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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白云宾馆 ...


  •   星期一上午10点多钟,曾竣带领调查小组的六名成员乘坐一辆面包车到达白云县白云宾馆。

      曾竣以前曾几次到白云县办事,都是住在白云宾馆。白云宾馆是县政府办的宾馆,座落在县城西侧,离繁华的县城商业区不远,距县委、县政府大院也比较近,只有200多米的距离,无论是办事还是购物都比较方便。

      白云宾馆四面围墙,形成一个独立的院落。院内栽着两排苍翠的雪松,环境清新幽雅。三栋八层高的客房大楼分别冠名为“迎宾楼”、“贵宾楼”、“悦宾楼”。白云县地处三省交界处,连接三省的公路在白云县成为一个交叉点,使白云县在交通上具有十分重要的枢纽地位。正因为如此,白云县客流量比较大,使白云宾馆平时的客房利用率都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
      在白云宾馆“迎宾楼”大厅,县委书记马昌军、县纪委书记吴成正在迎候曾竣一行人的到来。出乎曾竣意料的是,县纪委副书记金中杰也跟随在吴成后面迎接曾竣等人。马昌军40来岁的样子,身材比较魁梧,并略有几分富态,其神情举止也颇具领导风度。金中杰的年龄看样子同马昌军不相上下,但身材要矮一些,身形也要瘦一点,但显得很精明,其外形更像一个办事人员的模样。曾竣因经常到各县市区查办案件的原因,同马昌军认识,同金中杰更为熟悉,一一同他们握手寒喧。

      在到宾馆房间去的路上,吴成把曾竣拉到一边,悄悄地对曾竣说:“前天从市纪委回来后,我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周书记和你的意见很有道理,还是决定让金中杰配合你们这次的调查工作。”

      曾竣见到金中杰,已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反问道:“你不怕金中杰把我们的调查情况向汪显成通风报信吗?”曾竣的提问是针对吴成前天在市纪委反映的情况说的。

      吴成道:“这次的调查工作是你们市纪委为主,金中杰不过是帮你们带带路,通知谈话对象,不会涉及到调查的核心内容。只要你们不让他参加研究和了解详细案情,他就无法得知核心秘密,即使他想通风报信,也说不出什么来。”

      曾竣眉头一皱,有些不满地说:“调查中我们知道怎么处理这些事情的。而且金中杰我了解,他是办案人员出身的副书记,多年来又一直分管办案业务,我们到哪个单位调查,找谁谈话,他就能从中分析出大致情况,想瞒他也瞒不了。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要他协助我们调查,有些事也不能绝对要他避开。”

      吴成尴尬地说:“你说的问题我也考虑到了。金中杰是分管办案业务的副书记,现在我还没有确凿的依据和理由要他回避这个案件。如果你们在调查中发现了他的不正常现象,再来采取措施。”

      曾竣到各县市区都查办过案件,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复杂、微妙的情况。按规定,纪委是按照干部管理权限负责调查和处理党内违法违纪案件的。也就是说,蒙城市纪委负责调查和处理市委管理的县处级党员领导干部违法违纪案件。不论调查所涉及的对象在当地是什么职务,即使是县市委一把手,他们的调查都离不开当地党委的领导和当地纪委的配合,而当地纪委的配合在具体的办案工作中尤其重要。曾竣他们在当地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很多工作只有在当地纪委的支持和配合下才能完成。象金中杰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碰到,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曾竣对金中杰比较了解,他不太相信金中杰作为分管办案业务的副书记,会这么没有原则,但他又不敢保证金中杰在汪显成的案件上一点牵连都没有。在目前对金中杰的问题尚未发现什么明确苗头,也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就要金中杰回避此案,也确实不好说。

      这时,吴成从口袋中掏出用曲别针别着的几页纸,递给曾竣说:“这是周书记要我交给你的材料。”

      曾竣知道这是前天在市纪委时周海峰安排吴成写的那份有关汪显成关系网的材料,便接过来顺手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

      正在这时,曾竣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女子银铃般悦耳的声音:“怎么?吴书记来客人了?”

