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血》麦弦

47、Chapter47

　　(一）
　　“妈，爸走了？”飞檐回到母亲飞凤的病房里，四下看了一圈儿，病房里就母亲一个人，父亲宿荣耀显然已经走了。他和薇妮出去也不过个把小时，父亲只在母亲的病房里呆个把小时就匆匆离开了。飞檐又一次被惊醒：自己那摆脱不了的想让父母亲复合的念头，是多么幼稚可笑！

　　“刚走，你知道的，他很忙。”飞凤轻柔地对儿子说。她刚做过化疗，头发已经掉了大半，戴着一顶墨绿色皮草帽，绿色把她的脸色衬托地更为蜡黄，她的形容已经枯槁到叫人完全不忍回忆她从前那雍容典雅的美丽容。可消失的只是容颜，她那瘦肖枯索的脸上依然洋溢着陪伴她了她一生的温柔亲善的微笑，意示着这个女人内心的坚韧与强大并没有同容颜一并逝去。

　　“阿姨，给你买了莲子羹，你最爱吃的。”薇妮把保温盒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正要打开，被飞凤拦住了。

　　“薇妮，阿姨现在还不饿，等下阿姨饿了自己吃好吗？阿姨有些话想跟飞檐说——”

　　薇妮立马会意到了，她急忙回答：“好的阿姨，您和飞檐聊，我正好有点事，就先走了。”说完便立马走了，给那一对母子留出了独处的空间。

　　飞檐走到病床边，坐在单人沙发上，把手伸进母亲的掌心，母亲枯黄的双手紧紧捧住儿子的大手，她的眼里儿子仍是那受了委屈窝在她心口哭泣的小宝贝。

　　“檐儿，辛苦你了，这些天一直呆在妈妈身边照顾妈妈，看你，天天熬夜都熬瘦了，脸色也黄了许多！”飞凤心疼地拍着儿子的手，含着泪说。

　　“妈，瞧您说的，好像不知道您儿子的身份似的，儿子哪儿就那么容易熬坏了！”飞檐伸手帮母亲整了整帽子。

　　“妈妈倒希望你能熬得坏，那样就不用去给苏亚卖命了！”飞凤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捂着嘴咳嗽起来。

　　飞檐急忙给母亲倒了一杯温开水，他一时不知所措，母亲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也从来没有对苏亚不满过，至少没有把不满通过语言表达出来。

　　“檐儿，妈——妈妈吓到你了吧，我只是一时心慌气短，口不择言，你别往心里去啊——檐儿——”飞凤抿了一小口温开水，然后捂着心口解释。

　　“妈，乖乖躺下，好好休息，我守着您！”飞檐把垫在母亲后背的大枕抽离，扶着她缓缓躺下。

　　飞凤紧紧抓着飞檐的手，她的激动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呼吸有些急狭，语速非常缓慢，但并没有吞吞吐吐，词句流畅，就像这段话已经背诵过千百遍一样：“檐儿，妈的意思是你不需要为了妈妈为难自己，妈妈已经看开了，真的，妈妈只想在临走前一直有你陪在身边，咱娘儿俩分开这么多年了，妈妈剩下的日子不多了，什么都不想了，都说老变小，妈妈现在只想跟儿子腻在一起，就跟你小时候老是喜欢黏着妈妈一样。”

　　“好的妈，儿子哪儿也不去，儿子本来就没打算去哪儿，就陪着妈，让您看着您儿子长成几百岁的老妖怪。”飞檐的眼眶红了，泛着泪光。

　　他相信妈妈只是想要他的陪伴，这颇有些婆婆跟儿媳妇抢儿子的味道。飞檐只是一个即将失去母亲的孩子，这情智均出类拔萃的人中之龙此时只是一个想蜷缩在母亲怀抱里的小男孩，他的理智没有机会从被亲情包裹着的围墙中突围出来，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到母亲正在进行着一项惊天的计划，拖住他只是那计划的一部分罢了。

　　飞檐接近穆倾星，照理说飞凤应该是感到欣慰的，因为这不是有了让儿子离开苏亚的希望了么！可她要的不是所谓的看不见未来的希望，她要一劳永逸！她认为只要苏亚是圣灵一天，儿子宿飞檐就危险一天，飞檐就算得到了穆倾星，跟她相守人类短短几十年的一生后，他还不是同样会回到苏亚身边吗，而且短暂的分别会像一团燃烧剧烈的火，这火只会让他和苏亚的感情更为猛烈的燃烧！

