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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节 宰相用兵 ...


  •   九月十二,了结刘文静一案之后裴寂终于启程援救太原,引兵到达介休县南部的索度原,背山立营。
      安营之后,殷开山、刘弘基等大将绕营巡视,见唐军所倚靠的水源乃索度原上流下的一股纤细溪流,便问左右部下是否还有其他水源。得知只有这一处后,众人纷纷议论不该在水源不丰,极易被敌军截断之地安营立寨。之后又有将领道:“既已立营,多说无益,不知裴公派了谁去戍守?”认为要是水源保护得法,也还可以补救。
      众人环顾左右都称并未接到裴公关于戍守水源之命。
      众将这下慌了,殷开山在马上跌足:“在此安营落寨已经不妥,既已立营如何水源至今却无人戍守?这附近又没有别的水源可供大军取用,山上溪流一旦为宋金刚军截断,该当如何?裴公怎会如此疏忽!”
      刘弘基道:“无须多言,我等快去禀报此事要紧。”
      殷开山亦是无奈,狠狠将手中溪石掷向溪水中,勒马回驰。
      溪石落于浅浅溪水溅起一抹清澈水花,清波浮浪之中,几位高级将领匆匆离去。

      “裴公!裴公!”众人还未入帐,便于帐外高声朗叫起来。
      进得帐中,众口同声问:“我等前来有一事相询,不知后山下来的溪水,裴公派谁去戍守?”
      裴寂突见诸将未经帅令传召,便自行拜谒,不知众人意欲可为,一时不答,心怀戒备放眼看着神色焦急的武将们淡然反问:“诸公所为何事,如此紧张?”
      殷开山急道:“公乃一军主帅,全军大小事务皆仰赖公周全谋划考虑,我等方面大将,一向只需自顾本职内军务。若不是方才同众位将军巡视军营,根本不清楚水源状况。此处溪水纤细极易被截断,根本不适合大军安营。难道未曾派遣斥候侦查地形么?”情急之下当面便毫不客气的质问。
      刘弘基见此,稍稍缓和道:“既然安营了,也就罢了,只是我军所倚靠溪流务必要派军戍卫,以防刘武周截流。”
      众人连连附和。
      裴寂低头看下眼前的文案,一丝不安之色浮现于目中,因他一时不周竟忘了考虑水源问题,如今听众人提起,才恍然惊觉。不过作为一军主帅怎可当面承认自己思虑不周,引这些粗鄙武人笑话?少不得遮掩过去再说。
      “寂还以为公等为何如此着急,原来是为此事——”裴寂面目如风,出语缓慢,脸上不动声色的轻松闲雅,目底却暗光闪耀,飞快思索化解之策。
      不过短短一瞬,计上心头。
      “水源问题寂怎会忘记考虑?”众人气煞难掩的目光中,裴寂抬首从容看视各位同僚,拂须呵呵而笑,启口说道:“此处背靠索度原,俯瞰平原,乃防御宋金刚之极佳位置,唯一的缺点就是水源而已,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既然水源和地理两者不可兼顾,只好将就用水,而去地利之便。所以才选择在此地立营。至于戍守问题,寂早已想到,只是战况紧急,务必先妥善安营再作其他布置,方为妥当。如今安营已毕,寂亦是准备派兵上山,不想公等竟为此事来了。到底是英雄所见略同哇!哈哈哈哈”轻捋长长美须,朗朗而笑,接着道:“公等来的正是时候,少了寂传唤诸公。”三言两语便将众人所提置疑轻易化解。
      在众人面面相觑中,裴寂施施然走至帅座,仪态雍容落座发号施令,即命一员偏将领一千步卒上山戍守,并嘱咐:“尔当善自戍卫,若被宋金刚所截,军法处置!”威严万端。
      偏将恭敬答:“末将领命。”随即出帐,带上一千步卒上山去了。

