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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扑朔迷离 ...


  •   下午两点钟,曾竣在白云宾馆贵宾楼208房召开了办案小组到达白云县后的第一次会议。金中杰通知了县交通局长后,也和罗志勇、夏建国作为联合调查组的成员参加了这次会议。

      等大家坐下后,曾竣说:“今天上午大家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已经很辛苦了。但由于我们的工作任务很重,时间要求又很严,必须立即开展工作,下午就不能休息了,请各位理解。下面我把调查组的成员作一下分工,并把工作任务明确一下。我们6个同志分成两个小组,第一个小组由市审计局的两个同志和宋晶晶同志组成,关□□负责,县纪委的罗志勇同志配合,主要任务是对白云县财政局的财务情况进行审计。这次的审计工作,不同于日常审计,是有重点、有目的的审计。审计的重点范围是财政周转金和预算外资金;审计的重点内容是大额资金的不正常流动和使用;审计的目的就是从中发现财政资金有无违法违纪流动和使用的现象。”

      宋晶晶问:“多少数额才是大额资金?”

      宋晶晶是财经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前年全市公务员招考时录取到市纪委的。市纪委常委为了加强第一线的办案力量,将宋晶晶分到三室参与办案工作,在几起经济案件的查办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曾竣说:“我和关主任商量了一下。根据我们这次调查的内容和具体情况,100万元以上的资金就是我们要把握的大额资金,当然,有疑点的金额小一点的资金也不要放过。这次的审计工作由关主任负责,审计中有什么问题,大家要随时向关主任请示。第二个小组由我和袁洪刚同志负责对有关问题展开调查,金书记和小夏配合。现在大家按照分工立即开展工作。”

      关锋带着审计小组的人员走后,白云县交通局局长朱浩天就带着收费站出售的有关资料来到了白云宾馆208房。

      朱浩天大约四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双眼睛看人时忽闪忽闪的。他一会儿看看曾竣,一会儿看看袁洪刚,一会儿又看看金中杰,让曾竣觉得这个人有些狡黠。

      待朱浩天放下资料并坐下后,曾竣问道:“你就是朱局长?”

      朱浩天不停地点着头说:“我就是朱浩天。几位领导找我是了解收费站出售的有关情况吧!”

      曾竣知道朱浩天是从要他带白云县收费站出售的资料上判断出来的,便说:“是的。你把出售收费站收费权的经过情况向我们介绍一下。”

      看来,朱浩天接到金中杰的通知后,在心里已经作好了准备,说起话来有条不紊:“我先把白云收费站的基本情况向各位领导简要汇报一下。大概是1997至1998年,我县交通部门自己筹资,建起了横穿白云县城的高等级水泥路面公路和高跨白云县白水河的白云公路大桥。经省政府批准,县交通局于1998年底在白云大桥北端设立收费站,征收过往车辆的过路过桥费。收费标准为小车5元,大车10元,特大型载重卡车20元。为了进一步筹集资金改善我县的交通条件,大力发展我县的交通事业,根据县委、县政府招商引资的精神,2000年下半年我们同温州老板黄华山进行谈判,最后双方同意以1亿元的价格出售白云收费站10年的收费权。整个出售工作可以说是公开、公平、公正,出售的手续非常完善,1亿元资金也是一分不少,一次性全部到位。为此,我们交通局的招商引资工作还受到了县委、县政府的表扬。”

      说到这里,朱浩天把一整套资料从茶几上推到曾竣面前,说:“你们把这套资料看完,一切都非常清楚了。”

      曾竣用双目的余光扫了朱浩天推过来的资料一眼。这些资料装订成两本卷宗,共有四五公分的厚度。曾竣并没有翻看这些资料,只是淡淡地问道:“当时同温州老板黄华山谈判的是哪些人?”

      朱浩天说:“交通局有我、副局长严俊平、公路局长杜明月、科长夏国庆。县委副书记汪显成也在中途参加了几次谈判。”

      在一旁作记录的袁洪刚问道:“公路局同交通局是什么关系?”

