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帘西风》陋室人

11、郭昭欣

　　男扮女装女子噗嗤一笑道：“我还道什么贵人呢，原来是这么一堆货色，那不就更不打紧了，还怕这群活死人做出什么花来摆谱不成？”
　　忧夏心中一动，赶忙问：“敢问大哥，可知是哪位贵人被遣往西京守陵？”
　　驿卒闻言微微一怔，颇为意外地说：“这谁知道？反正就知道为首的是个什么娘娘。”
　　忧夏心中疑云更盛，于是向那个驿卒说：“还劳大哥给们我姐妹行个方便吧，你总不能在这黑天大雨的时候，把我们姐妹给拒之门外吧。”
　　驿卒早就看出那个身着襕衫之人是个年轻女子了，只是先前嫌她说话难听，又没什么好处，就不想多惹麻烦罢了，如今听了忧夏的话，面带难色地沉吟道：“倒也不是一定不能行方便，只是这样，小的少不得要担些干系。”
　　忧夏听了一笑，从怀里摸了一个银馃子扔给驿卒说：“这是赏你的茶钱。”驿卒见那是一个二两重的上成银子所铸的小银馃子，立刻眉开眼笑地说道：“姑娘里面请，只是略安静些，别吵了那些瘟神们就是。”说着就张罗着蝶恋把马车牵进驿站。
　　男扮女装女子噗嗤一笑道：“就一个银馃子，这宫中贵人就变瘟神了。”
　　驿卒得了忧夏的大彩头，心中虽不满这男扮女装女子的损口，但为免是非，便只做不闻。
　　忧夏最近已然见多了这等事，于是见怪不怪地说：“这种人汴京城还少吗？”
　　男扮女装女子赶忙说：“至少我不是。”
　　忧夏哦了一声道：“原来你也是汴京人？”
　　男扮女装女子说道：“我姓郭，祖籍应州，后定居汴京。”
　　忧夏虽一时想不到应州郭姓有什么太了不起的人，但看也的神情，也猜她定然也是达官显贵之家，于是笑了笑说：“我叫忧夏，走，我们进去说话。”
　　男扮女装女子笑了笑说：“我姓郭名昭欣。”
　　忧夏自然明白这女子通姓报名的言下之意，只是她自己老爹的名头委实太响，无论在边关还是自己偷溜到内地之后，恨不能都是她一报姓，对方就能立刻猜到她的祖宗三代，而此刻忧夏对这女子颇为心折，一时又不想报个假名糊弄于她，索性故作不知岔开话题真挚地赞道：“昭欣，这个真是个阳光明媚又喜庆旺盛的好名字，你爹爹一定很疼爱你，也很重视你，对你给予了很深的厚望，哪像我爹给我娶名字就是漫不经心，随口乱扯。”
　　郭昭欣听了这话，不由展颜笑道：“姐姐真是慧眼如炬，我爹爹地确是极为疼爱我。”
　　忧夏先前见她看事通透，言语犀利，可此刻看起来，一提起父亲的疼爱，又是一派天真烂漫的少女娇憨，忍不住笑道：“妹妹今年几岁了？”
　　郭昭欣笑了起：“我十二岁了？姐姐，你呢？”
　　忧夏笑了起来：“十二啊！果然还只是个小孩子啊！”
　　郭昭欣不满地说：“你干嘛也摆出这福老气横秋的样子来教训人？你又能有几岁？”
　　忧夏莞尔笑道：“我十四了。”
　　郭昭欣怏怏地说：“也不过比我大两岁罢了，又摆什么大人架子。”
　　忧夏听着郭昭欣这副语气，猛然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刚从家里跑出来去见江烟波时，自己也和郭昭欣现在这个样子差不多，嗯，江烟波今年十九岁，足足比自己大了五岁。想来江烟波当时看自己，也和自己现在看郭昭欣差不多吧。这般一想，忧夏看郭昭欣就更忍不住多了一份看当初自己一般的关切和心疼。
　　驿卒把忧夏三人安排在了前院侧房里，并再三嘱咐，今日后院所有房屋，皆已被宫中之人所占，让三人千万不要随便出门瞎逛。
　　忧夏一脸不耐烦地说：“知道了。”
　　郭昭欣则是一脸不以为然地说：“不就一帮子发往西京的活死人吗？就算见着又能怎么地！”
　　只有蝶恋点头哈腰满口答应。
　　待蝶恋送走驿卒，郭昭欣一脸神秘地伏到忧夏跟前说：“姐姐一会是要去后院看那群活死人吧？”
　　忧夏见她看出也不否认，只是轻叱道：“什么活死人，说的这般难听，小孩子家也不晓得积点口德。”
　　郭昭欣见忧夏并不否认，于是撇撇嘴说：“他们是要去给先皇守陵的，不出意外，这辈子就再也离不开皇陵了，这不是活死人又是什么？你这么护着他们，难不成里面还有你的熟人不成？”
　　忧夏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但愿没有才好。”
　　郭昭欣一脸惊奇地说：“你居然还有那等熟人？”