      曾竣回头一看,突然眼睛一亮:这是一个非常年轻漂亮的女子,年龄大约只有20多岁,不到30岁的样子。曾竣多年的纪检工作生涯,锻炼得他几乎心如止水,但仍然被这个年轻女子的美貌所震撼、所折服。曾竣不禁在心中暗暗惊叹:世上竟有这样绝色的女子!

      只听吴成笑着说:“是呀!童经理忙什么哪?”

      这个姓童的年轻女子也笑着说:“我能忙什么呢?还不是为你们领导服务,为客人服务!”

      吴成转身对曾竣介绍说:“这位是我们白云宾馆的一枝花,有名的漂亮而又能干的副经理童贞。”

      童贞脸上泛起一片红晕,不好意思地说:“吴书记又开玩笑了。”

      吴成接着指着曾竣向童贞介绍:“这位是蒙城市纪委的曾主任,在蒙城可说是大名鼎鼎。这次到我们白云县办理公务,可能要在你们宾馆住几天时间。童经理分管客房工作,还要请童经理多加关照,照顾好我们的客人。”

      曾竣对吴成的介绍颇不以为然,望着童贞礼貌地笑了笑。

      童贞可能是看曾竣的外貌和打扮都毫不起眼,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伸出自己柔软的小手握住曾竣的手说:“欢迎曾主任来我们白云县检查指导工作。”说话中完全是一副职业化的口吻。

      曾竣已看出了童贞的迟疑。在年轻漂亮、光艳照人的童贞面前,曾竣竟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而握着童贞细腻、软滑的小手,竟情不自禁地心中一荡,忙震慑心神说:“童经理太客气了。”

      童贞说:“曾主任既是领导,又是我们的客人,我们白云宾馆一定为曾主任的生活和工作提供最好的服务。”

      曾竣忍不住又看了童贞一眼,说:“那我就谢谢童经理了。”

      童贞笑吟吟地说:“谢什么!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嘛。只要曾主任不说我们服务不周,到时候吴书记可不要批评我了。”

      吴成也笑着说:“我不光要批评你,还要打你的板子。”

      和童贞告别后,吴成同曾竣一同来到县纪委为他安排的白云宾馆“贵宾楼”208房,马昌军同金中杰正在房间内等候。

      这是一间带会客室的套间。里间是休息间和卫生间,外间是会客室。会客室放着两个单人沙发和一个双人沙发及茶几。茶几上已摆放了一盘水果和两包香烟。

      待曾竣在马昌军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后,马昌军笑着说:“曾主任一路上辛苦了。”

      曾竣也客气地说:“哪有你马书记这个大领导辛苦。”

      马昌军说:“前天下午,你们周书记给我打电话,向我通报了详细的情况。曾主任这次到我们白云县来,肩负着反腐败的重任。我们白云县委、县政府对你们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曾竣说:“我们这次到白云县的调查工作,离不开白云县委、特别是你马书记的领导和支持。”

      马昌军果断地说:“这事我跟吴成同志专门作了交待。对你们的工作,我们一定全力以赴地支持和配合。工作中有什么困难和问题,需要我马昌军出面的,我一定毫不犹豫。不知曾主任对这次的调查工作有什么想法和要求?”

      曾竣转头对金中杰说:“你去叫关锋过来一下。”

      金中杰正准备起身,关锋已敲门进来了。

      马昌军笑道:“话说曹操,曹操就到。”

      大家都跟着笑了,关锋也莫名其妙地陪着笑了一下。

      曾竣见有关人员都到齐了,便望着马昌军说:“涉及这次调查的具体内容和任务,周书记已经跟马书记说了,我就不重复了。我们根据举报信反映的问题,制定了一个调查方案。我们调查组的六个同志,分成两个小组开展工作。一个小组负责到县财政局进行财务审计,一个小组分别找有关知情人谈话。目前,我们需要县纪委派三个同志配合我们工作,并通知县财政局作好准备,今天下午我们就进点开展工作。”

      马昌军问吴成:“县纪委对曾主任的意见落实了没有?”