      朱浩天说:“公路局是我们交通局管辖的二级单位,收费站由公路局直接管理,所以公路局也从始至终地参与了谈判。我们同黄华山经过几轮谈判达成意向后,我们把谈判结果向县委、县政府作了详细汇报。经县委、县政府批准后,2000年12月同黄华山签订正式合同,2001年1月1日正式将收费站移交黄华山管理和收费。”

      朱浩天话里的意思十分明确,就是整个收费站的出售工作在程序上是无懈可击的。

      曾竣当然明白朱浩天话里的意思,暗想:一项工作,特别是如此重大的事项,如果真的在表面上一眼就能看出问题,那将是不可思议的。便仍然顺着自己的思路问:“收费站出售的价格是如何确定下来的?”

      朱浩天说:“这是根据我们收费站建站两年来的收费情况计算出来的。收费站是在1998年底建起来的,到出售收费权时有两年出头的时间。两年来收取的过路过桥费每天平均在5万元左右,当然有时多一点,有时可能少一点,不过差距不太大。这样,每月收费约在150万元左右。一年的总收入大约在1800万元左右,10年的收费额共计应为1、8亿元左右。我们在同黄华山谈判时,就是以这个数字作为基数,剔除各种成本费用和黄华山的合理利润后,才得出的这个出售价格。”

      曾竣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一个月收费150万元,一年就是1800万元,10年为1、8亿元。黄华山出资1亿元购买收费站的收费权,那么就还有8000万元的费用和利润空间。便问道:“你所说的成本费用和合理利润是怎么计算出来的?”

      朱浩天侃侃而言道:“我们当时对成本费用是这样计算的:一是收费站人员的工资和办公费用。收费站共有财务、收费、保安等工作人员17人,分三班上岗收费和负责保安执勤。这些工作人员的年平均工资约为3万元,17人的年工资额约为50万元;黄华山聘请的一个经理,年薪为10万元;两辆小车的燃修费每年约为10万元;收费站每年的办公费及业务费支出约为30万元左右;每年的公路及大桥维修保养费约为100万元左右;税收每月8万元,一年近100万元。这些成本费用每年约为300万元左右,10年的总额大约在3000万元左右。后来,黄华山又提出每年赞助县交通局50万元的办公费用,这还没有计算在成本费用之列。按照我们管理时的收费依据,10年收费站收费总额约为1、8亿元左右,黄华山购买收费站的费用为1亿元,按每年5点的投资回报率计算,每年为500万元,10年为5000万元。这样,黄华山正好10年收回总投资并获得5点的投资回报。黄华山认为有利可图,才决定购买收费站10年的收费权。县委、县政府也认为1个亿的价格是比较合情合理的。”

      可能是朱浩天在到白云宾馆之前又重新看了一下有关资料,也可能是朱浩天因为从始至终参加谈判,对情况非常熟悉,说起这些数据来如数家珍,情况十分清楚明白。

      曾竣的心思飞快地转动着:这些数据在表面上看来是合情合理、无懈可击的。按朱浩天所说,价值1、8亿元的收费站以1个亿的价格出售,5点的投资回报率也不算高,这些都符合经济规律和市场法则呀!难道说真的是举报信失误吗?

      想到这里,曾竣转变了一个话题问道:“你们过去是否认识黄华山?”

      朱浩天摇头道:“不认识。”

      曾竣说:“黄华山作为一个温州人,他是怎么知道你们要出售收费站收费权的?”

      朱浩天从容不迫地说:“县委、县政府于2000年年初专门发了一个关于大力开展招商引资的文件,要求各单位利用各自的条件和优势,大力引进外资,发展白云经济。根据这一文件精神,我们找分管经济工作的县委副书记汪显成,汇报了我们打算出售白云收费站收费权,引进外资用于改善和发展白云县的交通事业。汪书记听了很高兴,说我们这一想法完全符合县委、县政府招商引资的文件精神,并说他有一个同学在温州搞房地产,企业规模很大,手上有一笔闲散资金,前些时曾同他联系,想把这笔资金用于企业的经营扩张,问汪书记有没有什么好项目。汪书记说他立即和这个同学联系一下,看他是否有兴趣投资经营这个项目。过了不久,汪书记就带着他的这个同学到我们交通局来联系收费站的出售事宜。这时我才知道他的这个同学叫黄华山。黄华山对我们的这个项目很感兴趣,在白云县住了一个多星期,对收费站的情况进行了认真细致的考察后,决定购买收费站的收费权。后来的谈判过程我在前面已向各位领导作了汇报,这里就不再重复了。”

