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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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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歌会的冠军是李家村的大梅子,但是大梅子又被罗存钱哄回去做了五姨娘,所有的奖金和奖品转了个圈又回到罗家。对此,李荣保对儿子李富贵总结:“高!你姐夫实在是高!”因为是纳姨娘,也没有什么仪式酒席,一辆车就拉着大梅子和财物到了罗家五院,当晚罗存钱就住在五院,高喜悦的眼睛哭的跟桃子一样;如意看见高喜悦伤心难受,暂时淡忘了对五院新宠的嫉妒,反而有种报复的快感。
按照罗府的规矩,新姨娘在入府的次日,要给老太太、太太磕头敬茶,和前头的姨娘们见礼。因此第二天高喜悦、如意、六斤带着丫鬟们早早聚在李富花屋里,等着五姨娘大梅子来。
时辰到了,大梅子没出现,李富花看了高喜悦一眼:“昨天我们离得远,没看清楚,这个新妹妹是啥样的人啊?”高喜悦皱着眉毛:“都是两个眼睛一个嘴,不过是年轻点,没啥稀罕的。”苏六斤叹了口气:“听说她也不是正经的李村人,不过是跑江湖卖艺的,在李家村落脚才几个月……不过,出身好不好有什么关系,会唱曲儿讨老爷欢心才是本事呢。”旁人听了这一句还罢了,落在高喜悦耳中,就像骂她一样。
高喜悦死死握着一枚橘子,直到握出汁子来,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放下橘子,手在裤子上蹭了两下,又装模作样的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这时候外面传来了药匣子的声音:“五姨娘到!”听得这一声,所有人都向外看去,一个身着粉红缎面棉袄的女子低着头盈盈走进,她梳着精巧的发髻,发间不用首饰,只用红头绳束结。她一直低着头,先跪下给李富花磕了三个头,又接过翠莲递来的茶杯,双手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说:“大梅子给太太请安,太太请用茶。”李富花笑着叫她起来,又赏了她一个银镯子。大梅子这才抬起头来,又欠身给高喜悦等人行礼。碧莲在苏六斤旁边又添了一张椅子,大梅子坐了,众人见她不过是干净俏丽,并非妖冶狐媚,都松了口气。
苏六斤羡慕的看着她身上的棉袄说:“你这是城里时兴的暗花缎面,很贵吧?”大梅子淡淡的说:“是吗?老爷赏我的新衣服,别的我没多问,我也不知道。”高喜悦心里不舒服,冷冷的说:“自从老爷当家后,太太一向主张简朴,你新来乍到的,这衣服怕是奢侈了点吧?”大梅子仍然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是么?可是老爷说,喜欢我这样穿。”高喜悦顿时就没话说了,李富花也不是很开心,吩咐大家散了。
大梅子去老太太屋里请安磕头,高喜悦等人各回各院休息,待时辰到了再去老太太屋里用早饭。如意冲了个盹,再醒来已经有点晚了,连忙出门往老太太那屋奔。就这么巧,如意看见高喜悦和大梅子在梅树下争执,北风呼啸,如意也没太听清楚,隐约传来几句“可是现如今,老爷更喜欢听我唱曲儿”“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卖艺的!连亲爹是谁都不知道呢!”“可是老爷喜欢我呀!”……不知道那句话戳了高喜悦的心窝子,她突然朝大梅子脸上糊了一掌,这一掌用足了力气,大梅子的左侧脸颊立刻高高肿起,嘴角溢出猩红一抹血痕。大梅子年轻气盛,梗着脖子说:“二姨娘以前也是几百个钱买进来的丫鬟,会唱曲儿才成了姨娘,有什么脸说我呢?”高喜悦火气上来,又是啪啪几个耳光,大梅子躲不过,两颊都肿了。
如意本想出去拉架,但想到上次替兰花花“仗义出头”、自己被高喜悦揍的不轻,这次就迟疑了。这时,翠莲的声音传来:“都住手!”如意回头一看,翠莲扶着李富花来了。大梅子几步冲到李富花跟前,低下头委委屈屈的说:“太太,我才进门第二天,就惹二姨娘不高兴了,若是老爷问起来,可怎么说呢?”高喜悦瞠目结舌,她没想到一个跑江湖卖艺的丫鬟,居然有这样的心计先下手为强,连忙跑过来说:“是她先骂我的!”李富花脸色一沉,打人是不对,但高喜悦有点缺心眼,这事情没准是大梅子挑的;自己又不能一边收着高喜悦的礼一边甩脸子给她看,于是李富花决定各敲一棒子:“大梅子,二姨娘是仅次于我的,你新来乍到,难免有不合规矩的地方,她教教你原也没什么,但是……喜悦,不是我说你,你下手也太重了,大梅子的医药费你全出,若是她有什么后遗症我可是不答应啊。”
