地站在晚风里的宫门口。说实话,你也别觉得这以后荒天野地的日子难熬,其实宫里的日子更难熬,在宫里哪一天不得顾及着那些闲言碎语,这人前背后的,喘口气都怕传出什么妖来,我这十四年来,真的是连气都不敢喘一口。这往后就好了,我们就去陪着先帝爷,有先帝爷的圣德佑护,咱们就什么都不用怕了,先帝爷圣明仁慈,他……什么都知道,也就什么都不会计较咱们,责怪咱们,更不会让人再加不孝之罪于当今圣上……如今终于能让我喘口气了,你就由我自在地喘口气吧……”说到这里,妇人的语气虽还甚是平稳,但她眼中的泪水,竟如窗外瓦沿下的雨滴一样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老嬷嬷见此情景立时吓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地安慰道:“娘子,您别哭了,您老的命那是钦定地老鼠拉木锨---大头都在后头呢!这您的好日子可都在后头等着您享受呢。”
      妇人听了这话哭的更是厉害了,竟连手中的衣服都抖成了一团。
      郭昭欣在忧夏耳边低笑道:“这老婆子不晓得最好的催泪剂就是‘你别哭了'!”
      忧夏听着屋中妇人这些话,先是疑惑不解,后来猛然想起一事,忧夏觉得自己已经隐约猜出这个宫嫔的身份了,也明白过来,太后为什么要如此防范于她,毕竟,比起因死去先帝而产生的那点子嫉恨是没法子和霸占当今圣上的孝心这样的事相比的。想到这些,饶是忧夏素来胆大包天,也不由在这大冷的雨夜里惊出了一身冷汗。等她定下神来才听到那个老嬷嬷还一脸惊恐在屋里劝着妇人:“娘子,您可莫哭再哭了,小心把身子给哭坏了,再怎么说,这地方缺医少药的,若有个什么头痛脑热的,可不比在宫里便宜。”
      忧夏听着耳边郭昭欣肆无忌惮地低声讥笑:“这老婆子好不晓事,劝人都暗带威胁。”耳边又听着妇人压抑的哭声,以及那老妇人惊恐畏惧的声音,心中早成了一团乱麻,忧夏又唯恐惊了屋里的人,只能强压下心中的各种滋味,扯了郭昭欣对她打了个手势,两人悄声离了开去。
      两人回到房中,蝶恋正在那里吓得瑟瑟发抖,见两人回来,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又悄悄发了回去,赶忙给两人拿干面巾及干衣物。
      忧夏一脸惊魂未定的惨白。
      郭昭欣则是一脸不解地看着忧夏笑问:“姐姐,那不是你要找的人吧?”
      忧夏心神不定地点了一下头,如实回道:“不是。”
      郭昭欣说话间接过蝶恋递过来的面巾一边拭脸上湿淋淋的水珠,一边轻松地笑了起来说:“我就说嘛!姐姐你的亲人哪有那么倒霉的。既然不是姐姐你的亲人,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还这么难看?”
      忧夏任由蝶恋在一旁给她擦着头发的上水珠,惨白的脸勉强笑了笑说:“其实我的那个亲人也挺倒霉的了,不过……”忧夏说到里透着窗房,向后院上房遥遥瞟了一眼感叹:“这世上似乎总有更倒霉的。”
      郭昭欣笑嘻嘻地说:“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总归倒霉的不是我们就好了。那女人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吧?这官家都换过了,她竟还惦着给官家做衣服,无怪乎要打发她去守陵了。”
      忧夏接过蝶恋手中的面巾,打发蝶恋去外间倒热茶,嘴里笑着轻叱郭昭欣:“老子这话是让你这么解的吗?好好的《道德经》都白瞎在你手里了。好了,不早了,赶紧洗洗睡吧,当心别受了风寒。”可此刻忧夏心中早像打翻了酱料铺一般,各般滋味竟皆涌上了心头。
      郭昭欣手脚麻利的换下了湿衣,绞干了头发。转过头来见忧夏还在那里发怔,不由笑道:“我说姐姐,你见个女疯子怎么就把自己也给魔怔上了。”
      忧夏此刻已然隐隐猜出楼上那个宫嫔的身份了,她今日对这个郭昭欣一见如故,两人性子甚是投缘,加上忧夏一见女子不知为什么就生出了一股亲近之感,何况以这楼上女子身份的敏感,郭昭欣这样说话,说不定还招来什么后患。诸般缘由加在一起,忧夏自不愿听郭昭欣这般说,于是笑着啐道:“你少造口孽,也不怕下拔舌地狱,人家自做人家的衣服,碍着你什么了,你没过你这等张口就骂人家女疯子的。”
      郭昭欣笑道:“好好好,她不是女疯子,我才是行了吧。没由来听你一席鬼话,就跟着你冒雨去听人家墙根,搅了自己一身湿,你说我这可不是疯了吗?”
      忧夏心中一暧,一把揽了郭昭欣在她耳边低笑道:“好妹子,姐姐记着你的好呢,等我们回京城,姐姐请你喝酒去。只是今夜之事,以后一个字都不许再提,记住了吗?”
      郭昭欣被忧夏这么用胳膊随手一箍便牢牢箍住动弹不得,知道对方比自己武功高出不少,她倒不恼,只是咯咯笑道:“好姐姐,我晓得了。”
      忧夏一笑放开了郭昭欣。
      郭昭欣扭着脖子晃动着问道:“可我能问一个为什么吗?”
      忧夏颦眉道:“小孩子家哪来那么多的为什么要问?”
      郭昭欣呵了一声道:“要不是因为有好奇心,鬼才冒着这么大的雨顶着黑跟着你去踩点呢!”
      忧夏啼笑皆非地说:“什么踩点,别这么说,咱们又不是强盗!”可说完这句话,忧夏望着窗外的雨幕,不知怎得,蓦地想起了宋六郞那张温和的笑脸,笑语晏晏地说:“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一时心中浮想联翩,按窃国这诸侯来算,自己也算个小喽啰了吧!还有那日自己粗鲁的杀马,当时自己一时激愤之下,倒没有想起,自己会不会把那个温润的公子哥吓到。不过看他后来还极润和的安慰自己,他的胆子也不怎么小就是。也是,敢和沈二郞称兄道弟结交的人,胆子能小的了吗?
      郭昭欣侧头看见忧夏脸带红晕,嘴角擒着一抹笑,眉眼之间尽是藏不住的笑意看着外面的雨幕出神,不由一脸促狭地笑道:“这会姐姐又是在想哪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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