      曾竣不动声色地问:“你是说,这个黄华山是汪显成书记的同学?”看来,金中杰提供的情况是真实的。如果收费站收费权的出售中真的存在问题的话,那就是汪显成和黄华山联手作弊了。

      朱浩天说:“是的。要不,我们怎么会认识他呢?”

      曾竣问:“黄华山在白云县对收费站的情况进行考察时,是谁接待并陪同他进行考察的?”

      朱浩天说:“因为黄华山是汪书记的同学,因此整个接待工作都是汪书记负责。至于说考察嘛!就是听听我们交通局对收费站情况的介绍,看了收费站的财务帐,并到现场去了解了收费站的经营情况。”

      曾竣心想,这个黄华山太精了。听了交通局的介绍,看了收费站的财务帐,仍不放心,还要到现场去实地了解收费站的经营情况。由此看来,收费站现场的情况不仅对黄华山重要,对他们这次的调查工作也同样重要。

      曾竣问:“是谁陪同他到收费站去考察的?”

      朱浩天说:“开始我们交通局派人陪同去过,后来他又去过几次,听说是汪书记陪同去的,我们交通局就没有管这事了。”

      曾竣说:“既然他已经听了你们对收费站的情况汇报,又看了收费站的财务帐,还带他到收费站去看了现场,他还要单独到收费站去干什么?他是不是不相信你们介绍的情况?”

      朱浩天摇摇头说:“不清楚。可能是进一步核实我们介绍的情况的真实性吧!”

      曾竣说:“后来黄华山购买收费站的1亿元资金是怎么转入你们交通局帐户的?”

      朱浩天钦佩地说:“人家温州老板就是痛快!他一同我们签订合同,马上就将1个亿的现金一分不少地打入了我们交通局的帐户。县委、县政府对我们的这项工作给予很高的评价,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资金到位迅速。”

      朱浩天的言谈举止之间,流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曾竣也顺着朱浩天的话,用一种赞赏的语气说:“这也与朱局长卓有成效的工作是分不开的。一次性引资一个亿,资金到位又这么迅速,确实不简单哪!”

      朱浩天谦逊地说:“哪里!这也是县委、县政府正确领导和汪书记具体指导的结果,我只不过做了一点具体工作。”

      曾竣说:“收费站出售有一年多了吧?”

      朱浩天想了想说:“有一年另两个月了。”

      曾竣问:“这一年多来,他们经营得怎么样?”

      朱浩天不解地问:“什么怎么样?”

      曾竣说:“就是黄华山购买收费站以后的经营情况怎么样,同你们交通局管理时相比,收入是增加了还是减少了?”

      朱浩天得意的神色马上消失了:“听说有所增加。”

      曾竣对朱浩天神情的变化有些奇怪,问道:“朱局长是否知道增加了多少?”

      朱浩天显得有些迟疑:“听说增加了不少。但他们实行封闭式管理,具体增加了多少,我就不清楚了。”

      曾竣感到有些不解:“都是这个收费站,车辆都是一样的来来往往,又不能象其他企业那样可以扩大经营规模,收入为什么会增加呢?”

      朱浩天尴尬地说:“我想可能是他们管理比我们科学、严格,也可能是车流量增加的原因吧。”

      曾竣隐隐觉得收费站出售后收入增加的背后可能存在什么问题,便疑惑地问:“说私营企业比国有企业管理得好,这个我理解。但为什么会这么巧,收费站一到他们手上车流量就增加了?难道说这也与他们管理科学有关吗?”