　　忧夏先是惦着姨母，此刻又莫名地想起宋六郞来，暗想宋六郞既是太后的人，说不定太后百年之后，官家看他一个不顺眼，便会把他也打发去守皇陵也说不定，因此甚为不快地说：“有那等熟人又怎样？你又怎生晓得这些人昔日不是尊贵的小姐，通透的贤达？”
　　郭昭欣咯咯娇笑：“姐姐你别恼嘛，我不过是试你一试，看来今晚有好戏看了，好姐姐，你到时带我去看一看热闹好不好？”
　　忧夏见她一脸精力过盛的跃跃欲试，像极了当初听到江烟波的故事的自己，于是笑道：“你想要去看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的轻功怎么样？还有，你得保证不能将今晚的事告诉旁人。不然可是会给你自己招祸的。”
　　郭昭欣立刻保证道：“姐姐放心，我的轻功虽说不上有多好，但在这些寻常人面前，还是尽可一露的，至于姐姐你的秘密，我绝对一个字都不会说不出去的。”
　　忧夏一脸奸笑地说：“我也不过是临时起意，你若与我同去，那就你是同犯，追究起来我们两个是一般的罪责，所以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秘密，而是我们两个的秘密了。”
　　蝶恋早就惊得樱唇圆张了，这会又听到忧夏提到罪责，不由想到自己和她二人还背着京兆府衙门的通辑，怎么那起子事还没消停，小姐就又想找起事来了，这小姐怎么就是一个十足的闯祸精？于是惊异地问道：“怎么？小姐，你要潜入后院，这要惊了那些宫中贵人可怎么办？”
　　郭昭欣见此一脸不屑地说：“怎么？你居然连你家小姐来这里想干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丫鬟是怎么当的？我虽然和你们只是初遇，见面不到一炷香，可我刚才一听忧夏姐姐只回答那个驿卒知道了，就猜到姐姐今日是有所为而来的。”说罢一脸的自得。
　　忧夏见郭昭欣这小孩子气地卖弄聪明，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说：“这点你倒是没有猜错，不过我想去后院，也不过是临时起意罢了，半个时辰之前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今晚要在这个驿站住下，蝶恋她不知道，又有什么奇怪的。”
　　郭昭欣上前一把抱着忧夏撒娇道：“姐姐怎么就临时起了这意的？跟我说说，我帮你一起起参详参详。”
　　蝶恋听了这话，虽然满心的想劝，但深知自己人微言轻，忧夏小姐是绝不会听自己所劝的，若是宋公子在这里，说不定还能劝得下她；而眼前这个郭小姐，眼见又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准是一个火上浇油的主，指着她劝，那是想也不用想的；至于自己，还是省省力气，别开口讨人厌了。
　　忧夏莞尔一笑道：“那也没什么了，我就是无意从这驿站门口过，听那个驿卒说这里住的是宫中发往西京的守陵人，就突然想进去看看都是些什么人罢了。”
　　郭昭欣转了转眼珠明白了过来：“其实你并不确定，只是听到宫中有人被发到西京守陵，就担心里面有你的故人？”
　　忧夏没有否认，只是轻嗯了一声。
　　郭昭欣笑了一下：“说不定姐姐你想多了，这些发去守皇陵的，都是各宫中最不受欢迎的倒霉鬼，怎么会有姐姐你的故人。”
　　忧夏见郭昭欣语出天真，不由轻叹一声道：“历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谁敢何证如今这些倒霉鬼，昔日不是呼风唤雨之人呢？”
　　郭昭欣微微点头，不过随即又道：“不过就算那样，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了，这辈子是再难有出头之日，也算是生不如死的活死人了。”
　　忧夏见她说话一团对谁都不屑一顾的锐气稚意，也未太往心里去，只是暗想，自己两年前不也是她这个只恨天低的样子吗？于是一笑之余也就未太过在意了。
　　到了晚饭时分，沉重不堪的乌云终于不堪重负，化作雨滴落了下来。稀稀疏疏的雨滴，一直下到晚上也没停下的意思，如此天气，正中忧夏下怀。
　　当晚忧夏三人匆匆吃过饭，忧夏交待了蝶恋，让她守在屋子里，若是有人来，就说姑娘已经睡下，不与任何人开门之后，就拉着郭昭欣一同潜往后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