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只能装贝塔了》颜呈0917

2、第 2 章

　　夏秋交际，办公室的制冷开得很足，一阵从记忆中来的海风，腥咸裹着沙砾，勾起凌安一阵恶心。

　　“送客户也是不错的选择，很能彰显对伙伴关系的重视。”压抑着胃里的翻腾，识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凌安不愿再在这儿逗留下去，更不想继续围观章淳回忆，便道：“章淳总，明天周末了，我这儿还有两份加急文件要处理得本周内提交。您需要再确认一下文件内容的话，我可以先回去待命，您随时叫我？”

　　语罢，凌安等了几秒，见章淳却还坐在那若有所思，他便识趣地转身要退。

　　可才刚转身，身后便有一声：“凌安。”

　　步伐一滞，应声回头，凌安问：“章淳总，您还有吩咐？”

　　章淳眼神一转，收了笔进抽屉，深呼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似地问：“我之后，可以偶尔去你家借宿吗？”

　　被征求意见的人还未来得及答，他便又赶忙接着道：“我不会太频繁去，一个月一两次，可能是易感期前后，也可能是其它特殊情况。房租、往返的车费，可以我个人报销给你。只是，希望你能保密。”

　　两人目光对上的瞬间，让凌安想起，之前几次在便利店深夜遇到章淳时，那只蹲在明亮的超市玻璃外、无家可归的小流浪猫。

　　当天傍晚，只稍稍加了半小时的班，勤劳的凌秘书便马不停蹄地回家取证件，赶去机场，连身上的西服都来不及换。

　　前一日晚，带着章淳从公司楼下便利店回家的计程车上，在后座章淳睡睡醒醒，花香激荡的包围下，前座的凌安拨了一通电话。

　　“早上好，伯德艾丁那边怎么说？”托斯卡纳方言像是意大利面里掺了石头粒，从凌安口中讲出来的则有一股严肃的意味。

　　电话那边的卡罗尔对老板的威严习以为常，没多寒暄，答话语气尊敬，直奔主题：“我们试着约伯德艾丁谈话了一次，但效果不佳，工会过去连续三届主席都是工党的人选。我们查到，伯德艾丁的孙子今年从米兰法学院毕业，他们需要工会的影响力拉票，明年米兰区域大选，想弄一个大区的代表位置给他。”

　　信息复杂，但凌安很快梳理出其中的关系：“所以他拖着议会提十三号法案的修订，就为了逼迫工会接受他推举的人选，然后送自己孙子上大区代表的位置？”

　　“目前看来是这样。”

　　“有那两三个小党陪他折腾还不够，还要操控工会，还要大区的位置。”凌安烦躁地用手抓了抓头发：“一个大区代表要得了多少票，用得着工会？”

　　夜色下，城市在的流动中融化。

　　丝兰花香浓烈繁盛，安抚着凌安躁动的心。

　　熟睡的章淳似乎也有觉知，时而蹙起眉头，跟着车辆转弯时的晃动微微挪动身体。

　　“毕竟五年后才有下次重选，伯德艾丁想求稳，不愿意冒险。”卡罗尔语气中尽是无奈，这些天他为此奔走，花了不少精力：“不过，我前几天见伯德艾丁，他又提起和佐罗家的矛盾。”

　　“佐罗……”凌安缓缓念着这个名字，陷入深思。

　　不同于在凌安带领下已逐步完成产业转型的卡莫拉家族，同为意大利北部三大家族的佐罗和伯德艾丁家，至今还依靠着流通信息素修改药剂的传统灰色产业维持运转。

　　“我们这几年有意回避和他们的交往。”

　　“现在形势所迫，没办法。”凌安叹道。

　　“伯德艾丁虽没明说，但暗示想我们作为中间人，帮忙解决他们和佐罗家分管区域上的矛盾。”

　　“维克托都解决不了的事……”凌安从养父手中接过家族生意前，那两家就已明争暗斗了一百多年，新仇旧恨交加，如今更是一团乱麻：“如果能约在周末，我可以回去一趟，一起坐下来谈谈。”

　　“恐怕困难，伯德艾丁家周五依□□传统要过过聚礼日，周六家庭聚餐。佐罗他们则是周日弥撒，家庭聚餐。”

　　“那就只能是周一到周四？”

　　“现在看来是这样。或者您在那边是否有假期？我们可以看看能否利用您那边的假日，这边的工作日，来平衡时间？”

　　最近的假期也要到十月。凌安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后座的章淳似乎是受到他语气的惊吓，车内丝兰花的气息骤浓，凌安的怒意却平息了不少。

　　冷静下来，换了思路，凌安问：“之前我们查到伯德艾丁用垃圾回收逃税，证据成熟吗？”

　　“证据完整，但毕竟也有两三年了，现在再提告，恐怕最多也就是罚款了事。”

　　“他孙子要从政，家里染上逃税的丑闻总不会是好事。再者，我们也未必真的要提告。”凌安吩咐道。

　　就像伯德艾丁用修订案谈判，而不是真的打算推动发条修订一样，此时重提此事，只是为了施压，当下的被动局面不能一直持续下去。卡罗尔做家族顾问也有近十年，自然明白老板的用意：“我明白了，明天我再登门拜访一次，跟他聊聊看。”

　　“辛苦了。”凌安转了话题：“这次我回B市，除你之外，还有谁知道？”

　　“没有其他人知道，对外我按您要求称是去加那利群岛度假，家里的人，没有向我询问过您的动向。”说到这里，卡罗尔问：“又要换季了，您在那边一个人，易感期……”‘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在这里也能买到舒缓剂。”

　　“是，我咨询了家庭医生，如果是普通的舒缓剂，您或许得吃双倍剂量。”卡罗尔停顿了一下，还是提出了那个在他心里困扰已久的问题：“十三号法案修订，主要影响的是外商投资，和我们的事业关系不大，您让我去跟进，是否是与您此行L国有关？”