      朱浩天沉默了,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曾竣见朱浩天一时没有说话,又问:“黄华山是不是一直都在白云县管理这个收费站?”

      朱浩天说:“不是。他的主要工作大本营还是在温州,只是聘请了一个总经理帮他管理收费站,有时他也从温州过来了解一下收费站的情况,看一看就走。”

      黄华山一直不在白云县,这一情况是曾竣没有预料到的,他感到有些愕然。曾竣既然决定对收费站的情况进行调查,就必须要找黄华山,有些情况也只有黄华山这个主要当事人才能说清楚。黄华山不在白云县,他去找谁调查?

      曾竣有些懊恼地说:“他一般什么时候来?”

      朱浩天说:“他一般两个月来一次。对了,我昨天还碰到他了,他说是前天来的,还说要请我吃饭呢!”

      黄华山目前正在白云县,这可说是坏消息中的好消息,这让曾竣有些喜出望外。但曾竣仍装作很随意地问道:“朱局长是否知道他这次在白云县可能会待多少时间?”

      朱浩天说:“他几乎每次来白云县,都要带他的一个小蜜同行。曾主任你也想象得到,一个收费站的情况也不会复杂到哪里去,不象那些大企业的生产经营活动那样。他带着小蜜到白云县来,一是来提走收费站两个月的收入,二是顺便带着小蜜来这里游玩的。所以黄华山每次在白云县都要住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从没有例外。”

      曾竣问:“这次他带了小蜜没有?”曾竣并不是对黄华山的小蜜感兴趣,而是通过黄华山是否带小蜜,了解黄华山是否和过去一样,仍在白云县住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

      朱浩天说:“带了,我还同他的小蜜说过话呢!”

      说到这里,朱浩天还补充了一句:“黄华山都四十多岁了,而他的那个小蜜还只有20多岁,长得可漂亮呢!”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曾竣开玩笑说:“看来朱局长对黄华山很羡慕呢!不知朱局长是否也有小蜜?”曾竣虽说是开玩笑,但话中不无讽刺之意。

      朱浩天尴尬地一笑:“我这个小局长哪能同人家大老板相比?我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呀!”

      下午半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曾竣说:“我们就聊到这儿吧!耽误朱局长的时间了。”

      朱浩天小心地问:“你们是不是要查收费站的什么问题?”

      曾竣正容道:“朱局长不要乱猜,我们只是一般性地了解一下情况,希望朱局长能够理解。”

      朱浩天说:“我完全理解。”

      曾竣接着说:“对我们的这次谈话,希望朱局长能够保守秘密,不要对外说出去,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解。这作为一项纪律规定。”

      朱浩天拍拍胸脯说:“我保证严守纪律,决不对外泄露半个字。”

      朱浩天走后,已快到下午6点钟了。

      金中杰问:“下一步怎么安排?”

      正在翻阅收费站出售资料的袁洪刚抬起头来说:“趁黄华山目前正在白云县的机会,干脆马上找黄华山调查。”

      曾竣沉思着说:“我们肯定要找黄华山调查,但目前我们仅仅只是找朱浩天了解了一点表面情况,找黄华山谈话的时机还不成熟。”

      袁洪刚不服气地说:“等我们的时机成熟,黄华山早就离开白云县了,那时我们再找黄华山谈话就难了。”

      曾竣心知袁洪刚说的是事实,却不能按他说的去作,叹了一口气道:“我比你还急,我也想马上找黄华山。但我们手中还没有一点线索,怎么去找黄华山谈话?难道我们能冒冒失失地去问:你给汪显成行过贿吗?”

      袁洪刚申辩道:“我并不是说这样去问他。”

      金中杰接口道:“现在找黄华山又不能了解他是否有行贿受贿的问题,不找他吧?他很快就要离开白云县,真是进退两难哪!”

      对汪显成的调查工作刚刚起步,曾竣刚好选择白云收费站收费权的出售作为调查的突破口,却发现这一事件的主要当事人很快就要离开白云县,而他在这种情况面前却束手无策。听得金中杰这样说,曾竣的心情更是懊恼透了。

      金中杰建议道:“能不能想办法通知黄华山在白云县多住几天?”

