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之间》笑无欢

2、第 2 章

　　十六年前，南疆王得知自己的爱将尸骨未寒，护国夫人却与别人暗度陈仓，一怒之下下令处死护国夫人及其刚诞下未满周岁的婴儿，姜将军的一个忠心管家为了留住将军的唯一血脉，偷偷将孩子抱走，而护国夫人也在东瑰暗卫的保护下潜回东瑰，并于次年生下东瑰国主的第七子，李舜傕。
　　此时已经三岁的姜昀溪跟着管家在一个名叫青涸的小山村住了两年多，生活虽谈不上多富足，却也是自给自足、乐而无忧，安全起见，姜昀溪跟管家姓何，管家给他起了个名字叫何夕。年幼的何夕已经初具美人之姿，想想也是，护国夫人就是一个大美人，不然，一个成天无数美人在怀的东瑰国主不会对她念念不忘，何夕无疑是继承了父母亲的所有优秀的地方，明眸皓齿，吹弹可破、水嫩的肌肤，水灵的眼睛令人同情心泛滥，整个村里的女性都争着做孩子的干娘，这也是管家带着孩子逃到这里，一穷二白却没被饿死的原因。
　　然而这一点让管家很担心，因为他希望何夕平平静静地过完一生，不要像他父亲一样埋骨沙场，或是因其母亲陷入无休止的迫害。但是，何夕是护国夫人的儿子，护国夫人是个人精，决定了何夕也不是善茬，于是管家可悲地发现他控制不了这位小主子，并且何夕各方面的才能都初有体现，简而言之就是很聪敏，读书一目十行，过目成诵，俨然一个小才子，整个青涸村都知道村东的何大叔家孩子是个神童，多预言这孩子必非池中之物。
　　管家也认怂，心道，既然是将军的孩子，必定也如将军般不凡，便在一些书籍读物上尽量满足他，所以，何夕八岁前的生活是很随心所欲的，即便家里有揭不开锅的时候，何夕都会忍忍就过去，只要有书看，其他的都可以忍受。
　　可是世事往往难以预料，就像何夕怎么也不会想到，平静如水的村庄会在一夜之间被洪水淹没，养了自己七年的管家在这场洪水中丧生，连尸首都看不到。八岁的何夕不是一般的小孩子，他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腐烂、消逝、仿若未曾存在过。自记事起就没再流过的泪如雨般落下，有伤心难过，但笼罩着他最深的是那份孤独，自此世界上最疼他的那个人去了。
　　村子不能住人了，各家带着存活下的人或投奔亲戚，或转战他乡，何夕什么也没带，跟着人流向着未知的方向走去。
　　一个孩子，要在饥荒和寒冷之中存活是个问题。何夕那张漂亮的脸没办法一直帮他，幸运的是，何夕书读得多，人很聪明，看上去就很有灵气的那种，故而被偶然路过的一个富贵人家收养，马车上的贵妇看何夕瘦瘦脏脏怪可怜的，便打算让他给自己的儿子当伴读，何夕当然感恩戴德，这样活下去是没什么问题了。
　　救济他的那位夫人是当朝太傅的夫人，夫人有一个六岁大的儿子陈文新，白白净净的就是有些呆，一看就知道是个听话的乖宝宝，何夕松了口气，至少陈文新不是个难伺候的主。
　　陈文新每天都是和太子皇子们一起上课的。上课的内容无非治国之道、用兵之计以及修身养性、仁义道德，伴读是可以旁听的，但听了几节课后，何夕觉得无味，便不再继续，于皇子们上课之时，在隔壁的藏书室里找书看，太傅对此不置一词，只当夫人找了一个不学无术的伴读，思量着什么时候再找一个认真点的。
　　伴读期间，何夕遇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太傅教授的对象均是皇亲贵族，所以难免会有等级、身份之分，陈文新一直是被欺负的对象，但是三皇子薛语很照顾他，所以也没吃什么苦，可何夕没有人罩着，所以经常被围堵，最为恶劣的是会被众人按在地上扒裤子，本来大家都是男孩子，被看了也没什么，但指着他的男性特征却说他是似男似女的妖怪就令人无法忍受了，何夕是个好孩子不代表他没有脾气，所以何夕反击了，神奇的是，何夕轻而易举地打败了围攻他的众皇子，一招一式使得灵活顺畅、虎虎生风，像个练家子，何夕意识到，很可能管家爹爹给他买的书中那本叫《姜氏软剑七十二式》是本绝世武功秘籍，被他这过目不忘的脑子记下来了。当然，几年后，何夕才知道这是已逝护国将军家丢失的传家宝。
　　几个皇子被打懵了，有几个忍不了疼的“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才露出点七八岁的小孩应该有的样子，哭得最凶的是十三皇子薛临，一边哭一边叫道：“我要告诉父皇、母后，将你满门抄斩！”
　　“闭嘴！没出息！”一旁忍着疼站起来的四皇子薛徵阴着脸对何夕说道，“看来太傅府藏龙卧虎啊，陈文新那种孬种身边还有这种角色。怎么样，考虑一下跟着我，比跟着他好多了。”
　　“你会背《赠友人》吗？”何夕面无表情地问道。
　　“那是什么？闻所未闻！”薛徵不屑一顾。
　　“陈文新写给我的。”何夕笑着说道，“你什么时候背上了或是另外写一首给我，我可以考虑看看。”说罢，潇洒地走开，没有意识到一双饶有兴趣的眼睛从刚才就一直盯着他。
