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二][沈夜x谢衣]流光》歌扇月

5、秘事

　　一路细雪飘摇，大祭司的黑色长袍隐入夜色，只听见袍脚猎猎翻飞之声。身后紧随的破军祭司迎着风雪，怀中抱着墨迹尚新的卷简，扬起脸仰望巨树枝根笼罩以外同样黑沉的天空，晶亮的雪粒宛如偶然得见的流星向眼中坠落。

　　大祭司寝殿一如既往的温暖。从冰雪中来到这里，满身寒气退去，气色立刻红润起来。五色石的能量充盈在每一个角落，可惜太过空旷，静静垂挂的帘幕间流露沉重的寂凉。

　　“这儿很暖和，对吗？”沈夜指着那些垂挂在殿中的重重布幔。

　　谢衣迷惑于他语气中的冷漠，没有回话。

　　“自我记事开始，流月城永远都是一副冰冷的样貌。近些年，连阳光也不多见，植物来不及抽枝长叶就已死去，同样……还有许多身体衰弱的族民。”

　　城中有一深井，井中立有一细长铜柱，记有刻度，用以计量冰雪积压深浅。他今日与华月前去查看，一年年不断缘着铜柱向上攀爬的冰层证明着现实。前两天整理资料时，谢衣还向华月提及年年因挨不过寒冷期而过世的城民数量不断增加，想是华月向大祭司转达过了。谢衣出身贵族，但在这件事上平民与贵族没有分别，在彻骨寒冷面前，垂死之人已是药石罔医，唯有听天由命。

　　即使堪补天裂的五色石，也不能庇佑这座城拥有永恒安定的生命。

　　“为师予你的图纸，是年轻时游戏之作，未曾想经你之手后，竟似可行。”沈夜张开手掌，像在沉思，“若天炉真成，或可一解当下绝境，多撑得一时半刻。”

　　“师尊的意思是……？”意识到话题的分量，谢衣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你不是也看到了？五色石矿已被封存，历经千年，余数无几，怕不足以存续我族。”

　　“……！”偷偷潜入燃烧五色石地区一事暴露的惊讶远比不上最后一句话的震撼，谢衣灰色的眼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仿佛被至亲至信的尊师亲口宣布了死期。

　　沈夜神情还十分镇定，甚至对震惊的徒儿笑了笑：“这是怎么，吓成这样？”

　　“不、不是……”他语无伦次地辩驳着，“我只是没想到……师尊会与我说这些。”

　　“……谢衣，记得当初拜师时，你对我说了什么？”沈夜转过身，倾身向前，追问般紧盯身高已与他不相上下的徒儿，“为什么想学法术？”

　　“……为了让大家过得更好。”年轻人迎着目光挺直了背脊。

　　“六年来，你做得很好，无论法术还是偃术，都已臻上乘。那么，现在你还这样想么？拥有绝世的术法，想要做的究竟是什么？”

　　“弟子初心不改。”他坚定地回答，“弟子学法术，是为了让大家过得更好。”

　　沈夜的嘴角慢慢缓和，满足地扬起：“那么，本座信你。”

　　“破军祭司听令——”大祭司低沉的声音空旷地回响，“承沧溟城主诏，即日起，由破军全权主持流月城偃甲炉建造，不得有误。”

　　“属下承命！”绿衣白衫的年轻人单膝跪地，以手按肩行下礼去，衣摆带起的风清清冷冷。

　　“谢衣，你是本座最得意的弟子，希望你不会令我失望。”沈夜的手覆在他发顶轻轻摩挲。

　　“弟子明白。”谢衣明亮的目光在他手下扬起，清越的话语同样回响，“弟子愿成为师尊的臂膀，排忧解难！”

　　——甚至是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能相信你吗？”黑衣的大祭司微微俯身，注视着半跪于地的人。

　　“属下不敢欺瞒主人。”那人声线低沉，刀斧刻就般的坚硬，“属下愿成为主人的利剑与护盾。”

　　大祭司紧绷的唇角缓缓扬起，他伸手在对方耳后轻轻抚摸，指尖一扣，面具应声而落。

　　鬓边垂发被撩起，而那人照旧低垂眼眸，面无表情，仿佛那是另一爿面具。

　　那只冰冷而熟悉的手抚上了面颊，指上金属沁着冷意，在右眼下逡巡。

　　“哦？……曾经有人也这样向本座承诺，可惜……”沈夜黯沉沉的眼里是被自己刻意掩藏的苍白面容。

　　“抬起头来，看着我。”

　　他顺从地仰起脸，灰色眼瞳宛如死水不加波动，甚至瞳孔都没有一丝变化。

　　“你是本座亲手打造的武器，希望你……不会令本座失望。”

　　他终于放下手，掩盖在指下的魔纹暴露出来，一串宛如泪滴的邪异纹路。

　　“属下听令。”初七右手按在肩前，重又深深低下头去，“属下定会护得主人周全。”

　　——虽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