      曾竣说:“对黄华山一个这么特殊的对象,我们事先通知他,那不是等于给他透露信息,说我们要找他调查、让他作好对付我们的准备么?而且,即使我们没有任何顾虑,决定事先通知他,如果他不愿意留下来,目前我们也没有任何依据、理由和措施能把他留下来。”

      袁洪刚嘟囔着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怎么办才好?”

      这时,关锋和审计小组的人员也回到了白云宾馆。其他人都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锋来到曾竣的208房。

      关锋告诉曾竣,审计工作已经正式开始,目前还没有从帐上发现什么问题。

      曾竣知道,财政局的帐目十分庞杂,要从浩如烟海的财务帐目中发现问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曾竣也把他们同朱浩天谈话的情况和他们刚才讨论的意见对关锋作了介绍。

      面对如此微妙的局势,关锋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问曾竣:“能不能把白云收费站的事情暂时放一放,先从别的问题入手开展调查?”

      曾竣对这个问题并不是没有想过,他觉得暂停对白云收费站的调查并不是最好的办法。便说:“反正我们总要对白云收费站的情况进行调查的,暂时放一放,只会让我们今后的调查工作更为困难。”

      关锋明白曾竣的意思,也知道曾竣说的有道理,问道:“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曾竣沉思半晌后说:“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抓紧时间,迅速找有关知情人调查。好在黄华山在白云县还有四五天时间,我们争取在这四五天时间内,多掌握一些外围材料和线索后,再同黄华山正面接触。”

      关锋想了想说:“也只有这样了。”

      曾竣说:“为了抓紧时间,看来我们得把人员和工作暂时作一下小的调整了。关主任你安排宋晶晶和审计人员明天继续到财政局查帐,另外,由金书记安排一个同志配合你到税务局去调查一下黄华山的纳税情况和收费站真实准确的收入。”

      袁洪刚不解地问:“税务局有收费站的收入情况吗?”

      曾竣说:“收费站申报纳税,必须根据收费站的真实收入如实申报。如果隐瞒收入以达到少申报纳税额的目的,那就是偷逃国家税收,是一种违法行为。关主任你们在税务局调查时,看税务部门有没有收费站出售前的纳税和收入记录,以便我们作一下收费站出售前后收入情况的对比。”

      关锋说:“我明白了。”

      曾竣要查收费站的纳税和收入记录,是因为朱浩天在谈话中提到了一个重要情况,那就是黄华山购买收费站收费权后,收费站的收入增加了。曾竣已经敏感地注意到,收费站的收入增加了多少,增加的原因是什么,这将是了解收费站收费权出售内幕和真相的一把钥匙。而关锋也明白了曾竣这样安排的意图,因此他对曾竣的工作安排,没有说“知道了”,而是说“明白了”。

      曾竣看了袁洪刚一眼,接着说:“小袁你负责把这两本资料抓紧时间看一下,把有关收费站出售的大致经过和时间、价格等搞清楚,整理成一个简要的材料,作为我们调查的依据。我和金书记继续找当时参与收费站出售谈判工作的有关知情人谈话,把情况掌握细一点,扎实一点,看收费站出售中究竟有什么内幕和猫腻。大家看这样安排行不行?”

      曾竣的安排具体而又符合实际情况,大家都没有提出异议。

      第二天一早,白云县公路局局长杜明月接到通知,刚到上班时间就赶到了白云宾馆。

      曾竣一看,不禁哑然失笑。杜明月虽然有一个女性化的名字,乍一听,以为是一个文质彬彬、文静秀气的人。谁知闻名不如见面。杜明月长得牛高马大,肤色黝黑,看起来象座铁塔似的。

      杜明月的嗓门也特别宏亮,一到208房就大声问:“我没有犯错误,纪委找我干什么?”

      曾竣让杜明月坐下后,笑着说:“难道只有犯错误的人纪委才能找吗?”

