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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   谢飞白发了信老实等了三天,江如渊的回信就到了,他拆了一看顿时头大,明教在中原时势力盘根错节,遍布南北,破立令后依旧远远未能全部拔除,天策府中关于这些势力的情报多的十几页纸都写不完,里面只关键人物就上百,要查清这些人与陆明砂的关系简直难于登天,谢飞白揉了揉太阳穴,决定先从当时有记录在长安附近活动却没有参加大光明寺之变的人查起。
      陆明砂推门进来,谢飞白正一封一封的将信封起来,最上面一封落着两字,书法温和中带着些不明显的少年锋芒意气,是唐翰二字。
      陆明砂对这个名字毫无概念,只随口问了句:“师父要寄信?我帮你拿到防风师兄那里去。”
      谢飞白疲惫的笑了笑,接过陆明砂递过来的茶水道:“这些你拿去,这一封我用风哨儿。”风哨儿便是那只雪白信鸽的名字,陆明砂极是喜欢,常用谷粒喂它,此刻听了诧异道:“风哨儿会送信?我以为它只是个宠物。”
      信鸽听了不满的扑腾起来,谢飞白喝了口茶笑道:“别让阿羽听到你这么说,风哨儿是他亲手训练的,连唐门和隐元会的鸽子都没它飞得快。”将茶一饮而尽,他修长指节敲了敲茶盏剔透的釉,风哨儿落在他食指上,通灵性的伸出一条腿,谢飞白将信叠好,拿过一枚冻石印章仔细盖好,然后系在了鸽腿上。
      陆明砂一眼看到印戳,眉头一皱疑惑道:
      “渊白翰青?这是什么意思?”
      谢飞白食指一抬将风哨儿送走,收了印章淡淡道:“这是我少年时期与三个好友一同刻的,取了每人名字中的一字,白即是我,青即是阿羽。”
      “怎的从来不听师父提起?也没见他们来过谷中。”陆明砂歪了歪头,翻了翻手里的信,见后面的信封他都没有用这枚章,便又问了一句:“翰即是唐翰了?”
      谢飞白点头,站起身来关上了窗,方才答道:“无非少年弟子江湖老,只要情谊在,见不见面又有什么关系。”
      陆明砂毕竟孩子心性,理解不了这沧桑和豁达混杂的心态,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忽又想起来一事:“师父,你针匣里怎么少了两根针?是折了么?”
      谢飞白手指蓦地一紧,背上的伤忽的又疼起来,他镇定道:“不小心丢了,我回头再去取两根就是。”
      “那不是师叔送的?他不会不高兴?”
      “他不知道摔了丢了多少我送的东西,生气轮得着他?”谢飞白淡淡揭过。
      “师父和师叔感情真好……”陆明砂喃喃道,长长的金发披散下来,眉间细碎的蓝宝石熠熠生辉,映着他深邃眉目竟有些勾魂夺魄的意思,谢飞白转开目光,语气悠远:
      “我们四个相识年久了,那时如渊,那个渊字就是他,还没进天策府,我和阿羽还在江湖上漂泊,只有阿翰自小在唐门长大,我们都只刚十五六岁,闲的无事,总是会跟着阿翰去做任务,阿翰有时都嫌我们烦,可不跟着他去他又抱怨无聊。”
      “任务?什么任务?”陆明砂问道。
      谢飞白薄削的唇弯起一个甚是凉薄的笑,眉眼低垂了片刻又亮起来,像是刀锋一样的弧度美得令人心惊,他凉凉吐出二字:
      “杀人。”
      陆明砂悚然一惊,颤声道:“师父……师父杀过人?”
      谢飞白扫了他一眼,不期然间看到了个似是白衣红里的身影,他眉头微蹙定了定神,挑挑眉道:“很多人。”
      陆明砂表情纠结起来,他没沾过血腥,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谢飞白倾身过来看着他眼睛,望见了一泓涟漪乍起的碧水,他几乎要屏息,陆明砂的眼睛美得不似凡物,饶是看了三年也没能适应。
      “明砂,你会怕我么?”谢飞白微微耸了耸肩,陆明砂立刻仓皇摇头,他虽对杀人毫无好感,但是——
      “师父杀的,一定都是坏人。”
      谢飞白扭过头,无声的嗤笑了一声,他不能跟陆明砂说真话,也知道他每一句话都出自真心,但这怎么都听着像是太尖锐的嘲讽,是要刮骨见血的。
      明砂啊……若是有一日你知道我谢飞白并不仅仅是个万花谷中的闲人,还曾血腥满手,江湖几乎人尽皆知——你会怎么对我?
      他几乎是残忍的这么想着,陆明砂却毫无所觉,他单纯的问道:
      “后来呢?”
