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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鸦片香 ...

  •    薛老爷是出了名的喜新厌旧。前面还兴致勃勃地听西洋戏,后头又把废弃的戏台子休整了一番,请了一班梨园进来。而如今,薛老爷自然在戏台子下面的凉亭里悠哉地闭目养神,台上演着《贵妃醉酒》,那伶人咿咿呀呀演得很带劲,虽然跟演给鬼看差不多。
      花鸿对这东西最没有兴致,虽然薛仅华客客气气地邀请了半天,也没有去。一个人独自溜达到了西苑。那门前是去不得的,会有仆人拦着。于是从侧面的墙一跃而入。
      薛大公子穿着件水绿的睡衣,佛一般地靠在床边无聊。听到前面掀竹帘子的声音,便微微一笑,知道是那人来了。
      花鸿也不行宾客之礼,轻车熟路地搬了把凳子在他面前坐下了。
       “来,先别坐着,我让你做件事。”薛仅修微微一笑,用下巴戳了戳花鸿身后的珊瑚圆桌,“我饭还没吃,你把它端过来给我。”
       “举手之劳。”花鸿把那盘鸡丝粥端过来,心里还想着这鸡怎么还没吃完。
      那薛仅修哪里能自理,花鸿只能像个丫鬟似的拿着木勺子一口口喂他。
       “你平常怎么吃?难道他们不喂你?”
       “我媳妇跟我闹别扭呢,不给我吃饭。”薛仅修也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
       “她人呢?”花鸿这些天依旧很少见她,见了面她也只是打个招呼便走了,似乎也懒得跟他多说话。
       “陪着老爷听戏呢。”薛仅修似乎不喜欢这粥,吃了几口就摆着脑袋不要了。“你这次来不是只给我喂饭吃吧?”
       “你说我有什么疑问便好来问你。”花鸿就是花鸿,从来不客气。
       “只要我能说的,你就问罢。”
       “这鸦片香到底什么东西?”
      薛仅修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你要听多少?是这香的功效和害处呢,还是要方子?”
      花鸿苦笑了一下:“薛老爷大恩大德,我是见识过了。我也不懂配香,又不要害别人,要方子又有何用?”
      “那你要听什么”
      “这香的来头。”
      薛仅修抿了抿嘴,想了一阵说道:“我也可以告诉你,只是这故事长得很,半真半假,只怕你不信。”
      “那唱戏里头还有假的呢,还不是有人傻子似的去听?”
      薛仅修于是让花鸿又喂了他半盏粥,才把这有点神奇的故事缓缓道来。

      薛氏一族的血脉也算是绵延了千年,最早的发迹是在五代十国。当时薛家的祖先是个专门炼丹的,只是这丹药和香料一向难舍难分,于是他也便得了这制香的门道,且与丹药混合。多年后居然调出一种奇香,据说这味奇香如果加上一些佐料一同炼制便是一种神物。那国的皇帝听了大喜,便招他入宫,助他炼香。谁知要练就这神物所需要的佐料,是要通过一番暴行的。这样佐料是什么,早就不为人知,只知道那国的皇帝为了炼成这劳什子,鬼迷了心窍,什么阴毒残暴的手段都能推行下去。
      最终这东西是炼成了,果真是一神物。那薛家的祖先得了这神物,别说是蛊惑皇帝,便连天王老子都奈何他不得。皇帝昏庸,不听忠臣的进谏,反倒沦为了薛道士的傀儡。最终导致那国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不过就像顶庸俗的故事一样,正义终是要战胜邪恶的。暴君被推翻,新帝登基,头等大事便是销毁这方子,并将薛家满门抄斩。只是薛家确是气数未尽,薛道士在外头有个私生子,名唤薛空,逃出了此劫。薛道士何等聪明的人,能够制出这种怪物,怎会料不到有这天的到来?便把一模一样的另外一张方子藏在薛空的家中。真是天生我才难自弃,才铸就后来的孽障。
      薛空自幼长在民间,也目睹了这怪物导致的灾难,后来又看着父亲满门抄斩,知道这物的厉害,但薛道士费劲心机要把这方子留下来,也算是父命难违。只能把这方子深锁在盒子里。薛空将要离世的时候,托付子孙要将这装着方子的木匣子也一并带入土中,从此再不面世祸害于人。
      后来薛家便成了富甲一方的香料商,有了钱财,自然就要修茸一下祖坟了。谁知千百年来地貌多变,修着修着,薛空的墓坑便浮现了出来。机缘巧合,那时候的薛老爷又得了这方子。研究了多年,只觉得凶险无比,便默默收了。
      可隔墙有耳,家贼难防。薛老爷千瞒万瞒,这事还是在家族中传开了。于是贪欲四起,尔虞我诈,手足相残。
      薛老爷风烛之年,见自己亲生的孩儿各个成了豺狼虎豹,面目可憎,只觉心灰意冷。这子孙中间,长子最毒却也最有能力,次子和三子贪心有余,手段不足。薛老爷临终之时将次子和三子一并逐出家门,令长子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却骗长子喝下自己调配的毒酒,这毒酒是一些怪香做的底料,自己的骨头做的引子。长子饮尽之后,从此他这一系的人便都有了骨痛之症——
      说到此处,薛仅修叹了口气,双眼如寒灯,悠悠地道:“你可知道,这白家人原本不该姓白,而是姓薛!”