      杜明月不解地问:“那你们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曾竣说:“我们找杜局长是想了解一下白云收费站出售的有关情况。”

      杜明月绷紧的神经顿时松弛下来,身子往沙发上一靠,说:“啊!原来你们是问这件事。”

      曾竣说:“是呀!听说杜局长从始至终都参加了收费站出售的谈判,对这里边的情况应当比较了解。”

      杜明月在沙发上坐正身子,说:“那是他们硬要我参加谈判的,当时我根本不同意卖这个收费站。”

      曾竣不知杜明月所言为何,问道:“为什么?”

      杜明月说:“白云收费站是我们公路局建的,这本来就是我们公路局的财产,它每年要为我们公路局创造将近2000万元的收入。现在县里说卖就卖了,让我们公路局每年都要损失一大笔收入,公路局的干部职工对我的意见非常大。”

      原来杜明月是从公路局自身利益的角度考虑才不愿意出售白云收费站收费权的。

      曾竣说:“收费站出售的1亿元收入不是都由你们公路局使用吗?”

      杜明月举起右手摇了摇,说:“那不一样。”

      袁洪刚不明白杜明月说的意思,插话道:“怎么不一样?”

      杜明月看了袁洪刚一眼,不满地说:“这1亿元本来就是我们公路局的钱,但实际上我们却无权支配。县里把这笔钱作为专项资金存入了一个专门帐户,我们要用自己的钱,还必须得经过县里批准。”

      曾竣说:“那也还是你们公路局使用啊!”

      杜明月大摇其头:“这不一样。这笔钱是专项资金,只能用于市政府批准的公路建设,而且还必须专款专用。我们收费站过去每年收的钱,还可以从中提出一部分用于解决我们公路局干部职工的福利。现在倒好!一分钱都提不出来了,干部职工的福利也没有了。”

      曾竣心中一动,表面上却淡然问道:“都是些什么福利?”

      杜明月说:“象什么奖金哪、补助哪、误餐费哪一类的东西。”

      曾竣说:“你对公路局的干部职工很关心嘛!”

      杜明月头一晃,用一种自豪的语气说:“那是当然。”

      曾竣仍然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们每年要从收费站提多少钱解决干部职工的福利?”

      杜明月不明曾竣的用意,坦然地说:“每年大约200万元左右吧!”

      曾竣问:“这些钱全部都用于给干部职工发了福利?”

      杜明月说:“哪里!除了给干部职工发福利外,其它一些不便公开报销的开支,我们也是在这笔钱里面解决的。”

      曾竣追问道:“这笔钱你们是怎么从收费站的收入中提出来的?在你们公路局的财务帐上又是怎么走帐的?”

      面对曾竣的提问,杜明月听得心中一怔,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一时沉默了。

      曾竣紧盯着杜明月,严肃地说:“杜局长,你是一名共产党员,对组织一定要实事求是。有意说假话,作伪证,是要承担责任的。”

      见杜明月仍然没有说话的意思,金中杰接过曾竣的话题道:“杜局长有什么问题就实话实说,主动讲出来比组织上查出来要好。否则,你就是错上加错了。”

      好一会儿,杜明月才开口说话,且声音也比刚开始时低了不少:“我们是将收费站的收入转了一部分到局里的小帐上,然后从小帐上给干部职工发福利。”

      曾竣明知是这么回事,杜明月的话只不过证实了曾竣心中的判断,便接着说:“你把你们公路局建小帐的情况如实地跟我们讲清楚。”

      杜明月看了曾竣一眼,说:“我们每天从收费站的收入中提出6000元左右的钱放到小帐上,专门开户,单独立帐,专人管理,专门使用。”

      曾竣在心中计算了一下,说:“一天6000元左右,那一年就是200万元左右了?”

      杜明月点点头说:“是的。”

      袁洪刚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分散提钱?难道不嫌麻烦?”

      杜明月尴尬地说:“这样每天提一点钱,金额不是太大,你们纪委和审计局就不会查出来了。”片刻,杜明月又说:“我知道,我们这是私设小金库,是一种错误行为,请领导批评指正。”

      曾竣没有理睬杜明月的检讨,杜明月私设小金库的问题可以留待以后由县纪委处理,便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问道:“按照你刚才讲的,你们每年都有200万元左右不上收入帐,也就是说,你们收费站原来每年收的钱不止帐面上反映的1800万元左右?”