大梅子想了一下,微微一笑:“那我就先回去等着高姐姐请大夫来,这几天见不得人,早晚饭怕是都要在五院用了。”欠身一礼,就慢悠悠回去了。李富花见其他人都不吱声,便对如意说:“这样吧,等会吃完饭你去趟五院,好好劝解她几句,别让她往歪了想。”如意答应了。李富花又瞪了高喜悦一眼:“你最近是李逵上身了?咋这么虎呢?真打破了相,老爷那关过得去吗?”高喜悦赌气道:“反正是她先骂我的。”李富花皱眉道:“你就不能有点量?她昨天刚进门,正和老爷腻歪着,非赶着这时候抽疯?”高喜悦这才有点后怕:“那……那找大夫给她看看?”李富花叹了口气:“先去老太太那边吧,吃完饭赶紧的请大夫买药去。”
和往常一样,“喝”完了早饭,李富花就准备带着高喜悦等人离开,甄老太太发话让李富花“单独”留下,李富花一头雾水、让翠莲先回去了,自己坐在屋里纳闷;过了一会儿,罗存钱来请安,来福家的烘好了火盆就退下,甄老太太笑着让罗存钱也坐了,和蔼的说:“听说最近家里出了不少事,富花都还应付得过来么?”李富花笑着点点头。甄老太太一板脸:“可是我怎么听说,这帮子小姨娘们调三斡四,打打闹闹、没个安生呢”
李富花脸上一红:“这……我经验不足,难免也有顾不到的地方。”罗存钱便道:“你没有经验,老太太却有。”他含笑看向甄老太太:“娘,家里的事,还劳您多指点着。有您点拨,富花会做得更好的。”甄老太太得意的笑了:“我本来想做个老封君,放手什么都不管。可是富花仿佛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咱家统共就这么几个人呢,还安定不下来,以后可怎么整啊?富花真是要好好学着了……那些个婆子丫鬟小子都是下人,以富花的意思为主,是没错的。但是东院那几房呢,是奴婢但又是我的晚辈,先不说那些规矩,就拿请安这事儿来说吧,今儿个五院的新姨娘,居然没有一早就先来给我磕头,这要是传了出去,村里人还当我们罗家没规矩,连孝敬长辈的道理都不懂了。”
李富花低着头,这个闹心啊,都说婆媳天生的不对路子,自己才当家几个月,婆婆就坐不住了?李富花以为老爷当家,自己就是女主人,却不承想,这个婆婆不好好退休享清福,非要插一杠子管家管事儿。但是当着罗存钱的面,她只得说:“孩儿恭听娘的教诲。”
甄老太太声音不高,却沉沉入耳:“我教你是因为我疼你,你这孩子啊,眼光太窄,就能看到眼么前那点事儿,你要节俭,本没有错,可也要顾着罗家和存钱的脸面。咱家是村里唯一的地主,若是穿的用的还没乡亲们好,他们还能看得起咱们么?他们只会说,寒酸,太寒酸。不说远的,你们李家也是地主,你未嫁之前,家里吃用也这么节俭么?”
李富花几乎要哭了,她看了罗存钱一眼,罗存钱吹着茶水含笑道:“节俭这事儿吧,我是知道的。不过,今年大集上,人家姑娘媳妇都穿了城里时新的衣服,就咱们家的这几房还是去年的旧款,让人家看着实在不像样子。”李富花含着泪笑了一下:“老爷说的对。只是我想着,以后还有的是添新人的时候。都是年轻女眷,平日里争奇斗艳是不消说了。老爷在外面应酬,不能抠搜,我们在家里的能省则省些,也是一点心意。至于衣裳新啊旧的,我倒以为,咱们罗家是官宦门第,家眷们不该和那些土包子暴发户一样,一味追求妆饰华丽,而失了世家的俭朴风气。”
罗存钱啜了一口茶,闭目片刻,似乎对茶水的清冽格外满意:“我才说了一句,你倒是有一车的话。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了,只是年轻的姨娘们本就该多些漂亮衣服,看着也舒服。”李富花强忍着委屈,又笑道:“老爷说得是。只是咱们罗家的姨娘要以端正庄严为美,如果一个个只晓得打扮,岂不成了狐媚子?妖妖调调的,整日只想着纠缠老爷,也不像官家的体统呢。”罗存钱把茶杯往桌上一拍,茶水溅了一桌,李富花一惊,站起身来,不敢说话。
甄老太太冷笑道:“现在正是罗家要开枝散叶的时候,姨娘们一个个打扮得跟土包子一样,你让老爷愿意睁开眼看谁?女人的心思不落在打扮自己上,自然就只盯着别人去了,后院也不安宁起来。因小失大!”李富花早已面红耳赤,心想太爷刚走了不到半年,咱们罗家就开枝散叶?说出去也不怕丢人啊!她从小在李家受过三从四德的教育,不能和婆婆顶嘴,只道:“多谢娘指教孩儿。”甄老太太拨了拨手中的佛珠,严肃道:“你有了俩儿子了,这很好,但是还不够。你管教那些个姨娘丫鬟,怎么样都不为过,但有一点,那就是河蟹!”
甄老太太这话说到罗存钱心里去了,他又对李富花强调了一下:“以后家里的事,小事你做主,大事都听娘的。”甄老太太高兴的理了理衣襟上的玉坠子,又摸了摸头上的流苏簪子,又捻了捻耳垂上挂着的珍珠坠子,手脚没一刻清静,又对罗存钱道:“我这个老婆子清静惯了,这孩子就是不肯让娘清闲。那就如你所愿,我就再劳动劳动这副老骨头吧。”她瞥了李富花一眼,“至于你说的节俭,公中还是照旧,不许奢靡。姨娘们的日常所用也是不变,至于穿着打扮,告诉她们,想怎么打扮都行,但是要用自己的分例银子添补,不能粘着老爷要赏钱要东西。”李富花知道这事已成定局,只好答应着,又听了甄老太太几句啰嗦客套话,便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