      吴成说:“我已安排由金中杰书记负责,纪检监察一室主任罗志勇和办案人员夏建国配合市纪委的调查,县财政局我也安排金中杰同志通知到位。”

      金中杰点点头说:“今天上午,我专门去了县财政局,跟他们作了具体布置。他们现在应该已经作好了准备,曾主任可随时进去开展调查审计工作。”

      曾竣见马昌军没有说话的意思,便想听一听马昌军对汪显成的看法和评价,问道:“不知马书记对汪显成同志的问题是什么看法?”

      马昌军沉思了一会儿后说:“我到白云县任县委书记已经有三年多一点的时间了,对县委、县政府班子的情况已经比较了解了。从周书记通报的举报信所反映的内容看,有几件事是我调白云县工作之前的事,我不太了解,没有发言权。但在周书记给我打电话后,我从侧面了解了一下有关情况,可以供你们在调查中参考。”

      曾竣见马昌军这么快就找人了解了一些情况,可见马昌军对他们这次调查工作的重视。只是不知马昌军了解到了一些什么情况,这些情况对他们这次的调查是否有帮助,忙说:“马书记请讲。”

      马昌军说:“我先说一下我对汪显成同志的看法。1999年1月,我从外地交流到白云县任县委书记,汪显成同志也同时由副县长升任县委副书记。我记得吴成同志也是那一年由乡镇党委书记进入县委常委班子、担任县纪委书记的吧?”

      吴成在沙发上挪动了一下身子,恭敬地说:“是的。”

      马昌军接着说:“在1999年1月的县党代会选举中,我作为外地交流来的县委书记,也参加了这次的选举。在这次的选举中,汪显成同志的得票数比较高,当时就引起了我的关注,使我感到汪显成同志的群众威信比较高,群众基础比较好。党代会后,新当选的县委常委分工,汪显成同志分管全县的经济工作。”

      曾竣点了点头,对马昌军的说法表示赞同。在党代会和人代会上,一个候选人得票数的高低,确实可以说明这个人的群众威信高不高。

      关锋插话问道:“他的工作范围和工作职权怎样?”

      马昌军看了关锋一眼,显然不愿意关锋打断他的话:“我们县委三名副书记,其中县长兼县委副书记徐先达主抓县政府的全面工作,另一名副书记杜克宁分管组织、人事、干部、纪检、宣传和党群工作,通称政治工作;另一名就是汪显成同志,他的工作范围就是工业、商贸企业、城市建设和管理、农业、招商引资等与经济工作相关的工作。这三年多来,汪显成同志在企业的改革、下岗职工的再就业、招商引资等方面作了大量工作。他给我的印象是工作作风扎实、认真负责、很有魄力和工作能力。特别是在下岗职工再就业的问题上,汪显成同志动员各方力量,广辟就业渠道,使下岗职工的再就业率达到百分之七十以上,既促进了我县的经济发展,也保障了社会秩序的稳定。因此,我对汪显成同志的工作能力是赞赏的。这次县委推荐汪显成同志担任县长,也是出于这一方面的因素和考虑。从我的本意上说,我确实不希望汪显成同志出事。”

      说到这里,马昌军苦笑了一下。曾竣的心里非常清楚,一个正直的、有事业心的一把手,无论是从当地的发展出发,还是从班子的稳定考虑,都是不希望自己的班子成员,特别是自己的副手出什么事的。他非常理解马昌军的想法。

      马昌军接着说:“当然,县委和我的良好愿望并不代表汪显成同志没有问题,我也不是在市纪委对汪显成同志进行调查时对他评功摆好,为他说情,我只是如实地说明有关情况和我的想法罢了。前面我说过,接到周书记的电话后,我找有关人员问了一下,县委、县政府办公大楼和住宅楼以及县财政局办公大楼的基建工程都是汪显成同志任副县长时的事。据我了解,这几个基建工程当时都经过了严格的招投标。县委、县政府的两个工程虽然由汪显成同志任基建负责人,但具体工作是由县政府办公室负责,汪显成同志只是挂名负责而已。而县财政局的基建工程则根本就与汪显成同志没有什么牵连,只不过汪显成同志当时分管财政工作,才扯出了一点关系。照理说,汪显成同志从中收受巨额贿赂的可能性不大。至于说出售收费站收费权的事儿,这是我担任县委书记期间的事。我回忆了一下,整个出售收费站收费权的工作由县交通局具体操作,汪显成同志作为分管领导,在其中作了大量工作。但所有出售方案都经过了县长办公会集体研究,并报县委审批。出售收费站收费权所得资金用于了县里的公路建设和改造,为我县交通事业的发展还是作出了贡献的。至于说里面有没有什么内幕和隐情,我确实不敢妄下断言。”