      谈到收费站的收入问题,杜明月的话顺畅了许多:“那是当然。实际上,1999年我们收了1930多万元,2000年我们收了1960多万元,接近2000万元。如果不是县里的政策要我们不收县直各局办车辆的费用,那我们也会象黄华山一样,每年也要收2000多万元。”

      曾竣重复杜明月的话道:“现在黄华山经营的收费站,每年要收2000多万元?”

      杜明月说:“你说的2000多万元那可是老皇历了,现在可不是这个概念了。现在黄华山一年收的钱既不是1800万元,也不是2000万元,而是3000多万元。”

      杜明月的话简直就象是爆炸了一颗炸弹,曾竣、袁洪刚、金中杰都听得呆住了。一年3000多万元,十年就是3个多亿。如果杜明月说的是事实的话,在白云收费站出售的价格中,不仅隐瞒了杜明月每年提取200万元左右私设小金库的收入,而且没有计算收费站过去没有收取的县直机关小车的收费收入,更为重要的是,还公然隐瞒了收费站1个多亿的价值。这1个多亿是怎么回事?这种情况又是怎么出现的呢?

      好一会儿,曾竣才回过神来,奇怪地问道:“3000多万?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差距、增加这么多的收入?”

      杜明月似乎是为自己造成的这种轰动效应感到有些得意,说话中打上了手势:“我说的一年2000万元的收入,是收费站调整收费标准以前的收入。黄华山把我们的收费站一买下来,省里就发了一个文件,提高了我们收费站的收费标准。现在的小车一次收10元,大车收20元,大型载重车收30元。哼!他黄华山糊弄别人可以,但糊弄不了我。你说收费站每天的车流量是多少?每天是7000多辆。即使按原来的标准收钱,每天收的钱都是6万元左右,现在则要超过9万元,接近10万元。你算一算看,一天9万多元,一年下来不是要超过3000万元吗?黄华山买这个收费站算是赚老鼻子了,除去各种开支后,10年下来要纯赚两个亿左右的钱,是他投入本金的两倍多。”

      别看杜明月无论是外貌还是说话都象大大咧咧的样子,但他算起收费站的经济帐来一点也不含糊,这说明他这个公路局长还是颇有经济头脑的,而他介绍的事实更是石破天惊。

      曾竣已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下来,用一种很随意的语气问道:“省里关于提高收费站收费标准的文件是什么时候发的?”

      杜明月拍拍脑袋,低下头说:“我想想看。”一会儿,又抬起头说:“好象是2001年2月份左右的样子。”

      曾竣说:“县委、县政府的领导知道你说的这些情况吗?”

      杜明月说:“县委、县政府的其他领导知不知道我不清楚,但起码汪书记知道。”

      袁洪刚问:“你说的汪书记是汪显成吧?”

      杜明月说:“不是他还能有谁?”

      曾竣觉得他似乎越来越接近收费站出售的内幕了,但仍然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别的领导不知道,而偏偏汪书记知道呢?”

      杜明月说:“当时县里要卖这个收费站的时候,我不同意。汪书记找我谈了一次话,跟我做工作,说什么卖这个收费站是为了招商引资,是为了发展白云县的经济和交通事业,是大势所趋,要我在落实县里的招商引资的政策上带一个好头。汪书记用大道理来压我,我只好屈服了。为了让收费站能卖出一个好价钱,让我们多一点收入,我又把我们从收费站提钱发福利的事向汪书记作了汇报。汪书记只是说他知道了。后来,温州老板黄华山来以后,收费站的职工告诉我,汪书记还带黄华山到收费站看了两天,专门数了每天的车流量。当时我还以为汪书记是为了核实我说的情况去收费站数车流量的。谁知道在谈判中根本没有以我说的情况和收费站实际通过的车流量作为卖收费站价钱的依据,还是根据我们帐上的收入来计算的。后来,我私下问汪书记,汪书记说从我们的帐上看不出把钱转出来的依据,我们说了,人家温州老板也不会相信。并且汪书记还说,我们从收费站提钱发福利是一种私分公款的行为,是非常错误的,如果我说出去,不仅县里要我们公路局的干部职工把私分的钱都退出来,还要处分我的人。汪书记这样一说,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袁洪刚想起昨天朱浩天谈的情况,问道:“你们用收费站的收入设小帐的事交通局是否知道?”