      偏将出去之后,裴寂就在帐中同众将领商议下一步具体军事布置。
      岂料,不过一个时辰,一个长音急促的“报——”如利剑划破长空,刺入帅帐。
      众人仰首遁声往帐外一看,便见帐帘扬起处原先那名偏将满身血污快步奔进帅帐,不等裴寂发问便报说:“末将领命前去戍卫水源,不想宋金刚人早已在那里,正在筑坝,恐是要拦截我军水源。”偏将气喘嘘嘘,一面说着,残破铠甲上鲜血漓漓不住滴落在裴寂足下铺着的豹皮上,渗入动物浓密毛发纹理间,染红皮毛,如同狩猎时被利箭射击而死的猎豹,鲜血自身上伤口处涌出染红自身毛皮一般,血污斑斑。
      听闻水源被截,裴寂悚然紧张,急问:“他们有多少人把手?”
      “不足千人。”偏将回答。
      “一千人马何足惧哉?既被抢了,再抢回来便是——”听到此消息,裴寂不觉释然而笑,威严下命:“本帅给你五千步卒,你去取敌将首级回来见我!”口气里透着淡定从容,一脉大将之风。
      刘弘基接口道:“裴公此言差矣,山道崎岖陡峭,众兵难以铺展开来,一旦被他人捷足先登,恐怕再多人马也抢夺不回了。”
      偏将亦道:“刘将军所言甚是,方才末将与敌交战,无奈敌军占领关隘,居高临下易守难攻,且山道崎岖陡峭,只能沿着狭窄山涧行军,别说五千人马,就是方才末将所领一千步卒也是布展不开,因而败战而回,所带一千人马死伤十有四五。”

      听闻此言裴寂一时没了主意,不得已左右询问众人:“不想宋金刚如此奸猾,已经抢先一步把守关隘,如之奈何?”
      众将愤恨不平,只是碍于裴寂乃皇帝心腹,不敢当面发作,心中却颇为看不起,锁眉沉吟良久,才有一人愤然道:“事已至此,只能移营他就,务必派出斥候,侦查水源充沛不易被截断处安营才可。”
      此言一出,立即又有一人出言反对:“不可,我军近十万人众,绵延分布数里,刚刚安营转而又移营——哪里是那般轻易的。一则乱了军心,二则移营牵涉甚广,粮草辎重,兵马器械都要考虑,万一刘武周乘机来袭,恐有差池。”
      那人道:“某亦知晓移营难行之处,可是如今水源被截,移营就水,亦是无奈之举。”
      刘弘基一叹:“以我鄙见,虽然山中险阻,可幸守水坝敌军亦难以展开,兵力不至于强足。我军可守住下山通路,并依山四面围攻,死力之下,不信拿不下水坝。”
      殷开山便说:“某不赞同,山中险阻,敌人占据关隘,且居高临下,就算强攻,定是一场死伤惨重之苦战,胜负未知,死伤是可料的。未战先损兵折将,主上怪罪那是必定的。更何况倘若败北,那就不仅损兵折将,还要再度移营,严重影响我军士气。”
      众将你言我语,分为两派争执不下,正是需要主帅定夺时刻,裴寂却抚须不断扫视众人,久久难以定下注意。
      争执良久,殷开山一声大喝制止众人,抱拳向裴寂说道:“事到如今,是移营还是夺坝,请裴公定夺罢,我等执行便是。”殷开山本以文才见闻,领兵之力亦是不凡,可谓文武兼备,因比众将更多书文才思,阅人之力亦高于众人,早就看出裴寂名实不符,目光犀利直看向裴寂。
      听到殷开山这一声喝,裴寂脸上讪讪,心中颇感不平,却又无可奈何,暂时不去计较个人恩怨,努力思索眼下困局——一旦强抢水源,成功与否尚且不能定,最后难免要落下未战先有伤亡的结果,恐怕被李渊获知有损自己英明,想到此处便不再犹豫,终于下令:“既如此,唯有移营就水。”

