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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自相残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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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风吟顿时发觉自己被算计了,可显然已迟。
段凌歌已经在他情绪失控时在幽暗中偷偷绕到了身后。
他慌张大喊“都别动!不然我...”
“不然你怎样?”少年清晰好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记暴击,他感应的怨灵受到灵力攻击后痛苦地尖啸,随后黑雾迅速逃逸,脱离了掌控。
脱离了怨灵的他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很快被冲上来的段凌歌反剪双手,膝盖后窝遭受一击猛踹,整个人吃痛跪倒在地,很快被青云剑的剑意牢牢缚住。
“你们...你们狡猾,你们卑鄙!”余风吟大概这辈子没怎么骂过人,想到最脏的词也就这两个了。
“我们卑鄙?”少年的声音脆生生的,却带着怒意,“拿我们的人当人质要挟,你配说这个话吗?”
他手死死摁住余风吟的后颈,将人使劲向地上甩去,余风吟的额头“砰嗵”一声磕在青黑石板,额角裂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殷弘的鲜血沾湿了碎发,粘稠地浸透散在鬓边的青丝,如黑夜中凝固的蛛网。
鲜血顺着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像一条破碎的红河,暗黑色的血珠滴落在颤抖的眼睫上,在虹膜上染出刺目的猩红。
余风吟没有抬起手去擦。
他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跪着,内心产生出一种朦朦胧胧的荒诞感。
段凌歌见他如此,还欲抬手,手腕却被捉住了。
他抬眸,看见的是言化一只被灼烧的面目全非的手臂,淋漓的鲜血已经凝结成血痂,大面积的创面有些狰狞,可能是因为太痛,又或是神经受损失去了控制能力,那只手捉住他时有些颤抖。
“可以了。他也没对我做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可是他...”
“我说可以了。”言化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急促和强硬,好像一只被惹怒的小动物。他不知为何想起了房间内余风吟为护着女儿对自己告诫的眼神,莫名有些心酸和难过,尽管这个人方才要挟了他。
可若不是要...自己的命又算什么呢。
“那...好吧。”段凌歌看着言化含着水色的眼睛,还是撤回了手。
“你...你的伤怎么样?要不要紧?药如果用完了我身边还有...”段凌歌看着他的伤,还是忘记了先前的不快,语气中多是关切和焦急。
“不必。我处理过了。”言化道。
片刻后,他又补了一句:“谢谢。”只是口气挺生硬。
段凌歌一双明澈的眼睛闻言瞪大了稍许,有些迷茫。
他刚刚说了啥,自己没听错吧。
好像是...谢谢?
他会说谢谢吗?
药宗那个每天脾气暴躁、毒舌、每天拿鼻孔看人的粉衣弟子会说谢谢吗?
可自己刚才确实听到了啊。
“言化,我...”他试探性地叫唤了一句。
“干什么!没事就闭嘴,不想听废物讲话!”言化怒气冲冲地回怼。
啊,没错了,这个准没错,一定没被夺舍。段凌歌舒了一口气。
言化怼完他后却看着地上的余风吟有些愣神。
心口一阵纠痛,不知是羡慕,同情,还是妒忌。
不论他犯下什么错误,可他始终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也是余宅的好主人。
手指不自觉地揪紧了。
与此同时,地下突然传来一声撕裂般的闷响,仿佛有巨兽从地狱中破牢而出,下一瞬,青石板如同鼓皮一般震动起来,一道道裂缝肉眼可见的在脚下蔓延开来,仿佛无数地狱的眼睛,漆黑不见底。
紧接着,惨白泛青的触手状五指裹着半透明粘液从裂缝里爬出,于脚下蜿蜒,表面膜层上满是褐色斑点,仿佛深海中恶心的八爪鱼。
那些液体接触空气时瞬间化成半透明的蹼,触手无限延长、相互粘连,扭曲成没有关节的肢体骨架,有些在挣扎的时候裂开了,渗出青白色液体,又缓慢黏合,逐渐长成人形。
纵是再淡定的人看到如此场景还是免不了胃部阵阵痉挛,泛起难以抑制的恶心。
“我去!这都什么鬼玩意!好恶心啊!啊啊啊啊,不要过来啊!!!”段凌歌在地面上四处乱窜,躲避这些随时冒出来的东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还不如直接让他和一堆邪魔干上!简直精神污染啊!