      杜明月头一扭,说:“他们怎么不知道?他们为了解决交通局机关干部的福利,还到我们这个账上提过钱呢!”

      袁洪刚又问:“交通局到你们的小帐上提钱,跟你们办了财务手续没有?”

      杜明月说:“他们不办财务手续我们怎么会给钱到他们?”

      由此看来,朱浩天在昨天的谈话中也对曾竣他们说了假话。

      曾竣把杜明月谈的情况在心里过了一遍后,又说:“现在看来,你们当时同黄华山谈判时,是根据以前规定的收费标准和收入计算的出售价格。”

      杜明月纠正道:“你说的不准确。卖收费站的价格是按我们公路局帐面上反映的收入计算的,而不是按照实际收入计算的。”

      对杜明月的顶撞,曾竣不以为忤:“杜局长说得对。我想知道的是,收费站出售不久,省里就发文提高了收费标准,怎么会这么巧?那时你知道省里要提高收费标准吗?”

      杜明月说:“当时我听到了一点消息。”

      曾竣疑惑地问道:“你是怎么听到的?”

      杜明月说:“那还是2000年的11月份左右的一天吧!当时,我到省公路局办事时,省公路局的一个干部告诉我,说是可能要提高我们白云收费站的收费标准,但没有说省里什么时候发文提高收费标准,每车次提高多少钱。我们在同黄华山谈判时,这个文件还没有下来。当时,我不知省里会不会发这个文件,什么时候发这个文件,如果发文件又会提高多少钱,我心中都没有数。因此,我在谈判中就没有提出这个问题,也不好提出这个问题。”

      曾竣的脑袋里一下子塞了这么多的情况,一时难已理清思绪,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整理和消化这些情况。他对杜明月诚恳地说:“今天非常感谢杜局长。今后我们有事还要麻烦杜局长的,希望杜局长能象今天一样支持配合我们的工作。”

      杜明月笑了笑,大大咧咧地说:“那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今后各位领导有什么事找我杜明月,我随时听从吩咐。”

      刚送走杜明月,已从税务局回来了一会儿的关锋立即进入208房,向曾竣汇报了上午税务局之行的调查情况。

      关锋说:“白云收费站在税务局的资料不是很齐全,除了纳税登记和法人变更登记以外,其它资料基本上没有。白云收费站收费权从出售到现在还只有一年多一点的时间,我们查了收费站的纳税情况,他们缴纳税款还比较及时。每个月80万税款,其中国税50万,地税30万,都是按时缴纳,从不拖欠,只是没有查到他们的实际收入情况。这是他们的有关资料复印件和纳税证明。”

      曾竣接过关锋递过来的材料,放在一边,疑惑地说:“怎么国、地两家税务机关都没有他们的实际收入记载呢?税务机关是按什么标准跟他们核定的税款呢?”

      关锋说:“你提出的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据税务局的同志介绍,白云收费站实行的是定税制。不论他们的实际收入是多少,只要他们按事先确定的纳税金额缴足税款就行了。”

      曾竣随手翻了一下资料,放下后说:“这些东西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关锋说:“不过,国税局的同志跟我介绍的一个情况我认为还比较有用。据他们说,对白云收费站实行定税制是县里领导的意见。我问是县里哪个领导的意见,国税局的同志说是汪书记的意见,理由是落实县委、县政府的招商引资政策,给外商投资企业一个宽松环境。我已经安排他们把这一情况写一个材料,给我们送过来。”

      曾竣皱皱眉头说:“又同汪显成有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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