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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孽 ...

  •   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玻璃罐子,瓶口塞着绑着丝带的木塞,里面装着一罐满满的沙子。黄澄澄的,夹杂着一些透明晶莹的颗粒。

      “爱琴海的沙……?”我有些,惊讶。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晓莱在琴房里弹着一首歌不成调的曲子,我坐在窗台上看窗外的一棵松树发呆,我还记得那天天气和晴朗,我穿着雪白的制服衬衫,抬头看穿透五指的阳光。一曲终了,我说:“难听。”晓莱绝倒,愤愤然的说:“这可是我想了三天三夜才谱出来的曲子!怎么会难听!别人都说好听!”

      “别人是别人,既然别人觉得好听,你大可不必特地弹给我听。”

      不知道他是赌气了,还是真的语塞了,他没有还口。沉默了好一阵,直到我转过头去看他,才看见他摆出一幅哈士奇的表情看着我,坚定的说:“我相信我的音乐,但我也相信你,总有一天我要站在你心里的那个殿堂里!”

      我一愣,笑了:“我心里的殿堂?我又没有要求,不过,我倒是挺喜欢爱琴海的 。非要说殿堂的话,好,如果有一天你拿到爱琴海音乐节的音乐奖项,我就承认你。”“你喜欢爱琴海?”他惊讶道。

      我很少有自己喜欢的东西,因为我喜欢的大多是显琉空喜欢的。而爱琴海,我曾经在显琉空寄来的明信片上看见过,白墙蓝顶,像海上城堡一样,当时的我一眼就喜欢上了。

      那时候我还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未来住在爱琴海边的小镇上,傍晚时分,我站在白墙蓝顶的教堂前画画,吹着咸咸的海风,看远处海天交接的画面,身边站着笑的温柔的显琉空。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模样。

      于是我说:“嗯,是,喜欢,如果我去了爱琴海,一定装一罐子的沙子回来。你知道爱琴海沙子的那个传说吗?”他摇头,我接着道:“听说爱琴海的沙子都是软绵绵的金色,是被爱神祝福过的黄金。”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时间一直去,我都几乎不记得这件事情了。后来去了很多国家很多地方,却从不曾踏足法国,更别说是曾经一见钟情的爱琴海了。

      我看着盒子里的那灌沙子,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我也不会十分高兴什么的,只是把罐子放进包里,捏起一杯茶缀了一口,淡淡的说:“嗯,我很喜欢。”

      “我就知道你会很惊喜的,本来那次去爱琴海拿奖,我就想给你也订一张机票,可是那时候我打电话给你你一直没接,我看你还在忙,就省的你飞来飞去麻烦,给你装了一罐沙子回去。你以前说喜欢的,我一直记得。”他得意的说。

      我心里涩涩的,苦笑:“只是一个无用的寓意……你不用……”“你说过你喜欢的,我就给你了。”我突然哑口无言,低下头又耙了几口菜,念叨着:“真不错,味道。”

      吃了一下,抬头,看见他看着我痴痴傻傻的笑,笑的整个白痴似的,我有些不自在,说:“吃啊,你看我干嘛?”

      “好看。”他说。“嗳,啊澜记不记得在台北的时候我也是这样看着你吃饭,你也是这样问我,我也是这样回答。没想到眨眼间都七年了,一点都没变。”

      “变了。”我想也不想,开口就截住了他的话。他停顿了几秒钟:“嗯,变了,我们都长大了嘛。”

      “我……”我正想说我们变得多了去了,他快一步打断我的话说:“你说过如果大学毕业了我还喜欢你就来,现在我来了,你还记得吗?”

      拿着陶瓷勺子的手一顿,抬起头,他正满眼期盼的看着我,我们这样互相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我叹了口气,放下勺子,一脸正经的模样说:“晓莱,你应该知道,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但是该变得会变,注定不会变的等多长时间它都不会变。就好像你对我,就好比我对显琉空。”

      我看着他嘴角的弧度僵硬,眼睛里还有没熄灭的希望:“没关系,你害怕一个人,未来我陪你啊;你喜欢吃的菜,我都会做啊;你的小习惯,我还都记得呢;你不喜欢做家务,我做啊;你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啊;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啊。”

      是的,晓莱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我什么都不用说,他就什么都知道,我一个眼神过去,他能立刻就明白,他对我好到不让我受一点委屈。这样的人啊,任谁都会感动吧。但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心里困住了一个人,心就变成了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甜软不受,铁石心肠。

      所以面对他,在感动的话传进我的耳朵里,都只能换来我的沉默,和摇头。晓莱看着我,眼里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一把拽住我的手咆哮道:“为什么?差不多十年了,到低为什么?为什么你能这么喜欢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你爱他,那他呢?”

      “他爱我。”我看着他,语气坚定得都要骗过了自己。他一愣,僵硬的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你在自欺欺人什么?”我摇头,道:“我没有自欺欺人,他现在和我住在一起,你要亲眼看看嘛?”

