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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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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说那华乙甫等次日归程,单说这药鬼通愚如何死里逃生,又如何救下他徒儿。华乙甫使的并非毒针,却因他心思奸猾,下手毒辣,换作第二人,早转世投了胎。所幸通愚道家修为深厚,自有一套养气凝神的法子.蒋通爹娘将三人拖到一处,凄凄惨惨哭了半日,正寻思着要将他三人埋了,忽惊见,老道悠悠长叹一声,竟是醒转了过来。
通愚撑起来道一声“多谢”。蒋通爹娘唬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这许久,猛然一惊,也听不见通愚说些什么,顿时齐声哭天嚎地起来。通愚听不得吵闹,真气即可就乱了,一口黑血喷出,又昏死过去。蒋通爹娘这才缓过神,急得围住通愚乱转。还是他爹胆子大些,想起观里道士常用的推拿之法,顺着通愚手脚经脉顺气。蒋通娘依样画葫芦,也在蒋通身上推拿一番。片刻,才见通愚把双老眼缓缓睁开。
这一回死而复生,几乎折去通愚半条性命,他却哪里顾得上这些?染血十指搭上小四手腕,晓得他这徒弟还有一口气在;又看蒋通,倒是伤得不甚厉害,这才逼出胸口银针,调好气息,拼死将一口真气送进两人心脉。
如此反复,蒋通好歹还过阳来,小四却似阎王留了做客,一丝反应都没有。通愚晓得不能操之过急,疾点小四膻中鸠尾,又一鼓作气逼蒋通吐了几口淤血,唤他爹娘取出药丸给孩子服下。轻身坐稳,默诵心经,手抵小神道六华,借了天光灵气,将小四周身冰冻似的血脉用一股至纯至阳的绵长内力打通。过得三柱香的功夫,小四哼的一声,紫黑的毒血从他四肢一滴一滴渗出。通愚长吐一口气,瘫倒在地,色如白金。
过了一月有余,小四渐好,却日日担忧他旧友小六的处境,深恨自己无力,连带着他那药鬼师父也被腹诽无能。若是过来劝他几句,小四急躁不安,恨不能骂他是草包。这日两人又吵得天翻地覆,通愚气道:“好,好,我无用,我管不了你,也做不了你师父。那小子坏在我手上,我也救不了,你有三头六臂,你自去救他吧!”
话未落音,小四已觉出深意来。他与通愚没大没小惯了,也不是真吵,心念一转便笑道:“师父,你老人家别生气,我是急得狠了,我有用无用,还不是师父你养大的?”又将通愚气得扔在桌上的茶换过,恭恭敬敬端上前去:“师父,我跟着你以前,是同小六一起过活,他便和我亲弟弟一样的,你救救他吧。”
通愚哼一声:“我有什么本事救他?”
小四拱手道:“师父,我晓得你虽不像外间传的那般能掐会算,却也是智谋过人,百里挑一的。救人一命,日行一善,师父,你心肠最好的,我弟弟被那阴狠毒辣的小人抓去,不知在受什么剥皮蚀骨的苦。我,我,只恨不能替他。”说到这里,两眼一垂,简直伤心欲绝。
通愚软下心肠:“你莫急,师父把实话说与你听。先前打斗时,我在那人身上下了‘钟离’,乃是从朱云花中提取,种在身上,人是察觉不出的,半年之内也散不了。等你大好了,我们放出专在朱云上交尾的云蜂,循着他们踪迹,再救出你弟弟,如何?”
小四大喜过望,连连点头,转念一想,却又犯起疑来:“若真有这花,云蜂找到别处去怎好?”
通愚笑道:“朱云难得,‘钟离’又是我专程提出来的,给我养的蜂儿嗅过,哪里能错?”
小四这才信了,扯着他师父便往外走:“师父,我们这就去吧,我一刻也等不得了。”通愚一把扣住他手腕:“你这样如何去的!”
小四反身跪下,落泪恳求:“师父!”
