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案现场》懊懊

11、开屏孔雀

　　乌枞第一次喜欢人，她这几天非常发愁，她搜肠刮肚，回忆着看过的为数不多的爱情电影片段，结果脑子里全是“壁咚”、“强吻”这种完全不适用于她和濯枝雨现状的桥段。她甚至偷偷在搜索引擎输入“如何追求高冷法医”，结果跳出来的答案要么是“用专业知识征服她”（这个她好像本来就有？），要么是“展现你的温柔体贴”（这个......乌枞觉得自己温柔起来可能像只张牙舞爪的螃蟹）。
　　于是乌枞凭借自己的“知识”像开屏孔雀一样在濯枝雨身边转悠好多次，但是效果都不佳，如果让陶星星知道乌枞是这样想的，肯定要嘲笑乌枞八百次。拜托，乌队长的开屏简直让人没眼看好吗？真是老房子着火，乌枞的事迹包括不限于。
　　乌枞记得濯枝雨似乎喜欢喝不加糖的拿铁。某天早上，她特意提前半小时到警局，绕路去了那家据说咖啡豆很香的精品店，买了两杯热腾腾的拿铁。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法医中心，心里排练着：“濯法医，早啊，顺路给你带了杯咖啡。”
　　结果，刚走到濯枝雨办公室门口，正好撞见濯枝雨拿着文件夹出来。乌枞脑子一抽，那句排练好的话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脱口而出的是：“濯枝雨！喝、喝咖啡！热的！我买的！” 声音洪亮，语气急促，配上她因为紧张而略显僵硬的表情和递咖啡时过于迅猛的动作，活像在完成一项突击抓捕任务。
　　濯枝雨被她吓了一跳，看着几乎怼到自己胸前的咖啡杯，又看看乌枞那张写满“我很认真”的脸，沉默了两秒，才伸手接过：“......谢谢乌队。”
　　乌枞松了口气，刚想找点别的话题，濯枝雨却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我早上习惯喝黑咖啡提神，拿铁......有点甜了。” 说完，她拿着文件夹，步履从容地走向解剖室方向。
　　乌枞僵在原地，手里还拿着另一杯咖啡，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杯加了双份糖浆的焦糖玛奇朵，默默喝了一大口，甜得齁嗓子，心里却苦得像黄连。第一次卒。
　　又有一次，乌枞借着讨论一个旧案尸检报告的机会，溜达到解剖室。濯枝雨正在做准备工作，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手套。
　　乌枞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戴上橡胶手套，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这工作多伤手啊！她记得陶星星桌上有一支护手霜，据说特别好用。她立刻转身冲回办公室，在陶星星惊愕的目光中抓起那支护手霜，又风风火火地冲回解剖室。
　　“濯法医！”乌枞再次以“突击”的姿态出现，把护手霜往濯枝雨面前的台子上一放，“这个！给你！保护手！” 语气依旧斩钉截铁。
　　濯枝雨正在调整显微镜，闻言抬起头，口罩上方的眼睛里带着明显的疑惑。她看了看那支粉嫩包装、散发着甜腻花果香的护手霜，又看了看一脸“快收下别客气”的乌枞，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透过口罩有些闷：“乌队，谢谢好意。不过，解剖前需要严格消毒，任何护肤品都可能影响操作甚至污染样本。而且，”她顿了顿，似乎有些无奈，“我习惯用无香型的医用护手霜。”
　　乌枞：“......” 她感觉自己像个傻子。她看着濯枝雨那双被消毒水浸泡得有些干燥、但依旧稳定而专业的手，再看看自己带来的那支格格不入的、香喷喷的护手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第二次卒。
　　乌枞痛定思痛，觉得前两次失败在于太刻意、太生硬。她决定展现一下自己的“生活品味”和“幽默感”（虽然她自己也不太确定有没有）。某天，她特意换下常穿的夹克，穿了一套笔挺的西装——这还是去年参加表彰大会时穿的。她对着镜子，把领带打得歪歪扭扭，故意弄出一个非常滑稽、像被狗啃过一样的结。
　　她计划好了：等见到濯枝雨，就装作苦恼地说：“濯法医，你看我这领带怎么都打不好，你能帮我看看吗？” 这样既能自然搭话，又能展现自己“笨拙可爱”（陶星星？乌队你有吗我怎么不知道）的一面，说不定还能拉近距离。
　　她信心满满地走到法医中心，正巧濯枝雨和林虎在走廊讨论事情。乌枞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指着自己那灾难性的领带结，努力挤出苦恼的表情：“濯法医，你看我这个......”