　　自此，凡上课时间，何夕都躲到藏书室看书，避免和几个皇子的正面交锋。这日，何夕在小阁楼里翻书，突然听到重物倒地的声音，这个时候藏书室是没有人的，何夕拿着书走出去，看到了一个满脸泥污，穿着宽大不合身的长袍的男孩子，目测年龄大概只有六岁，脸很瘦小，看上去经常吃不饱的样子，衣服虽然不合身却是上等的料子，何夕大概知道这是谁了。自护国将军战死沙场后，东南二国一直不合，打得水深火热，一年前东瑰不敌，便将七皇子送来做质子言和，据说这位质子是东瑰国主最宠爱的妃子所出，在东瑰备受宠爱，十分骄纵，此时这位皇子正十分警惕地看着何夕。
　　何夕见他身前倒了一推书，看样子是想踩高了拿书。不知为何，何夕见到这个孩子突然产生了一丝同情。只听那质子恶狠狠地盯着何夕道：“看什么？你一个奴才也敢欺负我！”
　　何夕笑了笑，问道：“你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李舜傕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推了一把何夕，何夕一不留神跌倒在地，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听李舜傕有些歇斯底里地叫道：“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同情我，滚！没一个好人，就知道欺负我，滚！呜呜……”
　　“扑哧”，何夕笑了出来，站起来掸掸衣服上的灰，漫不经心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帮你拿本书而已，既然不需要……”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包裹，打开拿出一个馒头递过去，“那就一起吃点东西吧。”
　　“啪！”李舜傕想都没想就把馒头扔到地上，冷哼道：“我才不吃这种东西！”
　　何夕不说话，将馒头捡起来掐掉有灰的地方，然后慢慢吃掉剩下的，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看不上的东西，在有些地方会有人为了争它头破血流，失掉性命，因为毕竟是果腹的食物，不是吗？”
　　何夕离开藏书院，远远地看到陈文新到处张望，便飞快地跑到他身边：“少爷，您找我？”
　　“恩，夕夕，小语说要带我去马场看马，你要去吗？”
　　何夕看了一眼陈文新身边的薛语，很明显三皇子殿下不希望有人打扰，便识趣地说道：“不了，少爷，我在藏书院等你，你回来了就来这里找我，好吗？”
　　“夕夕，你不去啊！小语说马儿很漂亮的。”陈文新有些可惜地说道。
　　何夕笑了笑，道：“我还想再看会儿书，你和三皇子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当即和二人告别再次回到藏书院，便看到了李舜傕被薛临的手下打趴在地的景象，宽大的袖子下露出一双细小的胳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新旧伤痕，何夕呼吸一滞，上前将李舜傕扶起来，李舜傕看清来人，甩手挣脱开来，摇摇晃晃地扶着墙：“走开！我不要你帮。”
　　薛临冷眼看着何夕，面色阴狠，咧嘴笑道：“你来得正好，正好连上次的帐一起算。你们俩可真像啊，一对奴才命。”不多废话，直接示意打手，指着何夕道，“谁把他打趴下，重重有赏！要是打残了，以后就是我的贴身侍卫。”
　　何夕冷眼看着不可一世的薛临，转身问李舜傕：“能撑多久？”
　　李舜傕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何夕道：“撑得久一点就帮你多教训他们一下。”
　　“岂有此理！”薛临怒道，对身后的人叫道，“还等什么！给我上！”
　　何夕捡起地上的树枝，对着空气略比划了一下，转向李舜傕道：“好好看着。”一个漂亮的落花刺将近身的侍卫刺倒在地，接着手腕一转，一个回旋踢将身后想要偷袭的侍卫踢倒在地，同时舞着树枝直刺面前之人的咽喉，即便是树枝，在场的人仍能感受到无形之中形成的剑气，树枝在侍卫的咽喉处停下，侍卫咽了咽口水，喉咙刺痛般的难受。何夕就势收“剑”，问李舜傕：“看清楚了吗？”
　　李舜傕一愣一愣的，忽然意识到是在问自己，便道：“还有些不明白。”
　　“那这次看清楚了。”何夕不再多说，接着舞了起来，一招一式或快如疾风，或缓如静止，变幻莫测，不一会，除了李舜傕，在场的只有薛临一人还站着，脸色不是一般地难堪，骂了句“一群没用的东西！”甩袖走人。
　　何夕问李舜傕：“能走吗？”
　　“能。”这会儿对何夕的搀扶倒没什么排斥，只是有些担心地问道，“你不怕他告你的状？”
　　“他不会的，丢不起那人！最多是想赢回来。”何夕将他扶至桌边坐下，摞起他的袖子仔细地看了看伤，“没伤到筋骨，回去抹些药就好了。”
　　“你会治病？”李舜傕问。
　　“会一点，以前看过医书。”何夕将他的手放下，道，“这几日不要举重物，像是爬高拿书之类的，等伤好了再说。”
　　李舜傕脸红了红，道：“知道了。”
　　何夕点头，看到远处两个人的身影，估摸着是陈文新回来了，便和李舜傕告别，快到门口时，李舜傕突然叫住他，道：“我叫李舜傕。”
　　何夕转身对他笑了笑，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