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通史之帝神域》琅嬛上神

13、伤心人有伤心事 今世情牵今世约

　　“是的，她便是你的二王姐。甚至她还没来得及看你一眼，只听闻先太后产下的是男婴便外出求药，直到我找到她时，她只剩下一颗头颅，抱着她的头颅回家，她头颅牙关一松吐出了红颜蛊，而后她，她就连头颅都没让我带回，化作了一天的柳絮......”姬祭没有回头，他端端正正地坐在案前，日头过了屋顶，日光照不进来，他在晦暗里挺直了脊梁，嘴角还挂着笑，唯有一双眼睛泄露了一道不可抑制的悲怆，这些年的相思终是堆积成了怨毒。
　　“她是白民的英雄。”销倾天伸出手，食指轻轻地触着画中人，带着一种恩情一种敬佩一种对一条鲜活生命的怜惜以及对亲人深深地思念。他，从出生起除了华帝并没有见过任何血脉至亲，父王母后二王姐，这些人从来都没在他的世界出现过，但他一出生他的命就与白民那些牺牲了的英雄有着密不可言的关联，他是一个没有自己的人，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有可能令那些亡灵的心血毁于一旦。华帝也曾对他说过：“孤无法给你亲人的温暖，因为这种温暖孤也没有。不要试图去过自己的生活，你会害死白民王族甚至会灭亡了整个白民国。你所要做的一切先人们都已经为你安排好，那是一条铺满刺荆的路，你生，白民兴，你死，白民亡。”
　　“可惜她是个白死的英雄。”姬祭嘴一扯，有些嘲讽地笑了出来。
　　销倾天坐回姬祭对面等待着他说下去。
　　但姬祭没有说话，他手一伸墙上的小铜镜便落到了他手上，他把镜递给销倾天，微微一笑道：“你照照你如今的模样。”销倾天没有动，不用照他也知道如今他渐渐地显露出自己本来的模样，长眉凤目，凌厉渐生。
　　“一个小姑娘便能使你如此神魂颠倒？你可知你的儿郎身一旦暴露，那妖妇绝不会心慈手软？”姬祭把喝剩的茶倒了，再把案边炉上刚煮开的水倒了过来，洗了杯。
　　“我，没有......”咬牙说到最后三个字，销倾天的话忽地低了下去。
　　姬祭没有理会销倾天，他自顾自地道：“红颜蛊制于红颜，女子食用便可媚态万千艳绝天下无人不爱。男子则要慎用，因为一旦食用便会使其完完全全转为女儿身，其容貌身段莫不与女儿相同。红颜蛊难以解蛊，如欲回复原身必会从外形变起，其间体寒怕冻，血气两虚。”姬祭刚洗过壶杯，用一块白纱在轻擦着，又道：“这茶，无论多好的茶牛饮了便没趣，这次就喝够了，咳！你不用感到羞愧，情之一字古今最难独断，我也年轻过，自然知道其中滋味。倾天，与姐夫个人而言自然看好，但故去的亡灵呢？你身后的族人呢？白民千千万万的子民呢？你有为他们想过吗？这番道理你亦早以明白，但我这次说来，便不是劝说你，而是乞求你。还有芦阿稚可以接受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吗？”最后一句，姬祭压低了声音，他倾身逼向销倾天。
　　怪物？
　　销倾天一愣，目光凝住了，一动不动。是啊，因为红颜蛊，他从出生起便是一个怪物了，这样的怪物就算是妖族的她也无法接受的吧？那么自己这一段时间以来在做什么？真的打算为了一个女子置白民于不顾之地么？他是一个没有自己的人啊！
　　销倾天身子一软，向后倒了一下，一手撑着地。他低着头，发遮了目，一张脸只在发下露出了尖尖的下巴，唇抿得紧紧地，如掉了色的红花瓣，血色全无。姬祭怔了，他实在想不到他这一句话能令一个平日冷厉含煞的孩子如此狼狈，那句话，他是不是说重了？姬祭强忍着想叹气的冲动，他皱眉，也许他真的多虑了，一个小姑娘而已。正在他欲说话时，销倾天动了。
　　由于销倾天一手撑地，他一动，紫裘一松一侧滑下了肩，锁骨冰净，双肩雪润，瓷白修长的脖子向后仰着，这一举动莫名地有种旷世妖娆之风，似是一朵朱砂色的牡丹绽开了，倾国倾城，举世的媚惑艳绝。
　　“呵呵......”销倾天懒懒地笑开了，他抬起头，墨发随着凉风吹开了，软软地搭在他身上，姬祭一看，只见销倾天面目一扫前段日子的冷硬苍白，如今是一派的艳润，妖惑的丹凤眼眼尾的睫毛格外的长，犹如凤尾，那转眸间多了一分情是勾引少了一分情是狠戾，脸型已成瓜子脸，粉腮香软，胜于胭脂上妆，樱桃小嘴朱红一点，唇角角一勾，天下皆醉。正是那：江山此际无颜色，千古风骚独留君。
　　“姐夫，我知道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了。”销倾天檀唇一启，是靡丽倦懒的声线，那就算是一个字也似可令听者细细去品赏。
　　姬祭笑笑，把擦干了的茶具整齐地摆好。姬祭眼前一暗，销倾天站了起来，他搂了搂身上的紫裘，轻笑了一声道：“我出去走走。”姬祭淡淡地点头。销倾天扭着盈盈不堪一握的蛮腰，一步一步地走去，背影窈窕扭捏风姿婀娜，竟天下千万女郎也不一定能寻出一个相比。
　　玲珑绰约的紫影在雕花门处转了角，暗香在室中堪比花香，静静浮动。姬祭终于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双环馆外，有一株老根盘在地上的老木樨，木樨已老，但在花节里却还是花枝盛大，花影深深，冷香凌凌。有一个着红袄白绫裙的丫头躺在一截厚实的枝干上，木犀花沾满了衣裙面发。芦阿稚似是睡得正香甜，她咂咂嘴，目依然是闭着的“咯咯”地笑着道：“傻小子......”风一过，花簌簌地落下去，他人以为落花有声。

