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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八、案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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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案情
莫吹嫣一听这件事,秋水般的眸子里一时漾起泪光,哽咽的道:“三公子,我爹我娘全死了,家里人除了我,一个都没有逃出来……三公子,你要为他们报仇啊!”
展昭看她如此伤心,心下亦觉不忍,起身扶她在旁边坐了,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吹嫣咬着嘴唇,把眼泪忍了回去,才哑着声音道:“这是半年前的事了,那天我和表哥跑到山顶上看月亮,可是还没看多一会儿就隐隐听到山下的声音不多,我们从山顶上也看不出什么,心里担心就往山下跑。刚跑到半山腰,就看到爹放出的信号弹,是门中最紧急情况才会放出的。表哥知道山下有变,就点了我的穴,把我藏在山洞里,自己下山回到了门中。等到我冲开穴道赶下山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了。我看到……”她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眼中的泪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她身上华丽的宫装上,“我看到爹、娘、小弟、所有的师兄师姐们,全都……全都死了,院子里到处……都是血……没有一个人活着……”
她哭得泣不成声,纤细的身子不住的颤抖,展昭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别哭了,那你表哥呢?”
莫吹嫣悲凄的情绪似乎在这温柔的一句安慰中缓解了些,她擦了擦眼泪,道:“他也受了重伤,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昏迷不醒,有好几次都是差一点就死掉了,他的伤很重,到现在都还没有好……”
展昭微微蹙眉,语气有些疑惑:“凶手既然杀掉了你门中所有的人,为什么独独留下你表哥一个活口呢?”
莫吹嫣脸上神色有些委屈,似乎是因为展昭的怀疑而不满:“莫生门后门不远处有一道山涧,那是我和表哥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表哥熟悉那里的地形,知道哪个地方深哪个地方浅,他且战且退,一直退到了山涧边上,被凶手一记重掌击下了山涧,而他下落处离地面只有三丈不到的高度,表哥一路靠着山壁上枯藤的阻隔,才算保住了性命!”
展昭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并没有注意莫吹嫣的表情,也就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惹得人家姑娘心生不满了。
“那这事和皇上有什么关系?”
莫吹嫣听到“皇上”二字,立时又转变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恨的道:“表哥在摔下山涧的时候,从一个凶手身上扯下了一片衣角,上面印着的是‘影卫’的标记,不会错的!”
“这件事你禀报庄主了吗?”
“禀报了……”莫吹嫣迟疑了一下,才道:“可是……山庄派人传话,让我稍安勿燥,随后就没有反应了!”
“哦?”展昭诧异的挑了挑眉毛,出了这么大的事,别说这事跟展家有所关联,就算一丝关联都没有,展家也不可能袖手不理。山庄里面,爹不出面,大哥也断不会没有反应啊!
展昭敛眉思索了半晌,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有问题。先说皇上和莫生门一个是代表官府一个代表江湖,两者之间一点关系都没有,皇上怎么会路远迢迢的去灭一个江湖门派呢?尤其是一个和展家有关的江湖门派。再者,他为官时间不长,对影卫了解的不多,只知道是有皇帝亲自指挥的一队人,平时掩藏身份混在朝野之中,谁也认不出来,有任务的话就会行动。这样隐蔽的高手,若真是得了圣旨去诛杀满门,会不事先弄清楚对方有多少人?杀完之后会不检查有没有错杀之人?会不小心的让对方扯掉印有己方标记的衣角?会不在四处搜查看有没有漏网之鱼?这么多的破绽,不该是影卫会出现的失误啊!而且,家里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死者有展家的人,爹和大哥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斟酌了片刻,展昭继续问出心内的疑惑:“那这半年,你都住在哪里?和谁在一起?”他一边发问,一边猜测,想着应该便是她口中的表哥了。
果然,莫吹嫣道:“我一直住在姑姑家,表哥因为我受伤,所以我这半年都在照顾他。”
“那刚才假扮宫女和内侍的那八人是什么人?”
“是表哥让人找来的人,我不清楚!”
展昭不禁皱眉,莫吹嫣如此单纯,搞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就敢冒冒失失的跟进宫来行刺,如不是遇到自己,恐怕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过,他们的计划都是周详,今夜若非白玉堂发现了那个被点了穴的小太监,自己必然不会及时赶到,赵祯的命恐怕也救不下来。
想到这里,展昭又问道:“你们是如何潜入宫里的,又是怎么样假扮贵妃,真正的贵妃在哪里?”
莫吹嫣小心翼翼的看着身边俊逸的少年,心里当真是七上八下,无双展家都不管了,一个三公子会管吗?况且,他本就是朝廷的人,自己行刺皇帝,他会帮助自己吗?
展昭见她犹豫不答,知道她心中所虑,微微一叹,道:“这件事我既然遇上了,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我想,我爹和大哥那边没有反应,必然是暂时没有查出什么,你不要担心,展家应下的事情,不会半途不管的!”