　　她要助魂主一臂之力，让林式漠与穆倾星“终成眷属”，至少这一步她和魂主的步伐是完全一致的。

　　飞凤成功留住了飞檐，飞檐打电话告诉苏亚，他暂时无法进行她交代的任务，他无法一边去欺骗一个女孩的感情，一边心安理得地陪伴自己的母亲。不论这说辞有多难以开口，为了母亲，他还是开口了，其实还包藏着一点私心，他想通过这通电话获悉苏亚处理穆倾星的真实意图：是想给她平凡的一生，还是结束她的存在？

　　飞檐根据自己对苏亚的了解，脑中暗暗盘算：如果苏亚确实想尽量弥补穆倾星，那么对于他的拒绝行动，她一定会显示出失望之态，只会是很隐晦的失望之态，但他完全能够感觉得到；如果她是明修爱护穆倾星的栈道，暗渡除掉她的陈仓，那么她的反应该是平淡如镜的，尽管她一贯都是平淡自若，可他知道那是不是他要的那种平淡。

　　结果并不令他满意，苏亚的反应属于前一种。飞檐断定了搓和林式漠与穆倾星的“幕后人”并非苏亚，他有些躁动，有些失落，那个叫穆倾星的女孩给他的挚爱苏亚和好友林式漠同时带来了莫大的危险，他从来没有离杀人的念头这么近：穆倾星，你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恨意归恨意，人灵宿飞檐是不可能让自己双手粘上血腥的，他平静下来后，对着脑子里的穆倾星摇头一笑：小丫头，饶恕我一闪而过的可恶思想吧，其实最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是我。

　　（二）

　　那丫头穆倾星，有人想除掉她，有人想利用她，有人想保护她，还有人想用自己不朽的生命换取她在这个世界上平凡的百年存在。最后者，是深爱着那丫头的生魂林式漠。

　　式漠此时正站在人灵坛的台阶上，低头等待着圣灵的传唤。

　　根据三大永生族的明文规定，生魂族若与人类相爱，一经查实，当事二人皆难逃一死。

　　可是，生魂族员如果与人类产生爱的征兆，只要当事生魂能及时对圣灵坦白，宣布绝不会再与当事人类有任何瓜葛，便可以使错爱的两条生命免于死亡的判决，并且，圣灵族会介入事件，以保证当事人类的人身安全。

　　曾经人灵族并不介入保护当事人类，可后果是一旦生魂与人类相爱的信息传出，便会引来一些因害怕该人类会是泄密的后患而欲除之而后快的不法之徒，当事人类往往必死无疑。于是，人灵族为了保护当事人类，增加了自身介入保护当事人类的条款，这样既挽救了一条生命，并且如若当事人类已然得知永生族隐匿在此世界的秘密，人灵族也可保证秘密不被当事人类泄露出去。
　　自人灵族介入保护当事人类之后，其他两大永生族，尤其是生魂族便放心的把该类事件全权交由人灵族处理了，毕竟，谁也不想无端端双手沾上人类的鲜血，据说杀害人类的永生族是要进地狱的，谁不害怕下地狱呢！

　　式漠正是来向圣灵坦白恋情的，他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那“幕后黑手”：我如果不死，也绝不可能再接近穆倾星半步，并且穆倾星还会得到人灵族的保护，不管你是谁，你再对我恨之入骨，你我的仇怨再也不能伤及无辜的穆倾星！

　　他曾从生魂的手上救过一些人类和猎魂匠，也曾从猎魂匠的手上救过许多生魂，他知道自己结下了一些仇敌，以为是哪个仇敌利用他对倾星的爱来报复他，这个原因合情合理。

　　并不能锁定那仇敌到底是谁，潜在人数太多，他不能让自己浪费时间去一一确认，唯有用这向人灵族圣灵陈情的方法，这是保护倾星的最快捷、最有效的方式。

　　虽然这种方式很可能会要了他的性命！

　　供述恋情的生魂将受到严酷的惩罚，九死一生：被关进一间狭小的房间，关进去后，房间里会被注满一种烟雾。烟雾呈深灰色，由四种东西混合焚烧释放而出：百年柳树枝，陈年糯米粉，百年坟墓上的万年青枝叶，人灵之血。其中人灵的血液需在焚烧其他三种东西时持续少量掺入。

　　这四种东西混合焚烧所产生的烟雾叫“魂符”，对生魂来说是致命的毒气，它兼具神经侵蚀与糜烂□□的摧毁性力量，浓度越大，对生魂的杀伤力越大。

　　式漠一旦“陈情”，便会被关入三立方米左右容积的透明“毒气室”，他将受到长达半小时生不如死的“魂符”酷刑。但他相信自己能撑过去，或许这种自信只是为了平衡爱情和亲情的天平而产生的一种毫无根据的盲目臆断，他是瞒着所有亲人来“陈情”的，他知道这种自我牺牲无法得到亲人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