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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心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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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队,”陶星星拿着一个平板电脑走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周挽的手机云端备份里,除了聊天记录,我们还恢复了她的微博账号数据。她设置了仅自己可见......里面有很多内容。”
  乌枞接过平板,时间线从几年前开始。
  最初的微博,充满了新婚的甜蜜和对未来的憧憬:
  【2024年2月1日】今天和韩先生领证啦!从此就是韩太太了~ [配图:两只戴着婚戒的手交叠在一起,背景是民政局的红墙]
  【2024年2月12日】搬进新家第一天!虽然不大,但是我们的爱巢!韩先生辛苦了,以后我来照顾你![配图:凌乱的搬家纸箱和两人疲惫却幸福的笑容]
  【2024年3月2日】给韩先生做了他最爱吃的红烧排骨,他说比饭店的还好吃!开心![配图:一盘色泽诱人的排骨]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微博的色调渐渐变了。
  【2024年5月1日】今天买了一条裙子,他说太贵了,没必要......可是才两百块啊。算了,退了吧。[配图:购物袋的局部]
  【2024年7月5日】和闺蜜吃个饭,回来晚了半小时,他盘问了整整一个小时,像审犯人一样。心好累。
  【2024年9月1日】工资卡在他那里,想给妈妈买点营养品,他说没必要,家里有。可那是我妈啊......
  乌枞的眉头越皱越紧,继续看下去。
  【2025年1月1日】终于说出口了:离婚。他像疯了一样砸东西,说除非他死。好可怕。录音了,发给薇薇了。
  【2025年2月19日】爸妈的电话让我哭了好久。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但我决定了,我要回家。订了后天的车票![配图:一张模糊的、带着泪痕却努力微笑的自拍]
  【2025年2月21日】打包行李!感觉像在打包过去两年的噩梦。再见了,Z城。再见了,......(后面似乎删掉了什么)[配图:一个半空的行李箱]
  【2025年2月22日】联系了C城的朋友,帮我留意工作机会。重新开始,我可以的!加油,周挽![配图:一张C城地标建筑的风景照,阳光灿烂]
  乌枞的目光停留在最后那条充满阳光和希望的微博上,久久没有移开。时间显示,这是她遇害前一天发出的。她规划着未来,打包着行李,签好了离婚协议,买好了回家的车票......她离自由和新生,只差一步之遥。
  然而,这一步,永远也迈不出去了。
  她的希望,永远停留在了这条微博里。
  乌枞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堵得难受。他仿佛能看到周挽在发出这条微博时,脸上那久违的、带着泪痕却无比坚定的笑容。她看到了光,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这光,被韩易用最残忍、最自私的方式,彻底掐灭了。
  乌枞沉默着,她关闭了平板,“通知周挽父母,可以来领取遗物了。”乌枞的声音有些沙哑,“包括......她的手机。” 她顿了顿,“让技术科把她的微博......尤其是最后那条,导出来,打印一份,交给他们。”
  她想,周挽的父母应该看看,他们的女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不是绝望的,而是满怀希望地,想要回到他们身边,重新开始。这份希望,是他们女儿留在这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一个鲜活的生命,一段本该开启的新旅程,被最亲近的人,以最卑劣的理由,永远定格在了绝望来临前的、充满希望的一刻。
  案件结束了乌枞并没有觉得放松,她一个人到山顶看星星,熟门熟路地走到民宿后方那片开阔的观景平台,平台上空无一人。她找了一把躺椅坐下,没有开灯,任由山间的清冷空气包裹着自己。抬头,是城市里难得一见的璀璨星河,一条模糊的银河带横亘天际。她打开一罐冰凉的啤酒,仰头灌了一大口,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冲不散心头的郁结。
  她沉默地喝着酒,目光失焦地望着深邃的夜空。每当有流星拖着短暂而明亮的光尾划过天际时,她就在心里默念:周挽,下辈子,一定要幸福。一定要遇到真正爱你、尊重你的人,平安喜乐地过完一生。一颗,又一颗......她仿佛在用这种方式,为那个永远停留在希望前夕的灵魂送行。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踩在木制平台上,发出“咯吱”的轻响。乌枞没有回头,以为是民宿的工作人员。
  “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闷酒?”一个清冷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的声音响起。
  乌枞猛地回头,月光下,濯枝雨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风衣,长发被山风吹得微微飘动,正静静地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乌枞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甚至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惊喜。她没想到濯枝雨会找到这里。
  濯枝雨走到她旁边的躺椅坐下,也抬头望了望星空,语气平淡:“结案了,看你状态不对。猜你可能需要安静,又想起你上次提过这里看星星不错。”她顿了顿,侧头看向乌枞,“看来猜对了。”
  乌枞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驱散了部分寒意。她递过去一罐没开的啤酒:“喝吗?”