　　殷城毕竟是白民的旧都，或许在其繁华昌盛上不及桐川，但骨子里的清贵底蕴亦是桐川所不及的，比如同是美人，若在桐川便着白纱衣戴白珠簪手执花图团扇，若在殷城则会用沉香木盘发，着暗色宽衣大袍，脚托木屐。在殷城的日常中似乎还能看到往昔王族生活过的痕迹，如今那些痕迹融在寻常人家的生活细节中，那糕点、那胭脂的制作和那礼教等等莫不是以旧王族作为参照。殷城的酒，是海外诸国都闻名的，就是如今那木樨酒都是作为御酒每年进贡桐川王都。
　　芦阿稚知道殷城最好的酒在哪里。
　　今日芦阿稚像殷城女子一般穿了一件宽袖的青色大袍，只摆尾处用金线绣了几朵大大的凌霄花。她却只给销倾天准备了一件全无杂色的皂色宽衣，可饶是如此，销倾天依旧是穿出了一派的高冷清贵的风采，芦阿稚无法，只好让他戴上黑面纱。
　　秋真的深了，再过几日便是立冬了。家家户户都准备着过年关的事。木犀花落得满街满巷都是，两人踩着落花在大街上闲逛着，谁也没有说话。江上的寒烟更加浓，浅汀上还能看见水中青青的水草，在那岸，有一个披着蓑衣的老人坐在小舟上垂钓。这岸都是些画桥水车，酒肆面馆，殷城的子民知足清闲，然而这些在桐川是看不到的。
　　“这段日子你是不是都会在殷城？”芦阿稚刚买了两串冰糖葫芦，一支递给了销倾天一支自己啃着。
　　“嗯。”销倾天只拿着冰糖葫芦便没有吃。
　　“那我们在这段时间里玩遍殷城如何？”芦阿稚听了高兴的拍拍掌，笑嘻嘻地扯着销倾天的衣袖。可当她看到销倾天沉默时便一下子丧气了。她鼓起腮道：“反正你这一段日子是不能离开殷城的，说不定明天、后天苏宜就会接我回骄山，说不定明天、后天小销你就死了，相聚的年岁就这么多了，你还在顾虑些什么？”
　　“好吧。”销倾天一下子掀掉脸上挂着的黑纱，手一扬，黑纱就被风吹上了天向江上的寒烟飘去。销倾天一笑，朱唇似石榴初绽，妖艳横生不似往日朗然潇洒，看得芦阿稚眼睛生疼，可她还是很欢乐地笑了，落了一树木樨。

作者有话说

　　由于已知销倾天的真实性别，所以下文中销倾天的第三人称会改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