      听了马昌军介绍的情况,曾竣和关锋都一下子怔住了。举报信所反映的四个方面的问题,其中两个线索具体、可查性较强的问题,马昌军均持否定态度,且从问题构成的前提条件上提出了勿容置疑的理由,这不仅出乎曾竣的意料之外,同吴成在市纪委所反映的情况也大相径庭。想到吴成的一些说法,曾竣有些狐疑地问:“群众对这几个基建工程和收费站收费权的出售有什么议论和反映?”

      马昌军说:“对县委、县政府的两个基建工程有没有什么反映,我没有听到。但我听说这两个工程建设速度较快,工程质量也比较好,工程造价也不是很高。至于说县财政局的工程,我到白云县工作后,听到有些反映,但反映的对象不是汪显成,而是县财政局长。”

      关锋忍不住又问:“县财政局长叫什么名字?”

      金中杰接过话题说:“叫江远鹏。”

      曾竣望着吴成问道:“既然群众对财政局的基建工程和江远鹏有一些反映,县纪委作过调查没有?”如果县纪委已作过调查,曾竣想将案卷调出来看看是否同汪显成有什么联系。

      吴成说:“我们已经作了安排。但现在这件事同市纪委的调查有联系,为了顾全大局,我们就只有暂时放一放了。”

      马昌军说:“对江远鹏的问题,前几天吴成同志跟我汇报过,我的意见是让他们先摸一下底,了解一些情况后再说。另外,对收费站收费权的出售,开始时县委、县政府班子里就有一些争议,争议的焦点主要在两个方面:第一个问题是收费站要不要出售。持应该出售观点的一方认为通过出售可以筹集到一笔资金,用于县级公路的建设和改造;持不同意见的一方则认为收费站是我县一个不冒烟的环保企业,每年可为县里创造1800万元左右的稳定收入,且又为县里解决了一批职工的就业安置,出售实不合适。第二个问题是收费站收费权出售的价格。在出售前,收费站每年的收入是1800万元左右,但还要从中支付收费站人员的工资、公路的维护和保养等费用。后来有关部门经过反复论证,按每年1800万元的基数计算,10年的收入为1、8亿元左右。除去收费站人员的工资、办公费用、公路维护保养费用、税收、利息等诸方面的因素,最后决定以1个亿的价格出售10年的收费权。而且当初签订出售合同时,购方还表示每年支付50万元的费用给县交通局使用。从以上情况看,我个人认为这个价格还是比较合理的。后来,群众对此的议论也没有超出这两个方面,好象我还没有听到在这个问题上对汪显成同志个人有什么反映。”

      曾竣和关锋对望了一眼,眼里均闪过一丝诧异的目光。从马昌军介绍的情况看,似乎在几个基建工程和收费站收费权出售这两个问题上都不可能存在什么问题,汪显成也不可能有什么问题。但从举报信所反映的情况看,举报信的立论同马昌军介绍的情况却有很大的差别。是举报信举报有误,还是马昌军的观点和看法片面呢?还有,吴成在市纪委介绍情况时,说群众对这几个方面均有议论。是马昌军有意隐瞒了这一情况,抑或是马昌军没有听到群众的反映;还是吴成说了假话呢?照理说,以吴成同汪显成的关系来分析,吴成应没有在这一问题上说假话的思想动机呀!

      想到这里,曾竣谨慎地问:“其它方面呢?”

      对曾竣的提问,马昌军的态度十分审慎:“其它方面我就不好说了。”

      曾竣恳切地说:“马书记刚才介绍的情况,对我们即将开展的工作帮助很大。还是请马书记讲一讲吧!”

