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暮雨》向随然

23、江湖篇（11）

　　“济玚见过无双公子。”明轩刚踏踏进书房，坐在一旁的济玚跟他对了一眼才缓缓起身，双手抱拳，行了个礼。
　　明轩淡淡一笑，“在下不敢。济玚公子每日行拜的都是君臣之礼，这给在下行礼，恐怕不合适吧……”
　　济玚一听，笑容越发温和，只是眼中一闪而逝的恨厉并没有逃脱明轩的眼睛，“无双公子，济玚今日来就是想问您考虑得如何，若是我们有朝一日能同为三殿下效劳，这就没有合适不合适的问题了……”
　　明轩笑了一下，没有接话，却是在一旁坐下，执起了茶盅，“坐着说话。”
　　“多谢无双公子。”
　　“喝茶，上好的西湖龙井。”明轩抬头看了济玚一眼，忽然一笑，“怎么给忘了，济玚公子每日出入何地，怎会对这些东西挂齿。抱歉抱歉！”
　　济玚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不知明教主对于济玚那天的提议如何答复？”
　　“提议，什么提议？”明轩抬头对着他笑了一下，温和而明朗，整个屋子似乎因为他这一笑而失去了光芒。济玚胸口一滞，几乎忘记呼吸。
　　明轩低下头，吹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喝了一口茶。果然是齿颊留香，清新淡雅。
　　“明教主真会开玩笑……”济玚好不容易找回呼吸，虚心的笑了一下。黑色袖口竟然有丝毫的颤抖。
　　明轩低头喝茶，看都不看济玚一眼。济玚有些慌了，他摸不透明轩在想些什么，上一次的交手他就知道面前这个人并不是表面上的温和柔软，要不然怎么稳坐教主之位？
　　济玚轻轻咳了一声，“明教主，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三殿下这次的招降是志在必得……”他望着明轩，奇异的感觉从心头升起，其实他并不希望明轩进宫去，一点也不希望。“明教主，在下明白神教实力非凡，可是毕竟无法与朝廷抗争，其实与朝廷合作并不会对神教有什么影响，三殿下只希望能借由神教实力……”
　　“夺得帝位？”明轩一直低着头，济玚还以为这次的对话会是由自己唱独角戏，却不料他会忽然打断自己的话，济玚看他抬起头，眼神犀利，“神教没有理由成为宫廷战争的牺牲品吧？”
　　“明教主，这生意本就是互利互惠的，怎么能说是牺牲品呢？”济玚也不明白自己的性子为何忽然如此大的转变，竟然可以坐下来平心静气得跟人讨论。
　　明轩冷冷“哼”了一声，“是不是牺牲品我想济玚公子一定比在下更为清楚……”明轩说得很慢很轻但一字一句都似乎带上了魔力，细细钻进济玚耳中，后者赶紧凝神静气，护住心脉。
　　“明教主言重了，三殿下是真心诚意想和神教合作……”
　　“那让他自己来。”明轩打断，收回内力。
　　“三殿下事务繁忙，恐怕脱不得空……”
　　“那就一切免谈。”
　　“明教主不怕神教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也要看你们是不是有这样的实力……”明轩悠然开口，“神教上下皆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而济玚却是清楚，明轩捏住了他死穴，三殿下为争帝位，自然不会与神教为敌，济玚沉吟着，缓缓开口，“是否三殿下亲自现身，明教主就愿意合作。”
　　“见到他再说吧。”明轩站起来，“孤鹜，送客！”

　　***
　　“小七！”明轩走到花园，小七坐在凉亭发呆，双眼空洞无神。
　　“先生。”小七听到声音，站了起来，朝着明轩的方向微微颔首。
　　“去吃饭吧。”明轩牵过小七缩在袖子的里手腕，领着他往前头走去。
　　“先生……”牵着自己的那只手掌温和而宽厚，他心里一暖，几乎脱口而出。
　　“怎么了？”明轩没有停下脚步，依旧牵着他慢慢往前走。
　　“先生，我……”小七咬了咬唇，“先生是不是不久就要出远门？”
　　“落霞告诉你的？”明轩声音清朗，听在耳里是种无法言语的安心。
　　“嗯。”小七应道，“我……”
　　“小七，”明轩似乎下了个什么决定，声音带着都坚韧起来，“吃完饭，让落霞给你收拾行装。”
　　“呃？”
　　“我带你去个地方。”

　　“公子……”落霞打着包裹的手势有些迟疑，“马上就要动身回神教了，您现在去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明轩坐在桌旁没有说话。熏香一直点着，屋里都是那股清雅的味道。
　　“公子……”
　　“这次回到神教，我就会闭关。小七呆在这里我不放心。”
　　“您准备送他去哪里？”
　　“蝶仙谷。”
　　“可是您那师父不是云游去了么？”谷里空无一人，小七如何生活？
　　“没关系，会有人照顾小七的。”
　　“公子，其实你可以带小七回去啊……”
　　明轩缓缓摇了摇头，“他跟着我，只怕更不安全。”
　　“公子，我可以照顾他啊。”
　　明轩终于转头看了落霞一眼，“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公子……”落霞不明白，若是一个人真有危险的可能，那不是放在身边会安心一些？为什么要把他安排在那个鞭长莫及的地反？
　　“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
　　“公子……”落霞有些着急，虽然跟小七相处的时间不是很长，但这个乖巧安静的孩子自己真已当作弟弟来看待了。
　　“落霞，”明轩轻轻开口，淡然着完全没有情绪，但落霞却觉得无比威严，仿佛有只手紧紧箍着自己喉头，怎么也透不过气，“你要知道，对小七的关心，我不会比你少……”
　　落霞顿了一下，旋即单膝跪地，“落霞知错了。”
　　“没事，”明轩挥了挥手，“你起来吧。去帮帮小七。”
　　“是。”落霞站起身，深深看了明轩一眼，她是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的主子了。

　　***
　　“小七，”落霞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而入。小七正坐在窗下的书桌旁边，望着外面发呆。
　　落霞有些愣神，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小七的眼睛已经康复，因为他那样的神情是那么专注，仿佛外面有什么美好的景致令人留恋。
　　“落霞姐姐，”小七起身，对着落霞的方向轻轻笑了一下，目光依旧空洞。
　　落霞顿时松了口气，走到他身边，“不舒服么？方才吃饭就没见你吃多少。”
　　“不饿啊。”小七笑了，弯起的嘴角露出细白整洁的牙齿，这是个漂亮的孩子，落霞一直都知道，“上午刚吃过点心，所以一点都不饿。”
　　“嗯，”落霞点头，这孩子太善于隐藏心事，他不愿说自己自然也不能勉强，“我来帮你收拾东西。”
　　“不用姐姐您亲自动手吧……”小七面露为难，他知道落霞的身份毕竟不同。虽然在这里她是明轩的婢女，但事实上，也许根本不止这样。
　　“没事，”落霞说着已经打开了衣柜，“他们不知道要带点什么。”
　　“先生准备带我去什么地方？”小七轻声问。
　　“蝶仙谷，是公子少年时候学艺的地方，但公子的师父云游去了，不在谷内，所以那里应该是空的吧……”
　　“蝶仙谷在什么地方啊……”
　　“说是离杭州城不远，但我没有去过，我想公子是希望借着谷内的典籍给你找出医治眼睛的办法吧。”
　　“嗯。”小七轻轻点头，“小七给你们添麻烦了……”
　　落霞轻声叹息，走过来握住小七手腕，“小七，你要赶紧好起来啊……”
　　小七心里一酸，点了点头。他们是真的对自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