      “后来啊,阿翰接的任务原来越难,我们去了只是碍事,如渊又去了天策府,我和阿羽便跟他在洛阳住了些日子。再后来我和阿羽拜入万花谷,阿羽被药王师伯挑中,我则成了书墨弟子。”
      “啊。”陆明砂简单的答了一声,“我是三年前来的,师父还是这一辈第一个收徒的。”
      “你不过比裴元师兄门下阿布稍早了那么片刻。”谢飞白笑,“若不是我住的比裴师兄近些,你也当不成大师兄。”
      “可我总感觉……我不像是师父的徒弟。”陆明砂若有所思道。
      谢飞白一笑:“那你像是谁徒弟?”
      “不……我总觉得旁人教徒弟不是这样的……”他说不出所以然,好看的眉毛微微皱起,谢飞白笑道:
      “怎的,还是对我不教你武功之事耿耿于怀?”
      陆明砂摇头,没继续说什么,他数了一下手里的信封,讶道:“三十一封!可够防风师兄忙一阵了,师父我去了。”说着转身出了门,谢飞白摸了摸腰间竹箫,忽的摇了摇头。
      不习惯啊,用了三年的竹箫,还是没有点穴截脉毙敌瞬息的判官笔熟稔。前几日与那两个明教交手时若是手中苍龙仍在,背上便不会收这道重伤。

      再过得十几日,便到了七夕。
      万花谷着实离尘世远了些,除了几个年岁尚小的师妹尚有几分兴趣,其余人便连提都没提起,谢飞白早起开了窗扇,望着房前红泥大缸里前些日子打了苞的荷花赶着节竟开了,白玉一样的花瓣每片上络着三四条红丝,像是美人尖尖的指甲不小心划破了玉白的皮肤,虽比不上三星望月瀑布之下种的那些名种,却也别有风味,谢飞白便探出身去细看,忽听得窗下足有半人高的草丛中有人。
      谢飞白不过手肘一错的工夫已握着竹箫出了手,那人咽喉被指才迷迷糊糊醒了来,讶道:“师父!”
      “明砂?你怎么在这里?”谢飞白比他还惊讶,陆明砂斜倚着墙坐着,金发上犹带露气,平日用金环束好的大束头发散乱,还夹着几根草叶,显然不是刚在这里躲着,他站起身来理了理头发,带着一丝窘迫道:“我……我昨晚……想来看一眼师父的伤……”
      谢飞白越过他往自己房间里看了一眼,发现这里正好能看到自己的床榻,他从未站在过这个角度,也不知陆明砂是如何发现的这里。
      这么想着不禁柔声问道:“为什么不进去?”
      “师父睡得很不安稳……我怕吵了师父便睡不着了。”
      谢飞白轻轻叹了口气,他伤口愈合甚快,这几日已经勉强长好,正是愈合发痒的时候,他虽不怕痛却最怕痒,白天还能靠点穴压制,晚上总不能一直不解穴道,自然睡不安稳,他伸手把陆明砂发间的草叶摘掉,低声道:“万花虽然温暖,你也不怕晚上吹了风。”
      陆明砂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后来师父睡着了,我……”他说了一半,忽觉看谢飞白看的不忍挪开眼以至于自己迷迷糊糊在他窗外睡着这件事着实有些难以出口,便住口不说,眼睛四下乱飘时看到缸中荷花,便惊喜道:
      “花圣师伯给的种子果然是最好的,师父你看。”那缸荷花本是陆明砂向宇晴讨了种子,悄悄种在自己房间缸里想等开了花送给谢飞白讨他欢喜,无奈荷花最是喜光喜热,在室内只好半死不活,陆明砂急得要命拿去给谢飞白看才挪到房外檐下的,谢飞白想起年初时候陆明砂拿着种子在砖上小心翼翼的磨孔的样子,不禁笑道:“你养的也好,荷花第一年原本难以开花,你每天小心待它,它便不好意思不尽情开放来报答你了。”
      陆明砂露出孩子一样的欢喜表情,忽然越过谢飞白,右手运了内力在长满刺的花茎上一抹将角刺尽数抹平,把那朵正是极致盛放的荷花折了下来,回身递到谢飞白手中,也不说话,只是笑。
      谢飞白愣住了,握着莲花一时说不出话来,陆明砂眨眨眼看他,低声道:“师祖前日教的,涉江玩秋水,爱此红蕖鲜……”
      谢飞白忽然一惊,相思无因见,怅望凉风前,这诗并非吉兆,他勉强笑道:“明砂,来万花三年,去过长安么?今天七夕,城中该有不少热闹去处。”
      陆明砂道:“师父想去?那便去。”他原本出身西域,并不知道牛郎织女这些中原故事,虽然在万花谷中也听过师姐师妹议论节俗,谁也不会想到他连家喻户晓的故事也不知道,没人告诉他所以他也就无甚感觉,只是奇怪平日最不喜欢出谷的谢飞白为什么会想去长安。
      谢飞白却是有别的打算,一是唐翰回信道他人在长安,二是上次那表哥之事还未了结,他也要去一看,师徒两人各怀心思,陆明砂回去梳洗,谢飞白拈着那朵莲花叹了口气,找了个瓷瓶暂且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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