      马昌军斟酌了一会儿后说:“周书记给我打电话后,我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汪显成同志这三年多来给我的印象。除了刚才我介绍的情况外,周书记提出群众举报的另两个问题,一个涉及到汪显成同志的个人隐私,我到白云县工作后,在这个问题上曾听到了一些议论,但对此我不好妄自评论;另一个问题是汪显成收受贿赂的问题。这个问题你们也知道,姑且不论汪显成同志是否有收受贿赂的问题,即使有,行贿者和受贿者也都不会告诉我这个县委书记呀!”

      说到这里,马昌军笑了起来,现场气氛也活跃了一些。

      马昌军接着说:“我刚才介绍的情况,仅供参考,姑妄言之,姑妄听之。你们按照市委的批示和周书记的安排,认认真真地把情况查个一清二楚,明明白白。这既是对市委负责,也是对白云县委和人民群众负责,更是对汪显成同志本人负责。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尽快把问题查清楚。市委和我们白云县委对汪显成如何使用,取决于你们的调查结果,也等着你们的调查结果。”

      曾竣和关锋都明白马昌军话里的含义和压力。

      吴成看了一下手表,说:“马书记,吃饭时间到了。”

      马昌军潇洒地把手一挥:“走,吃饭去。”

      饭后,马昌军和吴成分别同曾竣他们告辞后走了,留下金中杰等三人在白云宾馆听候曾竣的安排。

      金中杰推开208的房门,探进头来,见曾竣和关锋两人好象在商量工作的样子,便没有进门的打算,就在门口问道:“曾主任,下午怎么安排?”

      曾竣笑道:“金书记不要这么谨慎。我们是一家人,有事进来说。”

      金中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进房后,随手关上房门,坐在双人沙发上。

      面对金中杰,曾竣确实感到不好把握目前这种微妙的关系。一方面,金中杰是白云县纪委负责配合他们这次调查工作的负责人,按理说,曾竣应该绝对信任他才行;另一方面,他对吴成所反映的情况不得不引起重视。他虽说对金中杰比较了解,但毕竟不知金中杰同汪显成的真实关系如何,两人的交往密切到何种程度;万一金中杰真的同汪显成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将他们这次的调查内情全盘透露给汪显成知道,那他们这次的调查工作就难已圆满完成了。

      想到这里,曾竣审慎地说:“金书记已经了解了我们这次到白云县来调查的意图。金书记对白云县的情况比我们清楚,你觉得我们的调查工作应该怎么进行才好?”

      曾竣这样征求金中杰的意见,既表明了他对金中杰的信任,同时也是想借此观察一下金中杰的反应。

      只听金中杰说:“曾主任刚才同马书记说的很具体,我没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曾竣想了想,觉得刚才他同马昌军交谈时,金中杰已知道了他们这次来白云县调查的大致内容。既然要他配合调查,有些事瞒着他也不好,感到还是把举报信给金中杰看一下,听听他的意见为好。于是,曾竣拿出那两封举报信,递给金中杰后说:“刚才我只是同马书记说了我们这次调查的分工,但在这次的调查中以什么问题作为突破口,以及具体怎么开展调查,这是我们办案人员应把握的问题。你把这两封举报信看完后,再跟我们谈谈你的看法。”

      金中杰见到曾竣递过来的举报信,好象是见到烫手的山芋,望着曾竣说:“我看合适吗?”

      关锋有些不耐烦地说:“曾主任让你看你就看,你管什么合适不合适?”

      金中杰只得将两封举报信接过来,从头至尾认真地看了一遍,然后将举报信放在膝盖上,一时没有说话。

      曾竣等了一会儿,才问道:“现在你知道的情况和我们一样多了,你有什么看法?”

      金中杰从深思中回过神来,赞叹地说:“看了这两封举报信,我才理解曾主任刚才对调查组分工的的真实意图。”

      曾竣截断他的话道:“别的你就不多说了,你只说说我们秘密调查这一块把突破口选在什么问题上比较好。”

      金中杰叹口气道:“要是能找到举报人就好办了。”

      曾竣心中一动,还没开口,关锋就没好气地说:“那还用你说!”