      虎毒不食子。薛老爷研究了这张方子好多年,依据上半张方子的内容研制出了那壶毒酒,正让这一半方子调出来的香做了毒酒的解药。这张害人的纸被他一分为二,上半张传给了长子一系。可他知道欲壑难填,自己百年之后,这下半张方子即使落入民间,如沧海一粟,也会被自己的子孙寻回来。于是自己又伪造了另外一份,内容和真货完全不同。
      于是这一真一假两张药方便落入了民海。虽然一直有所流传,只是此物凶险,两样东西又难辨真假,因此虽都是无价之宝,但也没人敢于尝试。
      可惜因果循环,造化弄人。那上半张方子可以说是一味解药,却也可以说是一味毒物! 长子一系的骨痛之症一直不得根除,熏着这香是能够缓解病情,但离了它,少则旧病复发,苦痛万分,厉害点的就会全是骨软,导致瘫痪。
      这瘾头从此便如同咒语,盘旋在薛家府宅之上。使得薛家人从此,再也,再也没有脱离鸦片香的束缚。
      花鸿听到此处,便笑道:“还鸦片香呢,原来现在烧着的也不过是一剂半成物!”
      “真正的鸦片香的确是没有炼成。”薛仅修赞成地一笑,接下去念叨了一句:“龙生龙,凤生凤........小人物也能办大事,说的就是你的高祖爷爷。”
      他又冲他一笑。
      “不过这是好听的说法罢了。你高祖爷爷是小人物也能闯大祸。”
      花鸿的高祖爷爷有个挺女气的名字,叫花自芳。年少时期做过一阵子小倌,后来上了贼道。且说那白家虽然被逐出家门,却依然心心念念这方子。那花自芳素来走运,东摸西偷的居然搞到了下半张方子,不知怎么,据说还是个真品——把它卖到了白家。
      花鸿听到这里,气得打跌:“这就叫偷了你们一件宝物?还把人折腾得半身不遂?还咒我们家世世代代做打洞的老鼠?如今还要我帮你们偷白家的?”
      “非也,你听我讲完。”薛仅修一贯地好声好气,娓娓道来。“这方子并不是真物,是你高祖爷爷和白家那群傻子搞错了。白家现在手里有的这张,正是薛家老爷当初伪造的那张。”
      “薛家的骨疾并非不能根治,这鸦片香里缺的就是那张假方子上的内容。白家素来同我们势不两立,虽然不知这其中的底细,但也不知道会照着这方子兴起什么风浪。你高祖爷爷把那方子转手也就短短多少的时间?却害的我们依旧和这毒香为伴。你如今为我弟弟偷盗,就当是恩怨两清了吧。”
      花鸿挑了挑眉毛:“莫非这白公馆白老爷的头颅有个什么蹊跷?”
      薛仅修仿佛倦了似的闭上眼睛:“有什么蹊跷,我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哪里知道。床边的五斗柜第二个抽屉里有个玉白的药瓶子,你拿去。以后他再这么折磨你,吃上一颗就没那么难受了。好啦,他们又要送药来了,就不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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