      连夜派出斥候查探新址,次日一早,即下令全军移营。
      军令一下,全军重新整装收囊。小到个人随行私物,大至粮草辎重统统收起。裴寂深知大军安营之前是最为薄弱时节,下令全军务必严整以待,无奈志大才疏难以服众。底下将领军纪亦良莠不济,严整的严整,散漫的散漫,精兵裹挟着散漫士兵,一时之间混乱不堪。众士卒你言我语,连声抱怨,心带怨气的收拾行装,赶赴十数里之外新址,后又闹哄哄立营门,起军帐,筑堡垒等等事宜。
      不料宋金刚截断水源便是为了令唐军移营他就。等到斥候回报唐军情况,宋金刚立即带领骑兵冲向唐军还未驻扎稳妥的新营,趁大军未定,领兵来袭。
      在骑兵猛烈冲击之下,唐军军心大乱,顿时溃不成军。裴寂立即跨上马背,再也顾不得戎装整齐与否领军向北逃窜,一昼夜从雀鼠谷北部出口介休一直逃到南部出口晋州,退入晋州城内方才停下喘息,清点残兵。
      仅仅一夜,唐军死伤无数。裴寂只怪自己一时小小疏忽被宋金刚趁虚而入,遂向李渊上表请罪,历数移营就水时遭到宋金刚暗算,以致于败。李渊对裴寂依然寄予厚望,不但不处置裴寂,令其依旧用兵。
      九月十六日,紧接着裴寂战败,刘武周领军围攻太原。李元吉平日在太原城内称雄称霸,令奴人侍妾披甲模拟战斗,自己亲自参战,围猎格斗骁勇非常。但是真到了强兵压境,需要他拿出一城之主的勇气与胆识之时,或许是因年岁太小的缘故,竟连守城的勇气也没有了。见援兵屡败,元吉大义凛然地对部将刘德威说:“卿以老弱守城,吾以强兵出战。” 而后连夜带领精兵两万,携妻妾亲随,逃回长安。
      次日一早,只有老弱残兵留守的太原城为敌所陷。
      以太原的坚固城池、富足粮草,就算刘武周强攻,亦可以坚守多时。二则,太原乃是山西主城,太原坚守,不但能稳定住北部诸郡,亦牵制住刘武周大量兵力,等到局势好转,城外援军与城内守军内外合力,留给唐军的回旋余地会大很多。如今,元吉弃城归逃,将太原城拱手相让于刘武周,不仅以城内丰足粮草补给刘武周军,更是加重整个河东无望颓废之气。
      裴寂未战而败,齐王元吉归逃等消息传至山西北部诸郡县,原本已经固守数月,等待救援的诸郡,皆失去了坚守信心,纷纷向刘武周投降。大将姜宝谊被俘杀,李仲文带着残部人马退入浩州城坚守。

      长安城内朝堂之上,面对太原弃守,山西败局,李渊一怒之下,将弃城一切罪责怪于宇文歆,向众朝臣说道:“元吉年幼,未能熟习时事,所以朕派遣窦诞、宇文歆共同辅佐他。宇文歆不但辅佐不利,还怂恿我儿弃城逃回,罪无可恕!”说着,便要将其斩首。
      自从刘文静死后一直沉默的李纲再次直言:“齐王年少,肆行骄逸放纵,侵害百姓,窦诞随顺掩藏,以成其衅,此窦诞之罪。宇文歆将齐王在太原境内所有过失,悉数上表奏报,岂非忠恳?今欲诛罪,不录其心,臣愚窃以为过。”以他一贯的耿直,不加委婉的直言窦诞、元吉之过,反对诛杀宇文歆。
      李纲言之有理,然而齐王是亲子,窦诞是女婿,李渊并不忍心将他二人治罪,不发一言退朝。
      翌日上朝之时,李渊意外亲厚的宣召李纲登榻同坐,当面承认:“今我有公,遂使刑罚不滥。元吉自恶,结怨于人。歆既曾以表闻,诞亦焉能制禁?”因而收回成命,不追究任何一人之过责。但山西局势却依旧是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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