那些冒出来的东西一看到人就想缠上去,黏答答的肉还躺着不明液体。
“啊!!不要过来啊!再过来我不客气了!”段凌歌一面手忙脚乱地躲避,一面威胁,一面又想起言化受伤了行动不便,于是拽起人一起躲。
言化:???
他是受伤了可是两条腿还是在的吧,言化拉人的时候还扯到了腰侧的伤口,疼得他一阵闷哼,碍着宗主的面子又不好叫出来。
活祖宗啊!他暗自倒霉,心道问道峰的弟子都是傻子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废物?
哦,拉他的这个四肢好像四肢还不是很发达,躲的像个猴子似的。还有啊,他本来碰不到这些恶心的东西的,结果拉扯中乱了阵脚,还真被缠上了几只触手状物质,不得不透支使用灵力将它们劈断。
莫尚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已经自顾不暇了。
不过比月白色猴子好一点,起码逃起来还带点节奏。
段凌歌根本不知道他这里已经开始观猴了,仿佛玩萝卜坑似的,大汗淋漓,突然人一愣,不对啊,他和言化不一样,他可以用灵力啊。
得,给恶心傻了。
再一看自家宗主和晓清澜那边,两位已经玩起了开心碎碎乐,苍青色和淡蓝色的灵流如同一道道灵活的带刺鞭子,准确无误地击在触手的缠绕或脆弱处,“噼啪”几声,人形八爪鱼就变成了剁椒八爪鱼,顺便还捞捞被捆住的余风吟。
他竟然觉得俩人玩得有些开心?虽然自家宗主还是那副万年冰霜的脸。
不到片刻,段凌歌和莫尚开始有样学样,整个空间顿时章鱼触手乱飞,好像来到了大型厨艺展示现场。
但这也不是办法啊?这些鬼东西到底是啥啊?为什么被打散后碎肉还能从地上蠕动着重新长成一个完整的?怎么打都打不完的样子。
“主人!”段凌歌打累了就大声呼救,丝毫没觉得一点丢面子,“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是‘妄’。”初墨的声音低沉响起,在一片混乱中仍然格外清晰,穿透力很强。
汪?什么汪?这看上去也不是狗的变种啊?
晓清澜看着他一脸疑惑,不禁有些好笑,可是心里却笑不出来。因为他知道“妄”是什么。
他冷静了片刻,还是解释道:“‘妄’是秽物的一种,不过比较罕见。”
“那些被怨灵荒诞吞食□□的普通人和被吸取灵魂的修士,于巨大的痛苦和荒诞中死去,灵魄又被困在暗无天日的阵法中,往往无法直面自己的死亡,不信自己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消逝。”
“与此同时,它们的尸体被怨灵藏在石壁中,久而久之,它们看不懂自己死去腐烂的肉身,意识逐渐混沌、麻痹,就渐渐觉得自己还活着。”
段凌歌和其他二人都听的有些疑惑。觉得自己还活着?也太荒谬了。不过这余宅中荒谬的事也不少,一路上心脏已经习惯了刺激。
结果接下来的内容还是让他们毛骨悚然,心中一阵恶寒。
“那些被困的灵魄长期出不去,便在存活的妄念中重新长出了一个‘□□’,只不过这并不是真正的□□,想必你们也看到了,只是天地中不该存在的秽物,渺小而痛苦地挣扎。”
“那现在怎么办啊,晓仙君,这些‘妄’也没有生命,我们这么攻击迟早会耗尽体力,可它们被斩碎后又会重新黏合成一个完整的。”段凌歌问道,内心有些忐忑。
今天不会就一直耗在这儿了吧?那两位耗得起,他可耗不起,何况身边还带着一个病号,那中剁椒式打法无法很好保护言化,所以他直接改进成了抽陀螺式打法,来一个抽一个,拼的都是眼神和手速。
晓清澜没有回答,因为他现在也有些困惑。
这些东西打也打不死,还特别难缠,不像怨灵知难而退,它们简直锲而不舍。
他思考了片刻,手上动作却没有停,忽而灵机一动,道:“初墨。”
“嗯?”