  濯枝雨摇摇头:“开车来的。”她看着乌枞手中几乎空了的罐子,“还在想周挽的案子?”
  乌枞仰头把最后一点酒喝完,捏扁了罐子,发出一声轻响。“嗯。”她低低应了一声,“明明破了案,抓了人,可心里一点也轻松不起来。看到她那最后一条微博......就觉得特别堵。她明明已经看到出口的光了,就差一步......”
  濯枝雨沉默了片刻,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见过太多黑暗和不幸,有时候,受害者那份对美好的最后希冀被摧毁,比死亡本身更让人感到无力。”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但至少,我们替她讨回了公道,没让凶手逍遥法外。这或许,是我们唯一能为她做的。”
  “我知道。”乌枞叹了口气,“道理都懂,就是......意难平。”
  “那就允许自己意难平。”濯枝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我们是人,不是机器。看到不公,感到愤怒和悲伤,很正常。”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着,望着满天繁星,偶尔有流星划过,山风微凉,吹拂着她们的发丝。乌枞没有再说案子,濯枝雨也没有追问。她们聊起了上次来这里时看到的奇怪云彩,聊起了警局食堂新来的师傅手艺不错,聊起了法医中心最近收到的一个特别棘手的样本......话题琐碎而平常,却奇异地让乌枞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濯枝雨身上那股沉静的气息,像山间的清泉,无声地涤荡着她心头的阴霾。
  “明天早上,”濯枝雨忽然开口,打破了片刻的宁静,“这里的日出也很美。要不要......一起看看?”
  乌枞有些意外地看向她。濯枝雨的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的山峦轮廓上,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柔和而专注。
  “好。”乌枞几乎没有犹豫,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心头的沉重感,似乎因为这一个邀约,又轻了几分。
  第二天凌晨,天还未亮,两人便轻装简行,沿着民宿后山的小径向上攀登。山路不算陡峭,但清晨的露水让石阶有些湿滑。乌枞走在前面,偶尔回头提醒濯枝雨注意脚下。濯枝雨则安静地跟着,步伐稳健。
  她们没有太多交谈,只有登山杖点地的声音和彼此轻微的喘息声回荡在寂静的山林间。这种沉默的陪伴,却让乌枞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舒适。
  终于,在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她们登上了山顶一处视野绝佳的平台。东方天际,云层被染上了淡淡的橙粉色,预示着日出的临近。她们找了个平坦的石头并肩坐下,静静等待着。
  山风带着清晨特有的凉意和草木清香。乌枞深吸一口气,感觉胸腔里积压的浊气似乎都被这清新的空气置换掉了。她侧头看向濯枝雨,她正专注地望着东方,晨光熹微中,她的侧脸线条清晰而柔和,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沾着细微的露珠,整个人仿佛融入了这片等待光明的静谧之中。
  就在这时,第一缕金色的阳光猛地刺破了云层,像一支燃烧的箭矢,瞬间点燃了天际,紧接着,一轮红日磅礴而出,跃出地平线,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刻被点亮、被唤醒。壮丽、磅礴、充满生机。
  乌枞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到濯枝雨身上,她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金色的晨光温柔地镀在濯枝雨的轮廓上,给她清冷的气质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山风吹动她的发丝,有几缕调皮地拂过她的脸颊。
  一种陌生的、强烈的悸动毫无征兆地击中了乌枞。不是案件侦破时的兴奋,不是并肩作战时的信任,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柔软,带着微微酸涩和无限温暖的感觉,从心底最深处悄然滋生,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看着濯枝雨被朝阳映亮的侧脸,看着她专注而沉静的眉眼,忽然清晰地意识到:她心动了。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慌乱,又有些无措,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阳光填满的暖意。她慌忙转回头,假装继续欣赏日出,但剧烈的心跳声,却在她自己的胸腔里,擂鼓般清晰地震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