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鼠]庙堂之高》影心

12、第 12 章

　　张贵妃一震，侧头望去，只见展昭失了魂似的，指尖被划破涌出血珠，他却毫无知觉，痴痴盯着断弦，茫然无依。看得心有不忍，张贵妃用丝娟轻轻包起展昭手指伤处，几翻欲言又止，暗想：伤心难过在所难免，只有随时间慢慢流逝。白玉堂还活着的消息绝不可让小师父知晓，否则，再起风波，对他有害无利。因此也不劝慰，伸手抚了抚他的脸颊，“小师父，逝者不可追，你自己保重。”说罢，转身离去。
　　展昭不语不动。良久，放下琵琶，熄了灯烛，亦飞身掠出府衙。
　　静夜，风轻，人却难以安宁。以往足下踏着荆棘抑或坦途总有君同行，心底早已认定火海刀山亦可同闯，如今却遭违约背弃，用情愈深，恨意愈深。心中不平，展昭更是提气疾行，轻盈盈滑行于夜色，衣袂翩扬，不带起半点尘埃。
　　来到九宫沁外，一声清啸，吐不尽无穷怨念与相思，伸手推开白玉堂卧房门扉，微风过处，薄纱曳摇，展昭不由恍惚，仿佛又见到白玉堂衣影姿绰，霎时，双眼泛起泪雾，迷蒙中，影像渐渐清晰，眼前一双赤足踩踏于毯上，晳白莹润，往上，略显憔悴的容颜，唇畔干裂，带出几条细细的血丝，蓦的，心里爱怜横溢，欢喜无限，低声轻唤：“玉堂，玉堂！”
　　无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清楚的看见他满脸笑意盈然，左手环搂红衣官服的男子，右手纤长指端覆握住红衣男子的右手，两人双影，立于桌前，正在作画，笔落纸上，一幅园林图样逐渐成型。那是多久之前的他与自己啊，当时二人耳鬓厮磨，风光何等旖旎，想着，心中恸极，身子一软，跌坐椅中，低下头，将脸贴在梨花木的桌面上，缓缓摩挲，不断呢喃：“玉堂，玉堂……”
　　一缕穿堂风透门而进，展昭立惊起身，心中只想：玉堂回来了！飞奔出门，高声叫道：“玉堂，玉堂……”四处张望，蓦见远处一点灯火渐行渐近，喜不自胜，上前一把拉住来人衣袖，未及出声，来人反握住他的手，“展大人，我家公子已不在了，展大人？”
　　说话却是女子声音，展昭一个醒神，双目回复清明，抽回被握住的手，“原来是颜夫人，何以深夜在此？”
　　颜夫人未嫁前乃是白玉堂的贴身侍女，此时主人辞世，她却不见悲伤，甚至带了一丝微笑道：“我和夫君已将瑞儿过继给白家，从现在起住在九宫沁，等卢韩徐蒋四位义士替泽琰报了仇，会亲自送这孩儿回金华，以后他就是泽琰的孩子——白芸瑞。”
　　“过继？”展昭心中冷笑：“他原本就是白玉堂的孩子。阿初看着温柔可亲，心思却重得很。”
　　阿初见他不语，问道：“怎么？小琰有后，展大人不为他开心吗？”
　　展昭以前顾及白玉堂，对阿初做为从不做评论，现今再无讳言，“阿初，事到如今，你可满意了？”
　　称呼骤然从颜夫人转为直唤其名，阿初颇为讶异，“展大人何出此言？”
　　展昭为人端方谦和，要他斥责一位女子，实在难以启齿，因此语调极为沉缓，“你身从白锦堂，再侍其弟，后又利用玉堂为你向颜状元提亲，明知道我和玉堂……，明知我们……，用孩子离间我们，若不是我……”
　　“若不是你怎样？”阿初语气淡然，“展大人可真真是位君子，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我家公子有你体贴知己，福分不浅，可谓死而无憾呐。”
　　展昭心中痛惜白玉堂又怒恼阿初凉薄，一时说不出话来，愤然道：“你！”
　　阿初既无愧疚亦无惧色，抬眼与展昭直直对视，“若不是你，小琰会让我陪在他身边一辈子，我不想离开白家，一点都不想。”说着哽咽起来，“我从小仰慕阿锦，能当他的妻子，此生别无所求，上苍待我不薄，终于让我如愿，虽然只是妾侍，但我已经很满足了，能一起生同赴死是何等的幸福！阿锦临终却嘱我照顾小琰，我又怎会违逆他的心意？”想起白玉堂，阿初的脸上满是柔和，低声道：“泽琰很好，虽然为人清冷，但重情重义，就这样相扶相伴一世我也认了，偏偏他喜欢上一个男人，还是倾其所有的喜欢。”泪雾在眼底凝聚，双眸微转间现出笑意一点，这含泪带笑的眸光定在展昭脸上，似在询问，“那我呢？要置我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