      金中杰好象没有听到关锋说话似的,仍然顺着自己的思路说:“要是找到了举报人,我们就可以从他那儿得知他举报这些问题的线索来源,我们的调查工作就好开展了。”

      关锋对金中杰的说法明显有些不满:“你这不是说的废话吗?”

      金中杰一时不做声了。

      曾竣觉得金中杰的说法也没有错,而且这也正是他所思考的的问题,便问道:“金书记你在白云县工作时间比较长,同汪显成接触也比较多,你认为谁最有可能是举报人?”

      金中杰不加思索地脱口而出:“我只知道谁最没有可能是举报人。”

      关锋问:“谁?”

      金中杰一本正经地说:“县里的马书记、徐县长,还有你们两位主任和我都不会是举报人。”

      说完,三个人都笑了。

      金中杰敛住笑,正容说:“据我分析,这两封举报信起码有这样几个特点:一是除了汪书记是否存在问题、存在多大的问题我们难已判断外,其它诸如涉及到的人物、事件等基本事实都存在,时间也是比较准确的,并非虚构和凭空捏造,说明这个人不是有关事件的当事人和知情人,起码也作过比较深入的调查;二是举报信的文字简洁、流利,对事实的表述清楚明白,恰到好处,而且所反映的问题也比较具体、客观,让人觉得真实可信,此人有一定的举报经验和较高的文字水平;三是举报信上引用了一些法律和纪律方面的规定,我看引用的都还比较准确,说明此人有一定的法律和纪律方面的知识。综合这方面的情况分析,我认为举报应是担任一定领导职务的县委、县政府机关干部,并且不是同汪书记有很大的过节,就是一名正文感非常强的干部。”

      关锋这次没有同金中杰顶撞,由衷地赞赏说:“金书记你分析得头头是道,确有道理。”

      金中杰得到关锋的赞扬,反而不好意思地笑了。可是,关锋兴奋的的情绪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就暗淡下来,黯然地说:“就凭这几个特点,我们还是找不到举报人呀!”

      曾竣却觉得金中杰不愧是白云县纪委分管办案业务的副书记,仅凭这两封举报信,很快就得出了这几点比较有见地的看法,的确有助于开阔自己的思路。便问道:“那么,金书记你是否知道,在县委、县政府机关内部,有谁最为符合你刚才所提到的这三个条件?”

      金中杰认真地思索起来,一会儿,便自言自语地说:“不象。”半晌,又喃喃道:“这个也不象。”

      曾竣看着苦苦思索的金中杰,问道:“组织部长江克锋和宣传部长潘永林同汪显成的关系怎么样?”

      金中杰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说:“我不是班子成员,对他们相互之间关系的内情不是很了解。但从表面看,江部长和潘部长同汪书记的关系还可以。”

      曾竣感到诧异:“我听人说,江克锋和潘永林都同汪显成有矛盾呀!”曾竣没有提到吴成,是担心金中杰得知是吴成提供的这些情况后,就不会谈出自己真实的看法了。

      金中杰奇怪地反问道:“曾主任你是听谁说的?怎么我没有听说?”

      曾竣似乎漫不经意地说:“我听说他们之间的矛盾是这样形成的。1998年底,汪显成在担任县委副书记前,江克锋和潘永林都是县委副书记候选人。但就在那时,有人向省委和蒙城市委写信举报江克锋和潘永林的问题,导致他们两人落选,才使得汪显成顺利地当上了县委副书记,因而这两人怀疑对他俩的举报与汪显成有关。”

      金中杰断然说:“这完全是扯淡。那一年是有人写信举报江部长和潘部长,但这完全是两码事,同谁当县委副书记根本扯不到一块儿。汪书记当副书记的那一年,江部长刚当了一年的县委常委、县委组织部长,凭资历根本不可能作为县委副书记候选人;至于说潘部长,他也比汪书记晚两年进的班子,不仅在资历和阅历上不能同汪书记抗衡,而且他同汪书记还有一层亲戚关系,汪书记根本不可能通过告他们两人的状来获得县委副书记这个职位,他们两人也不会因此怀疑汪书记为了当上副书记而向上级密告他们。其实,包括江部长和潘部长在内的不少人都知道举报他俩的是另有其人。”

      听金中杰这么说,曾竣有些不大相信地问道:“这是真的吗?”

