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八章 ...
-
来福家的见罗存钱和李富花都走了,这才溜达进来,笑道:“你真是心眼子多。”甄老太太斜眼看着来福家的:“你觉得我不该争这些?我要是不争,早晚成了无人理会的老废物了。我成了老废物不要紧,李富花可是财主家的小姐啊,她又好强,一旦成了大气候,哪里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呢?讲不定这罗家有一天就变成李家的天下了!我这可都是为了罗家列祖列宗的基业着想,我是被那李富花逼到这个份上的。”来福家的感叹道:“太太就算有一百个主意,也盖不过您老人家。我冷眼瞧着今日来吃饭的姨娘,三姨娘仿佛比往日得意多了,想是老爷又冷落了二姨娘了。”甄老太太微微一笑:“让她们闹去吧,她们闹的越厉害,李富花才越没工夫管家,咱们才伸的出手去!”来福家的会意:“那也因为,五院来了个可意的人儿,才做得成老太太的交代啊!”
如意按着李富花的吩咐去了五院,才唠了没几句,许大夫就来了。许大夫给大梅子号了脉、开了药、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许大夫走后,碧莲来了,说李富花赏给大梅子一盒西洋薄荷膏,大梅子本来一直闷闷不乐,见了这东西才稍微开心了一点。如意打开盒子、帮大梅子涂了药,又嘱咐她用熟鸡蛋揉揉脸。临走时如意还不忘卖个好,特意跟大梅子强调: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去找她。
几天后,药匣子叫如意到罗存钱书房去。如意想,罗存钱总算是要重新宠爱自己了,高兴的撒丫子就跑,药匣子在后头一顿追。如意刚到书房门口,就看见李老根跪在台阶下面,头上身上积了一层雪;她吃了一惊:“怎么回事?”李老根小声道:“老爷罚我跪着。这儿冷得很,姨娘快进去吧。”如意也小声道:“大冬天跪外头太伤膝盖,得了空去我哪儿,四妞那儿有好药酒。”如意还要再说,药匣子总算追上来了,呼哧带喘的说:“姨娘快进去吧,别在这儿扯闲篇儿了,老爷等你呢。”如意轻描淡写的问:“好好儿的,李老根怎么跪在这儿了?”药匣子冷笑道:“别人的事儿您就别操心了,往里请吧。”
如意才跨进书房,却见罗存钱与李富花都正襟危坐着,碧莲和金大艳站在一旁;她一愣,福身下去行了个万福礼。李富花让如意坐下,也没什么废话,直接问:“五六天了,大梅子的脸也没见好,那天你去看她,她怎么样?别是赌气不肯吃药吧?”如意松了口气、说道:“她是个明白人,哪能有这么大气性?许大夫的医术一向不错的,五妹妹多吃几副药就好了。”
罗存钱抄着袖子,皱着眉毛说:“这几天她总不肯见我,说脸上不好看,怕我看了难受,唉……虽然没见着,但是我心里想着,就像是见着了一样……”李富花脸色一青,如意却浮想联翩:“这话明着是说大梅子,实际上……是不是说给我听呢?老爷几个月来只是不得不应付着高喜悦,其实是在想着我吧?”如意忍不住试探道:“老爷不过是去了五院一宿,就这样喜欢她?”罗存钱意味深长的笑了:“大梅子这丫头,让我事事遂心,就像是跟了我几年似地,那么懂事。”李富花的脸色更难看了。如意更加确认了,暗想:“这肯定是说给我听的。老爷喜欢的,我最知道;事事遂心什么的,肯定是在夸我懂事、不争……老爷肯定是在想着我。”
药匣子进屋来报:“老爷、太太,五姨娘来了。”话音刚落,就见大梅子用手巾捂着脸,一进屋就跪下行礼。罗存钱未等她行完礼便走过去拉住了她道:“这是怎么了?即便是受了两巴掌,这些日子也该好了啊。”大梅子娇声娇气道:“横竖是伤在我脸上的,老爷看个乐子,还觉得红肿着挺喜兴的呢。”说着便放下手巾,罗存钱吓了一跳:大梅子的脸原本只是挨了掌掴红肿,嘴角见了血,此刻不仅肿成青紫斑驳的一块一块,嘴角的破损也溃烂开来,蔓延到酒窝处,起了一层层雪白的皮屑,像落着一层霜花似的,底下露出鲜红的嫩肉来。李富花也吃了一惊:“这个样子是过敏了吧?必是用错了什么东西,或是没有忌口。”
大梅子哭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许大夫的药我按时吃,药膏我也按时涂,一天两顿除了喝粥连口咸菜都没的吃,稀汤胱水的都快喝迷糊了,可脸还是越来越烂,我好怕……”如意附和着说:“我这几天问过伺候大梅子的婆子,都说她这几日饮食十分注意,连喝水都特意用了能消肿化淤的薏仁水,也不忘拿煮熟的鸡蛋揉着,是够当心了。”罗存钱微一沉吟:“你说你用药膏了?是哪儿来的?”大梅子停了哭泣:“是碧莲拿来的,说是太太赏的。”罗存钱疑惑的看着李富花,李富花便道:“这洋药膏难得,是我让碧莲送去的,以示安慰。”罗存钱点点头:“你做的对。”
罗存钱命药匣子请了许大夫来,许大夫一看大梅子脸上的红肿,再闻了闻药膏,沾了一点在手指上捻开了,又琢磨了一下,便说:“这薄荷膏子像是被人下了碱一类的东西,会腐蚀皮肤。”大梅子一听便哭了出来,指着碧莲道:“老爷,我不知得罪了什么人,竟叫碧莲拿了这样的药来害我!”她虽指的是碧莲,眼睛却瞪着李富花,恨声道,“我知道我出身低,要是有人容不下我,还不如杀了我,也比这样折磨我强!”