      他一脸震惊的放开了我的手。

      我叹了口气,缓缓吐纳“晓莱,爱一个人没有错,你说你爱我,那你应该明白爱一个人的感觉——纵然天下千千万万人,都不及你心里一个他。就好像这些年你始终没办法爱上别人一样,对不起,我始终不敢爱除他以外的人。因为我知道我爱他,爱得多深沉。对不起。”

      说完,我低下头,不是不敢面对他现在的悲伤,而是心生愧疚。

      如果要说我这辈子最大的自作孽,那么我会说这个孽就是晓莱,明知道他情深,还故意纵容他的情深,却承担不起一丁半点的责任。那些什么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的什么的婉拒的话我不想也不会说,因为真的爱一个人的时候任谁被拒绝了都是晴天霹雳,好听的话只是给他一刀后补的一颗糖,我已经不想对他再有一点的虚伪。

      我知道,我现在做的任何弥补都无济于事,因为他想要的我给不起。

      七年前给不起,七年后,更给不起。

      “那时候。”我听见他的声音,沙哑得吓人,颤抖得可怜:“你从不说你爱我,我以为只要我爱你,你多少会有一些是爱我的。啊澜,你告诉我,是不是?这么多年了,你多少……也有那么一点是爱我的?”

      我看见他的眼睛,深邃,幽沉,却没有半点难过,有的只是痴缠的爱恋,以及……不堪一击的期望。

      我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包装好的礼品盒放到他面前,道“这是生日礼物,生日快乐晓莱。”说完,我站起来,我想我不能再呆下去了,因为我知道深爱一个人的心情,我心匪石,怎么可能忍心继续伤害。

      “啊澜!”他在身后叫住我,我一顿,听见他小声的说:“我爱你。”

      说是对我说,还不如说是他自己对着自己在喃喃自语。我不敢回头看他一眼,我怕一回头我就要看到他的脆弱和悲伤。就好像那一年我早起出门去送显琉空的机,我明知道他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了我一路,我却怎么都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直到我毅然而然的走到门口停下的那一步,我终究是不忍心,轻声的说了一句:“你说的对,我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动容,可是终究抵不过一个显琉空。晓莱,我爱过你,但是……对不起。”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厢房的门走了出去。

      雨后的院子散发着树叶的清香,呼吸。

      我头也不回的走过蜿蜒的木廊,穿过饭店前厅,有好几桌座位坐着用餐的客人,走过他们的时候能有几个人恰好抬头看见了我的样子,我摘掉眼镜一路磕磕绊绊的朝着饭店的门快步走去,有服务员看见我跌跌撞撞的样子想过来帮我,被我摇头谢过。直到出了饭店的门,我才不顾形象的奔跑起来,可跑了还没几步,一只温热的手就抓住了我的手肘,我回过头去看,朦胧的视线还来不及辨清那模糊的身影,我就已经闻到了那人身上熟悉的气息。

      下一秒,没有更多的诧异,我用力的扑进对方怀里。

      我没有哭,只是满目悲伤。

      他轻轻的抱着我,温柔的安抚着我,他说:“我来对了。”

      我没说话,点点头,当做回应。

      “我们去吃冰淇淋吧?我请客。”他又说。

      我还是没说话,点点头,当做回应。

      半晌,我挣脱他,看着他笑得温柔的眼睛,说:“你爱我吗?”他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我,好像想看穿我突然这么问的用意。然后我笑了,牵着他的手走过马路,边走边说:“走了,去吃冰淇淋,这附近有一条美食街,有间冰淇淋店味道做的特别棒,全是手工冰淇淋。”

      对于晓莱,我做不到一笔带过他,可能我讲述得有些不清不楚,但是也确实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我曾对晓莱深恶痛绝,我甚至想着用自己来报复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那两天,我甚至想了千千万万的方法将他生吞活刮,毕竟任谁被那样对待了之后都会对对方心思扭曲的吧?可是那些想法全在我醒来后,晓莱坐在我床边时沙哑的一句“我爱你”一一击破。

      我突然能够理解了晓莱丧失理智的原因,我甚至差点就要原谅了他。因为盲目的爱情,真的可以让人完全丧失理智,恐怖之极。可是啊,难道因为被你爱着所以我要承受这样的遭遇吗?多多少少还是无法释怀,于是我说,既然你爱我,就好好的深爱我。

      深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我以为那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可我早该想到的……晓莱的爱,真的太疯狂,他对我好到宠溺,对我包容到骄纵。有人说一个人爱不爱你眼睛是藏不住的,我就从晓莱的眼里确认了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他看我的时候,好像全世界就只有我了。

      纵然我再冷漠再尖锐,他都能傻兮兮的笑着不怕我一刀一针。

      就是那样的相处里,我也说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时候对他释怀了,只知道后来我怎么也责怪不起他,甚至……为之动容。

      或许看这个故事的人会觉得我很贱,我不反驳。

      我是人,普普通通的人,一个人单恋的时候会寂寞,被人爱的时候会眷恋,面对任何的事情都会自私,会做错的事。我欠晓莱的或许一辈子都换不清,但是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偿还他,或许我的偿还根本不值一提,但是我始终相信,他适合更好的人,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那时候的我几乎忘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报应这么一个说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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