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第四十五章:入体 ...
-
“额,是这样的,”言化结结巴巴道,“先前师父留了个问题,题目是如何控制游魂乖乖去投胎,而不是为非作歹四处吓人?”
“你那个同窗怎么答?”晓清澜道。
“嗯,他说,可以把游魂生前腐烂的身体摆到它必经的地方,吓一吓它自己,让它明白吓人的可怕性。”
初墨:......
莫尚:......
段凌歌轻嗤一声,心道他还真敢说。
晓清澜闻言倒是来了兴趣,“这个思路很清奇啊,不过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先前听仙君说,这些‘妄’之所以会产生,是因为它们不相信自己死了。”
“是。听得还蛮认真的嘛,那你的意思是——”
“弟子愚钝,不过我认为,既然要彻底消除这些‘妄’,需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让它们承认自己的□□已经死亡。”
晓清澜闻言眉心蹙了蹙,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忽而道:“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别说,确实可以一试。”
“什么?”初墨淡淡道。
“你看啊,这些普通人的尸体为何要被藏在石墙里呢?”晓清澜的眉峰微挑。
“为了清理现场,迷惑下一个落阵之人?”初墨疑惑道。
“不,我觉得还有一个原因。”
“有没有可能是‘妄’故意藏起来的,目的就是避免自己看见,从而生存在‘自己还活着’的幻想中。”晓清澜道。
“所以,你是想让这些尸骨暴露在‘妄’眼下,让它们直面真相?”
“是。怎么样,试试?”晓清澜一双桃花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闪烁着流光, 怎么看都有点...含情脉脉。
初墨的喉结突然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下,微微仰头闭了闭眼,露出干净流畅的下颌线,再次睁眼时将目光稍稍错开。
“好。”
“试试。”
片刻后,整个空间剧烈摇晃,沙石飞走,四周的石壁露出巨大的裂缝,苍青色的剑意劈开了近乎所有坚硬的屏障,尘土簌簌抖落,仿佛天崩地裂、山呼海啸。
晓清澜:倒也不必弄这么大动静,再这样下去一会儿阵都塌了。
段凌歌:不愧是我家宗主!
莫尚:轻点震啊,感觉五脏六腑要碎了。
言化:......宗主开心就好。
与之而来的是“乒呤乓啷”的骨架落地声音,待到尘埃终于散去时,白色骨头零零散散地堆在空间四周,好像一朵凋谢的白色彼岸花,静静躺卧在青黑石板为底的棺材中。
那些白色触手正打得火热,被石头沙子劈里啪啦砸懵了之后愣了几秒,就要继续,忽然瞥见了周围的白色骨架,肉眼可见地僵硬了许久。
随后它们开始以诡异夸张的姿势尖叫挣扎,好像一双双从地里伸出来的恶魔的手,此刻正在被地狱死死向下拖拽。
很快,白色缩水般枯萎成粗糙颗粒状死皮,软绵绵耷拉着,边缘又迅速焦枯,变成焦黑色,随后萎缩状态蔓延至全身,淌出粘稠的黄色液体,焦黑死皮也渐渐化成灰烬消散。
段凌歌:好像更恶心了怎么办。
莫尚:......忍住一阵上涌的呕意。
言化见多了尸体解剖,此时反应倒是没那两位那么剧烈,他眼神无意间瞥见余风吟,那人看上去正颤颤巍巍地站着,似乎对眼前场景感到很害怕。
可直觉告诉他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他又朝余风吟的方向瞟了一眼,尽管这个角度只能瞥见那人的侧脸。
并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究竟何处不对劲?他一时没想出来。
那些怨灵失去了‘妄’的掣肘,先前的经验又告诉它们自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便又要尖叫着逃逸向四周的石壁,寻找藏身之处。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可以说是好事,毕竟几人还没想到最后解局的方法,没有怨灵的打扰会更轻松些,待到破阵后再处理它们也不迟。
怨灵四散奔走的方向和角度各异,上方被黑雾笼罩,场面有些混乱。
恍惚间,余风吟的头似乎侧了一下。
言化的眼角余光因为他的小动作可以瞥见那人的半张侧脸。
刹那间,他明白哪里不对劲了。
眼神!是余风吟的眼神!
他不应该有那样的眼神。
按理说,怨灵终于找到退路,他的情绪应是庆幸和放松。可他方才一晃而过的眼神,分明夹杂着探究,恍惚,执着,悲伤。
他不清楚为何这些不相容的情绪会杂糅在一个人的眼眸中,但他知道余风吟一定有什么秘密的打算在潜滋暗长。
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隐隐的不安在他内心伸出翻腾。
忽然,他余光瞥见一缕黑雾奔向身后,这本没什么稀奇的,可他发觉那缕黑雾竟然不是在向上逃窜,而是在向下俯冲!
他猛地转身,道:“小心!”