李富花蹭的站起来:“我下药害你?再让我的丫鬟拿去给你?我有那么二吗?你去打听打听,我们李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你这种出身的姨娘,我还放不到眼里!”碧莲分辨道:“那薄荷膏子是一整盒新的,有没有动过一眼就看的出来,我送药的时候三姨娘正好也在五院,三姨娘能给我作证啊!”如意点点头。罗存钱转头问大梅子:“是这样么?你想想,送去的时候是新的么?有没有人碰过这药膏?”大梅子绞着手巾,恨得银牙暗咬:“好像……好像是新的…对了,三姨娘碰过这药膏,她给我上过药!”
如意一惊,噗通跪下了:“我没下毒!我要是下毒了,怎么还会替她上药呢?我难道不怕烂了自己的手么?”李富花冷笑:“你只要及时洗手,便没什么关系。”如意跪在寸许厚的地毯上,只觉得冷汗逼湿了小衣,莫非自己被人算计了么?如意脑子里转了几个弯,就是想不出个头绪,只能望着罗存钱道:“老爷,我没有做过,什么都不知道,你要相信我啊!”罗存钱看看大梅子,又看看如意,严厉的说:“这是大事,让老太太处置吧。现在如意是最有嫌疑的,等下跟我去老太太屋里。”说着,罗存钱又冒出仨字“你放心!”大梅子含着泪点点头,如意却一下子放松下来,她坚信,那三个字是罗存钱给自己的承诺,他一定会还自己一个清白的。
砰的一声响,房门被踹开,兰花花猛的冲进来,叫道:“老爷,不是姨娘干的!不是!是我做下的事情,您带我去见老太太吧!”随着冷风重重灌入,兰花花扑到罗存钱跟前,死死抱住他的腿道:“是我嫉妒大梅子得宠,是我看不惯她抢在我前面当了姨娘,一时起了坏心,是我害她的!不干三姨娘的事!”罗存钱却并未生气,反而搀起兰花花:“你的脚不是冻伤了么,跑到这儿来疼不疼啊?药匣子这个废物,也不拦着你。”药匣子在一旁嘀咕:“冻什么伤?跟头野牛似的,那仗撑,谁敢拦她……”
李富花还算理智,冷静的问兰花花:“你是什么时候去的五院?下的是什么药?药是哪里来的?”兰花花语塞,结结巴巴的解释:“只要……只要我想下药,何时何地都能下,甭管什么烂麻秧子的东西,只要脏了那洋药膏就行!……别问了,这事反正就是我做的!”李富花神色肃然,严厉道:“兰花花,这种事不是乱背黑锅就能糊弄过去的!!”兰花花梗着脖子道:“相信我!肯定不是姨娘做的,你们如果真要把黑锅扣她头上,那不如就让我扛吧?”
罗存钱握着兰花花的手,看着她倔强的小脸,温言道:“好了,好了,从前见你不言不语的,原来如此勇气可嘉。这件事我会再查,你放心。”兰花花羞得满面通红:“我没什么勇气,只是姨娘怎么拼死护着我的清白,我也怎么护着姨娘的就是了。”罗存钱看了看大梅子,这脸烂的是够恶心的,再一看兰花花,真是清丽可人,罗存钱心里的天平就偏了:他先吩咐许大夫给大梅子重新配药,就打发大梅子回去了;又嘱咐兰花花小心着凉,好好休息,亲自把兰花花送到书房门口,看着她离开。如意看着罗存钱,等待罗存钱安慰她的委屈,谁知罗存钱又和李富花说起话来,一边说什么“晚上我去二院吃饭,高老头又送菜了……”,一边冲着如意挥挥左手——往外挥——这是让她走的意思,如意只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