“我有个暂时应对的法子。”
“你说。”
“这些‘妄’都死在怨灵的手下,必然恨极了它们。”
初墨闻言神色一动,道:“你想让它们自相攻击?”
“不错,”晓清澜淡笑,“怨灵和‘妄’的藏身地点应该不同。怨灵的藏身之处在石壁,而‘妄’的栖身之地应该是先前的空间夹层,而如今所有独立空间都合并了,它们失去了藏身之处,所以才会从地下挣扎着出来。”
“可如何召唤这些怨灵出来?”
“别忘了,这儿还有个有用之人。”晓清澜的桃花眸半眯着看向面色惨白的余风吟,眼尾微微上扬,有些邪魅,又有些狡猾。
“你们,你们想做什么...”余风吟惊恐地看向二人。
“和你商量个事呗,想必你方才也听清我们的对话了。你,把那些怨灵召唤出来怎么样?”晓清澜淡淡道。
“那是让它们自寻死路!不可以!它们,它们...也是我们的一部分啊...”余风吟的声音颤抖,夹杂着慌张和哀求。
“是吗,”晓清澜双手飞快地绞着不断凑过来的‘妄’,“那今天这儿的尸体可能就要加上你这一具了。我好像还记得你有个女儿在上面吧,想必你也不想让她失去自己的爹爹。”
余风吟的眸子中霎时流露出复杂的神色。这个人太可怕了,每一次都能精准挑出他的弱点下手,用最少的筹码进行威逼利诱,偏偏最后答应之人还是自愿的。
“好,我答应你,但你不能对我的女儿做什么。”余风吟咬咬牙,像是下定决心。
晓清澜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下一刻,无数怨灵从石壁中涌出,黑雾立刻笼罩了上空,密匝匝的一片,尖叫着,盘旋着,眼看就要扑面而来。
段凌歌:!不是吧,这些白色八爪鱼还不够,怨灵跟着一起来?看来今日出门没看黄历。
结果,那些怨灵还没逮准猎物,地下的那些白色黏稠触手好似嗅到了什么,在空气中僵硬了片刻,瞬间疯狂地扭动起来,延伸出许多分叉,四面八方朝那些怨灵而去,怨气如同疯长的藤曼,想要撕裂那些黑雾。
怨灵反应过来时,才发掘自己被算计了,顿时要逃窜,黑雾却在触碰到那些青白色粘液时剧烈颤动,紧接着触碰的地方开始自焚,发出一股腥臭的焦味,底下的几人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这下算是暂时解脱了。
可是这也不是办法,若是那些怨灵赢了还好,镇压或用灵力点燃便好,可若是那些‘妄’赢了,这些难缠的东西又会因为失去藏身之处而不断涌出。
忽然,言化犹豫的声音响起,道:“主人,晓仙君?”
“怎么了?”晓清澜和初墨几乎是异口同声。
空气中霎时萦绕着一股古怪的气息。
“额,那个...言化,你方才想说什么?”最终晓清澜还是选择打破了诡异的宁静。
“我或许有个办法,灵感从同窗那儿来的,不知靠不靠谱。”言化道。
其实他没完全说实话,因为他这个同窗常年划水违纪思路清奇,差点没把师父无常长老给气死,可眼下他居然觉得那位同窗的某个法子可以一试。
但这当然不能告诉宗主和那位晓仙君了。
“你说说看。”晓清澜闻言眸子中闪过一抹光,亮晶晶的,带着些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