　　凌安肯定了他的猜想：“嗯，不过具体的情况我之后回去再详细给你解释，现在你只管跟进，尽可能让他们撤销修改案，有任何消息随时跟我同步。”

　　这事算僵持在这里，凌安本以为自己发挥的空间有限，只能静观其变。

　　可事情很快出现转机。

　　周五上午，刚结束会议的凌安才坐回工位，便收到意大利来的邮件。

　　还是卡罗尔。

　　不同于平时，这位法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总要在邮件的格式、礼节性措辞上卖弄自己的文采斐然，让读的人感到苦恼，因为得在一大堆无意义的信息里，筛选出关键的内容来。

　　这次全然没有那些繁文缛节，只有短短两行，事情足够重要，也足够紧急：

　　「德纳·佐罗在布局和伯德艾丁全面开战。

　　伯德艾丁愿意让议会撤销法案修订申请，但交换是，请您本月之内要作为中间人去调和两家关系。」

　　手机“嗡嗡——”震了一声，来的消息还是意大利语，措辞则不拘小节很多。

　　「Ling，你收到卡罗尔的消息了吗」

　　「为了几个垃圾场、小破商店，那个瘸子就要喊打喊杀」

　　「真是疯子」

　　“凌秘书，在忙吗，有没有时间一起去喝杯咖啡？”

　　回身，来邀请者是海外业务板块的秘书长何晨。

　　凌安不好拒绝，也来不及回邮件，只能在跟着何晨去咖啡间的路上，编辑发送消息出去：

　　「安抚德纳，我订今晚的航班回去，晚些发航班信息给你。」

　　「弗朗西斯科，你和卡罗尔一起在书房待命。」

　　何晨找他的原因，或多或少也与意大利方面的工作有关。

　　ZR制造目前的掌门依旧是章志华，作为其长子的章淳大学毕业后便从底层做起，历练至今，坐上分管海外业务模块的副总裁之座也有三年。

　　“章淳总一直在争取欧洲运营总部能选址在意大利，打算将欧洲市场作为之后海外业务战略的核心，很是重视。打算在那边组建新的秘书团队，和国内并重，专门化欧洲事务、独立办公。”何晨毫无保留，透露了关键消息给凌安。

　　只要伯德艾丁的事能顺利解决，章淳的欧洲战略就能平稳开展。凌安知道章淳对意大利的期待，一早便开始布局。

　　茶水间的雾面玻璃隔音效果极佳，平日里电话不断的秘书处竟然有这样一处适合密谈的静地，很让人意外。

　　稳坐沙发的凌安捧着咖啡杯，眼神落在杯中升腾的热气，未急于表态。

　　“三面时，我有问过你驻外相关的事，不过那时秘书处对驻外办的规划还不明确，这次找你来，其实是想问问你对机动岗的想法。”

　　“机动岗？”凌安带着兴趣，望向还在咖啡机旁的何晨。

　　“嗯，”何晨和平时一样，说话不急不缓，“以往海外模块的业务多以线上协同办公的形式开展，但欧洲运营中心是章淳总上任以来第一个大项目，章淳总很重视。前期少不了要亲自前往当地组织工作展开，我们秘书处也规划设定一个机动岗，与章淳总同步办公地点，作为机动岗。”

　　当晚，过了海关的凌安，回想着下午的对话，再次拨通了卡罗尔的电话。

　　“就算您亲自回来，这事还是不好解决。”

　　“我知道。”方才为了恢复些精神，凌安去卫生间用清水洗了把脸，这时正在休息室里等候：“安排了明天在家里午餐？”

　　“嗯，伯德艾丁很积极地答应了。倒是佐罗，弗朗西斯科花了点功夫才说服来谈判。”卡罗尔说这话时没什么感情。

　　凌安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的弗朗西斯科便抢过电话，吵吵嚷嚷地道：“我说，命比钱重要，但拿到钱比拿到命重要，多吃一顿卡莫拉家大厨做的通心粉、烩饭又不会让他的‘枪’变慢。”

　　电话那边的卡罗尔很是嫌弃他的黄色双关：“你太粗俗了。”

　　“那又怎样，对流氓就得有流氓的手段，这是跟我叔叔维克托学的。况且，你凭什么质疑我？我在这书房的地毯上撒尿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

　　“受过训练的猴子都不会做那样的事……”卡罗尔试图抢回电话，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按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凌安出言平息争端：“卡罗尔今天可以下班回家了，弗朗西斯科现在备车，带人来机场接我。”

　　来自老板的命令奏了效，另外嘱咐了关于次日午餐会谈的安排，凌安便要拎着手提箱登机。

　　转眼是次日一早，弗洛伦萨边检入境章如晨钟，敲醒了昏昏欲睡的凌安。

　　接人的弗朗西斯科毫不克制地释放着自己焦油味的安抚信息素，走在机场的通道里，十足十地引人注目，对凌安叫叫喳喳：“粉色头发？真个性！看看你的脸色，怎么憔悴成这样？你可是Enigma！站在进化顶端的无限潜能，都被你挥霍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有，昨天买票，划的怎么是我的卡？我听卡罗尔说你回L国找了份工作，工资还不够买回来的票？”

　　一整天的工作无缝衔接长途飞行，耗尽了凌安全部的力气，此刻他真恨自己听得懂意大利语，弗朗西斯科的声音回荡一周，不管不顾地强灌进他的耳朵。

　　“嗯，勉强够交上房租。”

　　凌安付费打工的精神深深震撼了弗朗西斯科，后者不可置信地扫了一眼老板尽显倦怠的脸孔，问：“什么Omega这么勾人？让你如此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