      见曾竣不相信,金中杰说:“不信你可以问吴书记,吴书记对这件事也很清楚。”

      曾竣大吃一惊:“吴成书记也知道这事?他当时不是还在乡镇任职吗?”

      金中杰理直气壮地说:“曾主任你想想,白云县就这么大的一点地方,吴书记就是在这件事后不久调上来的,上来以后又是担任纪委书记,象这种与举报有关的事,哪有瞒得过纪委书记的?”

      曾竣虽然承认金中杰说的有道理,但仍然觉得这件事匪益所思,难以置信。吴成和金中杰两人的说法中只能是一真一假,曾竣认为金中杰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必要说假话。如果金中杰说的是真话,就是吴成说了假话。那么,吴成说假话的动机何在?难道说吴成是因为江克锋和潘永林的资历比他深,他采取的是一箭双雕之计,既反映了汪显成的问题,又贬低了在竞争县委副书记一职上对他有最大威胁的江克锋和潘永林,就是为了自己能顺利地当上……曾竣真不敢想象。

      金中杰看到曾竣一幅迷茫的沉思模样,问道:“曾主任在想什么?”

      曾竣从沉思中收回思绪,却不便对金中杰说出自己的想法,忙掩饰道:“没什么,我在想马书记刚才说的话。从马书记刚才谈的情况看,他对我们这次的调查工作还是很重视的,但他了解到的情况却与举报信反映的的问题相佐,而且马书记说的也不无道理,我真不知我们这次的调查工作该怎么进行才好。”说到这里,曾竣叹了一口气。

      金中杰认真地说:“也许马书记说的是事实呢?”

      关锋反驳道:“马书记作为县委一把手,有些事情他是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具体的;而且,一些事情一旦到他那儿,都是经过过滤了的,早就面目全非了。”

      曾竣从金中杰手中拿回那两封举报信,瞟了一眼后说:“本来,从这些年的办案实践看,群众举报的确有真有假,有属实、失实和失误之分,甚至捏造事实、诬告陷害的也有。但我总觉得,这两封举信内容翔实、具体而实在,所举报的问题并非空穴来风。金书记你刚才不也说,这个人一定是经过了深入的调查吗?”

      金中杰说:“我是这样说过。不过我还想,汪书记会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一下子就收受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贿赂?再说,举报人他又不在行贿受贿的现场,他又是怎么知道汪书记收受了这么巨大的贿赂的?”

      关锋说:“我认为举报人是根据汪显成为行贿人谋取非法利益的价值上所得出的结论。”

      曾竣的手往沙发上一拍说:“对!这正是我考虑这个问题的出发点。你们想,一个领导干部如果冒很大风险,利用手中的权力,为他人谋取利益,甚至是谋取非法利益,那么,他就一定存在某种目的或企图,那就是权钱交易、就是收受贿赂。他所冒的风险越大,为他人谋取的非法利益越大,他所收受贿赂的数额也就越大,这是成正比的。”

      金中杰赞同地说:“道理上是这样的。”

      关锋白了金中杰一眼,说:“事实上也是如此。”

      这时,曾竣又恢复了信心。他凝视着金中杰和关锋说:“既然我们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是一致的,那么,我们来分析一下,在马书记所介绍的那种不可能的情况下,汪显成在基建工程和出售收费站收费权的工作中是如何帮他人谋取利益并从中完成他的受贿过程的。金书记,你来谈谈你的看法。”

      金中杰想了想说:“从我县这些年查办的一些基建工程中行贿受贿案件看,之所以基建工程成为行贿受贿的一个高发区域,主要原因还是基建工程中的巨额利润和僧多粥少的矛盾所造成的。一些建筑公司的包工头为了能捞到工程,利用各种手段同发包方拉关系,其中包括找领导批条子,请发包方的领导和工程管理人员吃饭、购物、旅游,直至用金钱、女色进行行贿。”

      曾竣说:“金书记你说的这些确实是事实。但这些年来,我们为了堵塞基建工程中的漏洞,逐步建立健全了基建工程招投标市场,完善了招投标制度。就象上午马书记所说的,白云县的这几个基建工程在严格招投标的情况下,他们是怎么实现行贿受贿的?”