展昭的保证,让莫吹嫣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表哥因为受伤昏迷了半个月,在他清醒以后,就开始派人帮我调查这件事。我禀告庄主之后的一个月,因为一直等不到山庄的回应,心里很着急,就求表哥帮我想办法。表哥本来不同意我进宫冒险,但是禁不住我百般央求,最后没有办法才答应我。是他找人把我们带进宫的,我们在宫里潜伏了几日,发现庞妃每天都要给皇帝来送点心,就把她迷晕在她的寝宫里,假扮成她和她身边的人,然后……然后你都知道了!”
展昭听了他的话,却不由骤然一惊——宫里有内应?!
“是什么人带你们进来的?”
“这个……”莫吹嫣咬了咬菱唇,这似乎是她心里为难的一个表现,“我不知道,不认识!”
展昭知道她在说谎,但是没有揭穿,事情必然还有很深的内幕,莫吹嫣也一定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讲,他不能操之过急,不然会适得其反。
“对了,还不知道你这个神通广大的表哥到底是哪位高人!”展昭说着,唇角绽出一朵浅浅的笑容。
莫吹嫣只觉那一抹笑容便仿佛春风一般,轻轻的拂过,便能使得万物复苏,她有些痴痴的瞧着展昭,不由自主的答道:“他叫谢玉树!”
江南秋风堂堂主之子“王谢遗风”谢玉树?
展昭眉毛暗暗打结,事情果然越来越复杂了。
“三公子,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莫吹嫣一双还泛着水气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瞧着展昭,小声的问道。
展昭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想让我放了你,但是,我不能!”看着莫吹嫣垮下去的小脸,展昭笑意渐深:“你行刺的是当今的圣上,这是灭九族的罪,如果真要论起来,整个展家都要跟着陪葬。我要是放了你,我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所以,我不能放你走。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会向皇上争取,请皇上把这件案子交给开封府审理,到时候你们被暂押在开封府大牢,不会有人为难你们的。至于你家的事情,既然和展家有关,又正巧让我碰上,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他略停了停,又道:“我的身份,这边没有人知道,你就不要叫我‘三公子’了,对别人,就说我是你的师叔吧!”
“是!”莫吹嫣不敢反驳,乖乖的答应。
将莫吹嫣交给看押其他刺客的侍卫,展昭走出房门,深吸了一口屋外沁凉的空气,轻松了一些的同时,也感到了微微的凉意。他下午入宫,气温尚暖,便没有加衣服,此时夜凉如水,不由觉得有些冷了。
一边缓步往御书房走,展昭一边斟酌着如何向赵祯禀报,看赵祯刚才的态度,似乎有意要将这件事压下来。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倒是多了一些机会暗中彻查此事,毕竟,事关展家,又牵扯着江南武林安定和朝廷局势,他不能掉以轻心。这件案子,倒真是要想办法弄到开封府来。
御书房门口,小应子在门外守着,一众侍卫比刚才更小心谨慎了。
小应子见展昭缓步行来,上前两步,陪笑道:“展护卫,皇上正等着您呢,不用通报了,您快进去吧!”
展昭含笑点了点头,却觉得小应子神色有些不自然,不过,推开门的时候,展昭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御座之下,一旁的矮几边上,赵祯和白玉堂席地而坐,一人抱着一个酒坛子,正喝得过瘾。
赵祯一见展昭进来,眼睛便是一亮,跳起来一把拉住展昭,二话不说便将他拖到矮几边,抱起矮几上放着的另外一坛酒,塞给展昭,道:“喏,这坛是你的!”
展昭前一刻还在询问灭门惨案的事由,这一刻便被逼迫着花天酒地,心思一时还真是转不过来,抱着酒坛子睁着一双圆圆的猫儿眼,怔在了当地。
白玉堂见他如此神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忘了自己口中刚灌进的酒,立时呛得咳了起来,颀长的身子绻成一团,剧烈的抖动着。
展昭见状,忙搁下酒坛子,俯身替白玉堂轻拍后背,嘴里却不肯放松:“成日取笑别人,这次也该你吃亏!”
白玉堂咳了好一阵,才总算是顺过气来,抬手抹去刚刚咳出来的眼泪,气喘吁吁的直起身子,张了张唇刚要说什么,忽然闪电般的一探手,将措不及防的展昭扯着坐倒在自己身边,笑嘻嘻的道:“臭猫,让你再落井下石!”
展昭心里忿忿,却对他无可奈何,只瞪了他一眼,算是了事。
白玉堂却满不在乎,半眯起自己那双桃花眸,浅浅的勾起唇角瞧着展昭,神色间甚是邪气。
展昭被他看的全身不舒服,别过头不理他,这一转脸,却对上了赵祯的目光。展昭虽然觉得赵祯和白玉堂就这样在御书房里喝起了酒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不过他更知道这两人必然都是不听劝的主,也就不多说了。赵祯如此气定神闲,想必已经知道庞妃无恙,展昭也不再罗嗦,向展昭微一欠身代礼,道:“皇上,展昭有事禀报!”
赵祯似乎已有了二分酒意,眼睛异常明亮,笑着摆了摆手,道:“就这么说吧!”