通愚低头看他,知道劝不住,长叹一声:“也罢。我们便去会会那鹰爪银针,你安心养两日,师父寻个人来,这就放出云蜂去。”
这头通愚去寻人,那头叶宁却也不曾如小四想的那般受什么剥皮蚀骨的苦楚。华乙甫将他带回怡华山庄,扔在后院着人严加看管。叶宁虽不得自由,却也有人好吃好喝招呼着。初时还有人带他去一间华丽大屋,他白天一人闷坐,晚间又被带回后院,来去皆是蒙着双眼,辨不清东西。他只能逮住机会便逃,谁知总被人猫抓耗子一般拎回去。这日又将他带到大屋,扔在一个木桶里,两三双手在他身上揉搓,洗得几乎脱一层皮,最后才松开他手脚,掩门去了。叶宁在这大屋闯过几日,却还有一间从未进去,他伸手去推权当最后一试,谁知那门竟开了,叶宁一下子摔进去。等他狼狈起身,迎面华乙甫站在一张大床边笑容满面地看着他。
叶宁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又觉丢脸,壮起胆子问道:“花衣服,你绑我到这里来做什么?”
华乙甫走近,一只枯瘦干瘪的手抚上叶宁脸颊:“好,真是个好娃娃。”
叶宁浑身起了一层疙瘩,扭过头:“别碰我!”
华乙甫嘿嘿笑道:“现在不碰,待会儿你可要受罪。”
叶宁不明所以,只把一双大眼瞪他。华乙甫看得欢喜,两手轻轻一带,叶宁便从门口飞身到了床上。叶宁跳起来破口大骂:“狗东西!摔你爷爷?”
华乙甫咧开两片刀片似的嘴唇:“娃娃,长得这么娇嫩,可不要骂人。”
叶宁愈怒:“放屁!你打得,爷爷我就骂不得?我……”
还不等他骂痛快,华乙甫倾身向前,捏住他一张嘴,冷笑道:“娃娃,留些气力,待会儿要叫,还怕你叫不出来呢。”说罢,两指一勾,叶宁身上刚换的薄衣扯散开,华乙甫满嘴的尖牙,就在那一身细白肌肤上啃起来!
叶宁大骇,想这人是要吃我了吗?他小时候赶上饥荒,就碰上过吃小孩子的人,如何心里不慌,拼死挣扎起来。华乙甫早已将他制得死死的,哪里挣得脱?叶宁心中大恸:我还没找着师父,就要被他生吃了。
一时悲愤不已,眼瞅着华乙甫凑到他脸上,猛张嘴狠狠咬住华乙甫右耳。华乙甫一声闷哼,一手捏叶宁嘴,一手掐住他脖子。叶宁一股蛮劲上来,死不松口,眼见耳朵就要被咬掉下来,终于接不上气,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满目漆黑,冰凉彻骨。叶宁恍恍惚惚要站起来,周身骨头似拆散敲打过一番,锥心之痛。打一阵冷颤,终是清醒过来,四周高墙耸立,满室腥臭难闻,手脚都用铁链拴得结实。叶宁晓得自己是被关起来了,却不知究竟咬下那恶人耳朵没有,也好消消心中气恨。到此境地,他也不指望自己能逃出去。想到下山以来,多数时候竟都在逃命,又有那一同逃命的伙伴,落难至今,连他一个人影儿都没瞧见。心中又酸又痛,忍了这许久,终于扛不住,哭喊一声师父,泪流满面。
正伤心到极处,头顶一声响动,一丝微光透进来,一人在外吆喝:“下面的,师兄吩咐送你些吃食。”扔下两个馒头,又是漆黑一片。
那两个馒头扔下时就没看到落在何处,这时黑乎乎的更是不知所踪。叶宁心中又添气,想这人口中师兄是谁,一忽儿想是夏侯筠,略觉欢喜;一会儿猜是杜泓亞,叹口气。最后也懒得再猜,只说留口气在,总还有线希望,便挪动手脚,尽量摸索。
谁料触手所及,全是滑滑溜溜的东西,有的还在蠕动。叶宁大惊,不敢轻举妄动,又看不清,只觉得身上也沾了这些东西,不禁吓得浑身发抖。打他从娘胎生下来,还没有这样害怕过。
如此惶惶,不知撑了多久,按他心中计算,总是一个昼夜不只。眼见就要撑不住,上面又是一声响动,叶宁便如溺水之人见了船舶,拼了力气仰头高呼救命。话音未落,一人压低嗓音喝道:“闭嘴!”便见那微光中,一条绳索,绑着一把利刃,晃晃悠悠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