与此同,初墨漆黑的剑眉凝住了,凤眸中流过焦灼和担忧。
他急道:“晓清澜!”
原来,那缕黑雾俯冲的方向不是别人,正是晓清澜!
可晓清澜虽然察觉了那抹怨灵无声的靠近,却没有及时出手。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股奇异的力量似乎在灵魂深处流动,召唤、回应着什么,仿佛背后有什么东西产生了吸引力,激活了隐埋于岁月尘埃中的声音。
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抹黑雾接近他时是没有怨气的,而是某种纯净的渴望、探察,甚至可以说,小心翼翼。
这不该是一个怨灵该有的情绪,他因此怔愣了半晌,也错失了攻击的机会。
那抹黑雾仿佛征得了同意,顷刻间侵身而入,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的呼吸滞住了,如同有一只温柔的手,从脊椎末梢探入,轻轻拨动了某个生锈的齿轮,近处的喧嚣,远处的熙攘,都退潮成了遥远的海浪,又如同琥珀中凝固的蝴蝶。
耳膜一阵刺痛,所有声音似乎在消退,眼前的场景也开始摇晃、扭曲,石壁,怨灵,一张张脸庞都逐渐模糊。
灵魂深处尘封的窗扉似乎被一阵风温柔推开了,古老的窗棂震颤,引发一阵持续的痛意和痉挛。
眼前的景象在坍塌......
好疼啊,怎么和那日落湖那么像...
只不过那时是剧烈的撕裂感,眼下是轻轻掀动引发的隐痛,可同样难以忍受。
他一开始想硬撑,尽管什么也看不见,可一阵阵眩晕接连不断地袭来,双腿还是无力地渐渐软了下去,嘴角不经意间溢出一道若隐若现的血线。
“晓清澜?!”
“晓仙君!”
“晓仙君!”
“仙君!”
“!”
他听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忽然,恍惚中,一只手揽过了他的肩,另一只手臂猛然法力,肘部准确卡住他的腰线,将整个人稳稳托住,扶着他的后脑轻靠在滚烫的胸膛,一头青丝倾泻而下,拂过那人的墨色衣袍,熟悉的白泽香沁入。
那颗心跳得那么快、那么重,他似乎可以隔着衣料、隔着肋骨感受到它强烈的搏动,那缕香味那么熟悉,让他莫名安心,不具任何戒备地蜷在那人怀里。
那人抱着他,缓缓跪下,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在轻声说着什么,或许唤着他的名字,或许是问他怎么样。
但他一个字也听不见。
他缓缓阖眼,熬过这一阵不适,再睁眼时仿佛进入了某个梦境,可周围的一切是那么鲜活、透亮、真实,和此处的幽暗完全不同。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不能凭着自己的意志随意走动,除了还能自主思考,所见的一切仿佛冥冥中注定。
仿佛他此刻正寄居在某人的体内,但不是夺舍,因为他不能对所见做出任何感觉,似乎只能凭借那人的眼睛,沉默地感受着周围发生的所有。
让他清醒地明白这里不是真实的依据,是眼前的场景不太稳定,而且貌似会随时切换,每个场景的连贯性也不强,而是碎片化的,混乱的。
他稳定了心神,跟随着那人的眼睛,开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然而,头还是剧烈地疼痛,神智也不是很清醒,仿佛多思考一秒,就会有一座火山在头脑中爆发。
忽然,一道甜美又带着些稚嫩的女生传来。
“小姐,老爷的眼光不会差的,你先别生气嘛,好歹也在后日的赏花宴见见那位余公子?说不定就合了眼缘呢?”
“小兰,你别劝了,我才不去呢,我还奇怪呢,爹爹怎么会看上那么一个窝囊废。”
“哎呀,我的好小姐,您就行行好,给老爷个面子呗,就算不说话,远远看一眼也行呀,起码瞧瞧那余公子长什么样嘛。”
“我可听说了,那人成天除了办事,很少出门,别人递的帖子大多都回绝。这说明,长得肯定不怎么样嘛,不然怎么不愿意见人。再说,就算...就算...”
“就算什么啊,小姐?”那位名唤小兰的丫鬟声音中带着好奇。
“就算他长得好看,那不过是一副空皮囊罢了,我才不要嫁给这样的人呢。”
晓清澜:!余公子?嫁人?自己这是进入余风吟的夫人——花溪竹未嫁人的时空里来了?
他还没见过这样的蹊跷事。
那位小姐想必就是花溪竹了,可自己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和余风吟又有什么关系?怎么会扯入他们的时空来?
他忽然想起,自己从进余宅前,对余宅、对余风吟就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感。
难道自己飞升前和他们有很深的牵连?
正想着,一阵刺痛在脑海中炸开,银针般刺着每根神经,令他不得不停止思索,顺着花溪竹的视角走。
不过,他隐约觉得,尽管这个声音还带着少女的青涩稚嫩,自己却好像在哪儿听过,尽管次数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