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牛奶 ...
-
张旭良推门进屋的时候李想还站在窗边，正静静得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桌上还放着半杯半温的牛奶。他轻轻关上身后的门，上去从后面搂出她，“看什么呢。”
李想抚上他放在腰间的手。她的指尖很冷，当碰到他时张旭良忍不住缩了一下，抱怨道：“你手怎么那么冷？”说着把她的手包进自己掌心里。
李想没回答他，反而有些心不在焉地问：“这香樟——从你小时候就在了么？”
“嗯？”张旭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过了两秒才顺着她的目光看见那彻底沉浸在黑夜之中的香樟树，“哦是啊，我妈种的。这么多年了也不开花也不结果，看也看腻了，多少次我都想把它给铲了，我妈偏不让。前两年还得过一次虫害，差点儿就死掉了。”
李想默默点点头，放松身子靠进张旭良怀里，将头轻轻搭在了他肩膀上。张旭良微微收紧手臂，轻轻晃着她身子，热乎乎的气息喷在她脖领处感觉很舒服。
“对了，”他忽然笑起来，“你知道我妈刚才问我什么了？”
“……”李想闭着眼睛，轻轻哼了一声。他的拥抱很暖，鼻息还带着烟草的辣味，她的手温了起来，整个人都飘飘忽忽的很舒服。
“你别睡啊……”张旭良轻轻晃了晃她，“我妈问我咱俩打算什么时候领证，是先典礼还是先领证。要是下半年就典礼的话，恐怕现在就得开始定酒店了，现在预定难着呢。哦对了，还有婚纱钻戒什么的，不过这些都好卖。你说以后是搬到我那边还是你那边？我那边大点，不过你那里近。你说是不是也得给你买辆车……”
他絮絮叨叨得说个不停，李想却更加困起来。她发出两声模糊不清的鼻音，往他脖子里更暖的地方蹭了蹭，完全放松下来时才感觉到自己有多累。昨天肯定没睡好……她模模糊糊地想。身后张旭良还在一刻不停的说着什么，不过他的声音竟然弱下去了，随即她听到沙沙的动静。是窗外的树叶么？有风么？这沙沙声很好听，她似乎更困了……
鼻端忽然传来一股浓浓的腥味，随即他的舌头就顶了进来，还带着油腻的感觉。李想一惊猛地睁开眼睛，却见张旭良正侧头深深吻着她，他一手揽着她的肩膀，另一手还拿着刚才放在桌子上的牛奶杯。
他热乎乎的，也湿乎乎的。平日里李想很喜欢接吻，他嘴里总有股辣辣的烟草味，粗糙甘洌，她格外喜欢在他刚抽完一支烟时接吻。
不过现在他嘴里全是那股奶腥子味，油腻腻的，连舌头都像过上了一层油。他激动时喷出的热气似乎也带上了那股味，李想皱着眉揪紧他的衣服，不由自主想起了那层白色牛奶上飘着的几片油花儿……
“呕……”李想猛地一把推开他，冲进厕所一把掀起马桶盖开始干呕。她喉咙疯狂痉挛着，不停往外涌酸水儿，整个胃都恨不得从嗓子眼儿蹦出来。她痛苦的扒紧了马桶盖，拼命想把刚才由张旭良带进来的那股子奶味儿吐出去，不过胃里什么都没有自然也吐不出什么来。
此时张旭良也匆匆跑进卫生间，站在她后面一脸手足无措，“你、你怎么了？我有那么恶心么？我今天晚上也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李想还在不停干呕，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张旭良转了两圈儿，抽了两张纸从后面给她擦口水，一边拍着她肩，“好了好了，宝贝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吐起来了……”他手忽然顿住了，然后猛地一把抓住李想肩膀，“会、会不会是……”
李想疲倦得扒开他手，自己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我刚来过，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个月？我怎么不记得？”张旭良皱眉，“你这个月来的时候还在重庆呢，我去哪儿知道？”
李想没理他，把纸巾扔进马桶里，按下抽水。马桶哗啦啦抽了一次，不过可能她按的力度不够那团纸巾没被冲下去，现在还在上面浮着，白花花的一片已经烂了，看上去像什么呕吐物，恶心的很。李想又狠狠按了一次抽水，这次好了，马桶里又干净了。
“你确定么？”张旭良还在后面问。