　　话还没说完，林虎这个没眼力见的家伙就凑了过来，一脸耿直：“哎哟乌队！您这领带打的......啧啧，跟麻花似的！来来来，我帮您！我打领带可溜了！” 说着，林虎的大手就伸了过来，三下五除二，一个标准又漂亮的温莎结就出现在了乌枞脖子上。
　　乌枞：“......” 她看着林虎憨厚的笑容，再看看濯枝雨眼中一闪而过的、似乎是......笑意？她感觉胸口憋了一口老血。精心设计的“笨拙”桥段，被林虎这个二愣子彻底搅黄了！第三次卒得透透的。
　　乌枞简直要抓狂了。
　　陶星星抱着一摞文件路过，看到她家队长这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以及脖子上那个被林虎拯救后异常端正的领带结，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捂住嘴溜走。乌枞的事迹，在陶星星心里的小本本上，又添了浓墨重彩（且爆笑）的一笔。乌队长的开屏之路，道阻且长！
　　乌枞觉得自己最近的行为简直蠢透了。咖啡送错口味，护手霜送错类型，连打个领带都能被林虎截胡......她觉得自己在濯枝雨面前苦心经营的“可靠队长”形象已经碎成了渣渣，拼都拼不起来。她趴在办公桌上，把脸埋进臂弯里，发出无声的哀嚎。陶星星刚才那声憋不住的笑，更是让她觉得颜面扫地。
　　“乌队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林虎那耿直的声音又在门口响起。
　　乌枞猛地抬起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没事！忙你的去！”
　　林虎挠挠头，不明所以地走了。
　　乌枞正琢磨着是不是该暂时收敛一下，或者干脆去请教一下陶星星（虽然这绝对会被嘲笑致死），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乌枞强打起精神，坐直身体。
　　门被推开，濯枝雨站在门口。她今天穿着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外面套着白大褂，显得干净利落。她的目光落在乌枞身上，平静无波。
　　乌枞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完了完了，肯定是来兴师问罪的，嫌自己这几天太烦人，打扰她工作了，她甚至看到濯枝雨的目光在她脖子上那个被林虎拯救过的、异常端正的领带结上停留了一瞬。
　　一股巨大的紧张和破罐子破摔的情绪涌上心头。乌枞猛地站起来，动作幅度之大带倒了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响。她顾不上扶，深吸一口气，像第一次在新闻中心发言一样紧张，直视着濯枝雨，语速飞快，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飘：
　　“濯法医！我…我知道我最近行为有点奇怪！给你添麻烦了！我…我就是想表达一下我的…我的喜欢！没有别的意思！如果让你觉得困扰了，非常非常抱歉！我以后一定注意！不会再打扰你了！” 她一口气说完，脸涨得通红，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她甚至不敢看濯枝雨的眼睛，说完就低下头，盯着自己擦得锃亮的皮鞋尖。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预想中的冷淡拒绝或者严肃警告并没有到来。
　　濯枝雨看着眼前这个像犯了错被老师抓包、紧张得手足无措的乌队长，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和低垂的脑袋，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睛里，清晰地浮现出一种名为“无奈”和“好笑”的情绪，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比平时温和了许多，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乌枞。”
　　她叫了她的名字，不是“乌队”。
　　乌枞猛地抬起头，撞进濯枝雨那双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眸里。那笑意很淡，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湖漾开一圈圈涟漪。
　　“你......”濯枝雨似乎斟酌了一下词句，耳廓悄然染上了一层薄红，这在向来清冷的她身上极其罕见，“你不需要这样。”
　　乌枞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啊？”
　　“咖啡，护手霜，还有......那个领带，”濯枝雨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她微微移开视线，看向旁边的文件柜，“我都看到了。”
　　乌枞的脸更红了，恨不得立刻原地消失。
　　“很......”濯枝雨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最终，一个让乌枞完全意想不到的词从她口中轻轻吐出，“......很可爱。”
　　乌枞：“！！！” 她怀疑自己幻听了。
　　濯枝雨似乎也觉得这个词有点不符合自己一贯的形象，耳根的红晕更深了些，但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声音虽然轻，却异常清晰：“你不用刻意去做什么，也不用......学别人。你做你自己就好了。”
　　她重新看向乌枞，目光清澈而认真：“我喜欢的是你本身的样子。”
　　轰——！
　　乌枞感觉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绚烂夺目，震得她头晕目眩。濯枝雨说她可爱？濯枝雨说喜欢她本身的样子？濯枝雨......也喜欢她？！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的幸福感瞬间淹没了她，让她整个人都懵了。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傻傻地看着濯枝雨，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
　　濯枝雨看着她这副呆愣愣的样子，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更深了些，但随即，她自己似乎也感到了强烈的羞意。她飞快地说了一句：“我先回法医中心了。” 然后，不等乌枞反应，便转身快步离开了办公室，脚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匆忙。
　　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乌枞一个人。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被施了定身咒。过了足足十几秒，她才像是灵魂归位，猛地抬手捂住自己滚烫的脸颊。
　　“她......她说喜欢我......喜欢我本身......” 乌枞喃喃自语，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巨大的喜悦像潮水般冲刷着她，让她感觉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
　　她扶起刚才带倒的椅子，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阳光明媚，天空湛蓝，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嘿嘿......” 她忍不住傻笑起来，嘴角咧到了耳根。
　　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结果，她同手同脚地往外走，差点撞在门框上。走到走廊，迎面碰上拿着文件过来的林虎。
　　“乌队？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林虎关切地问。
　　“没......没事！好得很！非常好！” 乌枞大声回答，声音洪亮，脸上挂着一种近乎梦幻的傻笑，脚步虚浮地继续往前走，仿佛踩在棉花上。
　　林虎看着她头重脚轻、飘飘欲仙的背影，挠了挠头，一脸困惑：“乌队这是......中邪了？”
　　而乌枞，此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濯枝雨喜欢我！濯枝雨觉得我可爱！濯枝雨让我做自己就好！
　　她晕乎乎地走到会议室，关上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捂着脸，无声地尖叫起来，只有肩膀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老房子着火，烧得轰轰烈烈，但这次，似乎......烧对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