展昭便将自己方才问出的事情,选不会暴露自己身份的说给了赵祯听。
赵祯一言不发的静静听完,才淡淡笑问:“这事你怎么看?”
展昭直言不讳:“其中必有古怪!”
赵祯一笑,点了点头,道:“没错,朕半年前根本没有派出过一个影卫,皇城司里有影卫所有任务的详细记录,一条都不会少。”
展昭也是淡然一笑,“展昭相信皇上不会无缘无故妄杀三十多条无辜人命,但是,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很可能引起朝廷和江湖的纷争,牵扯起来很是复杂。”
赵祯抱着怀里的酒坛子,手指在坛子光滑发亮的表面轻轻摩挲,半晌,才抬头问道:“你想查这件案子?”
展昭敛下眉目,轻声应道:“是!”
“为什么?”
展昭抬眸,悠然一笑,道:“因为,那个女刺客,是我的师侄。”望着赵祯蓦然瞪大了的双眼,展昭笑意更深:“如果这件事我袖手不理,被我师父知道了,他会直接清理门户的!”
“什么?”白玉堂在愣了片刻之后总算是比赵祯先回过神,“她是你师侄?你是她师叔?你才多大?”
“十九!”展昭浅笑。
“那她呢?”白玉堂追问。
“不知道,不过看起来比我小不了多少!”展昭笑得很是轻松:“我只是辈分大一些罢了,你不用这么惊讶!”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认她?我说猫儿,你该不是想假公济私找机会偷偷放了她吧?”白玉堂斜着眼瞄了瞄展昭。
展昭淡淡扫了他一眼,一脸的平静:“因为刚刚我不认识她,而且,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师兄们平日都在外云游,不常回山上,他们的弟子更是很多都没有回过山,所以,我不认识很正常。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要么窝在陷空岛不出来,要么一出来就闹得人尽皆知。”
“你——”白玉堂终于发现,这只猫一旦被惹得反唇相讥起来,那副伶牙俐齿,还真和自己不相上下。
“咳咳……”赵祯轻咳两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这一猫一鼠还真……
展昭脸上一红,有些懊恼自己竟当着赵祯的面和白玉堂争了起来。
赵祯抱着酒坛子,偏着头想了想,对展昭道:“明天早朝之后,朕把案子交给包拯,你们尽管放手去查好了,朕倒是要看看是谁冒充影卫杀人,还栽赃到朕的头上来了!”他拧紧了眉头喝了一口酒,又道:“你打算怎么查?”
展昭看看眼前愈发不像皇帝的皇帝,道:“既然此案涉及到朝廷和江湖,那便不妨兵分两路,分别入手。”
赵祯点了点头,道:“朝廷这方面……要是遇到真么阻碍,你和包拯直接去找八皇叔,让他出面就好。江湖上的事,就不用朕多说了,以你‘南侠’的名头,要查什么都是易如反掌吧?”
“那倒未必!”白玉堂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插了一句,凉凉的道:“南侠已成过往,如今只见御猫!赵小龙,展昭自从变成你们皇家御猫之后,江湖上已经有不少人骂他贪图富贵卖身求荣了,他还真以为他有以前的南侠风光?”
赵祯也笑眯眯的瞧着白玉堂,不怕死的道:“怎么,听你这意思,是想跟着一起查这件案子?那倒是没什么,大不了朕也……”
“停!”白玉堂截住赵祯的话,急急的道:“你可别再封我什么‘御鼠’的,我可没有吃饱了撑的没事做,更没打算放着江湖上逍遥自在的日子不过,跑到这里来给人卖命!”
赵祯的计划被拆穿,有些遗憾的耸了耸肩,见展昭的那坛酒还完好无损的搁在矮几上,抱下来拍开封泥,塞给展昭道:“朕今晚放你的假,不许推辞,今天朕高兴,咱们不醉不归!”
展昭抱着酒坛子在心里暗暗叹息,这下皇上的酒意可不只是两分了。
白玉堂也在一旁怂恿:“展小猫,你来晚了白爷爷还没有罚你的酒呢,还不赶紧喝?不然白爷爷可要强灌了!”
展昭忍不住苦笑,哪有不喝强灌的道理,他转念一想,和白玉堂哪有什么道理好言,还是老老实实的喝酒吧。
“白玉堂,你刚才说你号‘锦毛鼠’,猫鼠是天敌,你该不会是因为展昭的‘御猫’之号,才跑到京城来的吧?”赵祯倚在矮几边,甚感兴趣的问道。
白玉堂挑挑眉毛,不在意的道:“是啊,少爷我就是来京城找这只猫的晦气的!”
不想赵祯轻轻一笑,道:“朕看你俩不像对头啊,刚才展昭叫你的时候,你下来的挺快的啊!”
白玉堂脸上一红,暗暗咬了咬牙,嘴硬的道:“白爷那时候已经认出你来了,反正救一次也是救,救两次也是救,况且我白玉堂救过的人,岂能再让别人杀了,传出去锦毛鼠还不威风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