“我自己的事，我当然记得。”李想站起来，过去打开水龙头漱口。她的味觉一向不太灵明，只认得出自己喜欢和讨厌的味道。她很喜欢水龙头里自来水的漂白粉味，现在漱口完觉得好多了。
张旭良还站在那儿，一脸不太相信的样子。李想擦干嘴后，轻轻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就是今天有点儿不舒服，一时间有点反胃。今天早点儿睡吧，好么？”
张旭良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所以他们还不到十一点就关灯上了床。还不到睡点的两人自然完全没有睡意，张旭良在身后不停翻来覆去，似乎也是心事重重。而李想侧身朝外躺着，一动不动，睁着眼睛看窗外的香樟树。此时似乎起风了，她确确实实听到了沙沙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张旭良忽然低声嘟哝了一句：“……还是应该去医院查查……”
他不知道她睡着了没有，自然不会期待她回答，现在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李想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静静闭着眼睛。
现在从后面看她的睡姿，一定无比僵硬。
第二天两人是从张家直接去公司的。开车的时候张旭良还不时从后视镜里看自己的衣服和领带，“两天没换衣服是不是有点儿奇怪……”他拍拍副驾驶的李想，“你帮我看看后面的包里是不是还有干净的领带？”
李想神情有点恍惚，盯着路面没有说话。
“喂，喂。”张旭良手扶着方向盘侧头看了她几眼，“你没事儿吧？听到了么？”
“……嗯？”李想猛地回过神来，“男人的西装都一个样子，不换别人看得出来吗？”
“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么？”张旭良又扯了扯衣领，“衣服虽然长得一样，但是领带不一样啊。所以我让你看看后面有没有新的领带。”
李想吐了口气，大半个身子探到后面扯过一个运动包来，里面有时候会放几套干净衣服以防张旭良去健身房没衣服换。她翻了翻，从里面拿出一条深红色的领带，“这条怎么样？”
张旭良侧目看了一眼，“你今天怎么了？我这套西装颜色有点浅，带红领带不是撞色了么？”他顿了顿，斟酌道，“你是不是还不舒服，要不——”
李想忽然打断了他，“我决定不接林总的位子了。”
车子里忽然安静下来。张旭良话说到一半儿忽然僵住了，张着嘴的样子有点儿搞笑，他看着李想，一时间都忘了看路。反倒是李想，静静地坐着，目光望着前方，比他这个司机还要专注。
半晌，张旭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什么……”
“林总马上要跳槽了，他想让我接他的位置，你应该听说了吧？”李想这时侧过头来看他。她的眼神乌黑乌黑的，很平静，似乎已经决定了的样子，“如果我要升，就必须做门头沟化工厂的项目，那年底之前肯定闲不下来。今天我就和他说，我还是不升了。”
张旭良瞠目结舌，两人对视了半晌，谁都没说话。忽然旁边传来尖利喇叭声，张旭良猛地回神儿赶紧一个打靶，把已经偏离白线的车子扳了回来。擦着他们车身过去的那辆车探出个人来，大声骂了两句，不过张旭良没心情理他。
“你、你想好了么……”他觉得舌头有点儿麻，也有点儿不敢看她，“我、我听说林总不是昨天才和你提么？这么好的机会，万一你以后后悔——”
“不会的。”李想淡淡得说，“我想和你结婚，最好年底之前就领证。现在的工作我暂时还不能放弃，但是爸说的换工作的事儿我会认真考虑的。”
她声音很平稳，但张旭良更觉得不安。他感觉到她的声音里有根弦，绷得很紧很紧，下一秒就要断掉了。可是那根弦不颤也不动，就那么静静得绷着，他就算想说什么也无凭无据。
良久，张旭良才低声说：“我和我爸跟你谈那么多，包括我妈说那些，都没有想逼你的意思……虽然我那天闹情绪，但是——”
李想从副驾驶伸过手，轻轻搭在了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上。她的手很冷很冷，却很干燥，像刚从冷冻室里取出来的奶酪。
“我知道。”她说。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牛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