      金中杰冷然道:“实际上,我们现在的招投标制度还不是十分完善。我县去年查的一个案件,就是招投标双方相互勾结,通过泄露标底使投标方中标,从而实现行贿受贿的。”

      关锋说:“我还听说,有一个单位在基建工程的招投标中,事先就内定了一个中标单位,其他参与投标的施工队只是作为陪衬。我听他们的行话好象是说这叫‘围标’。”

      金中杰皱着眉头说:“即使是按照正当程序进行招投标,发包方在工程施工过程中,还有一个施工管理和工程款拨付的问题,建筑包工头在这些方面仍然有求于发包方。因此,在这种情况下,行贿受贿的可能性依然存在。”

      曾竣眼睛一亮,说:“也就是说,虽然县委、县政府和县财政局的基建工程都经过了严格的招投标,但仍不能排除行贿受贿的可能,仍有调查的必要?”

      金中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是这样的。”

      曾竣问:“那么,白云收费站收费权的出售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金中杰见曾竣的目光看着他,便说:“白云收费站收费权出售的情况我不清楚。象这种出售工作又是一个新事物,我们还没有查过类似案件,我说不出什么来。”

      关锋思考着说:“在一项工作中如果存在行贿受贿问题,那么这项工作中必然存在漏洞,我们就从它的漏洞查起。”

      曾竣有些懊恼地说:“关健是我们对这项工作十分生疏,不知道它有没有漏洞,有漏洞的话又不知在什么地方,怎么发现它。”

      金中杰说:“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一件事。我听说购买白云收费站的老板黄华山是汪书记的一个同学介绍来的。”

      曾竣听得精神一振,忙问:“这是真的?”

      金中杰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事很简单,一查就清楚了。”

      在金中杰和关锋谈他们的看法时,曾竣就在心里琢磨如何开展调查的问题。这时,曾竣果断地说:“这虽然不能说明根本问题,但至少证明了汪显成同收费站的出售有着紧密的联系。好!我们就从白云收费站收费权的出售查起,首先查清这样几个问题:第一、收集和分析白云收费站出售的资料。这些资料是死的,我们虽然不可能从中发现什么问题,但我们可以了解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第二、购买收费站的老板黄华山同汪显成究竟是什么关系,两人的来往是否密切,是否正常;第三、出售收费站收费权的价格是如何确定的,是否合理;第四、出售收费站的资金是否一次性到位。至于说基建工程的问题,就根据我们刚才讨论的情况,在下一步的调查中,以查漏洞为主,从中发现问题。”

      金中杰疑惑地说:“调查基建工程对我们来说是轻车熟路,为什么不先从基建工程查起,却从我们并不熟悉的出售收费站的情况开始调查?”

      曾竣说:“正因为我们熟悉基建工程中的问题,这些年也查了不少基建工程中的行贿受贿案件,但有一利也有一弊。现在一些作案者的反调查能力也在不断提高,他们的作案手段更加隐蔽,作案方法更加巧妙,我们的调查难度也更大。而收费站收费权的出售我们虽然不熟悉,作案者也可能同我们一样,对这项工作也不是很内行。他们要从中搞鬼,必然要留下一些破绽和漏洞,这些破绽和漏洞就是我们发现问题的突破口。”

      金中杰听了曾竣的解释,不得不佩服曾竣观点的独到之处。

      曾竣问:“金书记,你们县下午几点钟上班?”

      金中杰说:“下午两点。现在已经到时间了。”

      曾竣说:“金书记你立即通知县交通局长带整个收费站出售的资料到宾馆来,我们先同他座谈一下,了解一些基本情况。关主任你通知宋晶晶和市审计局的两名审计人员到我的房间来,我们对下午即将开始的工作布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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