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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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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角聚焦到小环的一只圆滚滚的藕臂,青色小衫袖口卷着,腕间别着一颗银铃铛。她拿着一只钗子,羊角梳蘸了桂花油,正在为花溪竹梳发。一头乌发倾泻而下,如同瀑布般垂在身前,甚是好看。
“小姐,老爷新给你买的这只翠步摇精致,你簪上肯定好看,走路时步步生莲。”
小环说着便将步摇别入女子的秀发中。
“果然,我家小姐是最美的。”小环的嘴很甜,她生的一双杏眼,水汪汪的,笑起来时脸颊上绽开两朵小小的梨涡,甚是可爱。
“对了,小姐,你为什么不喜欢那位余公子呀?我瞧老爷喜欢得紧,听说啊,很欣赏余公子的才干,时常带在身边历练,而且,这余公子家里以前是富商,可有钱了,你嫁过去肯定不会过苦日子的。”
“哎呀。”花溪竹随手拾起羊角梳,轻敲了一下小环的脑袋。
“你到底哪边的,怎么净替爹爹说话,老实说,是不是收爹爹赏钱了?”晓清澜尽管不知花溪竹说话时的表情,不过从声音里听出来这是嗔怪的语气,并没有真生气。
“小~姐!我发誓,我没有,你还信不过我嘛,小时候我陪你去树上掏鸟窝摔下来了,还是我替你背的锅。”小环嘟着嘴,扭着头,好像一只动来动去的小麻雀。
“好啦,知道啦。我没怪你的意思,越发宠得没边儿了,都开始责备起我来了。”花溪竹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摸了摸小兰方才被羊角梳敲打的地方。
“奴婢不敢。”小环委屈巴巴。
“不是说在我面前不用称奴婢嘛。”花溪竹笑道。
晓清澜心道这主仆间还挺有意思,关系挺好,一致对外。不过这铁定和自己没关系呀,自己又不是采花贼,怎么知道人家闺房里发生的事,真是蒙天下之大冤。
一定不是自己记忆了。
那不会待会还有什么女子着装打扮的场景吧...他想着想着,突然有点想爆粗口。
得,若是真有还得看着,因为现在除了有自主意识,其他动作都无法控制, 连闭眼都做不了,只能跟着这双眼睛的主人四处晃悠了。
不要啊,求求了。他突然有点想求神拜佛了。
欸?神仙不就是自己么,自己拜自己,也是没谁了,何况他还舍不得在人家捐香火钱。
房门外的藕色帘子忽然被撩起来了,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小姐,老爷让奴婢送来了您最爱的点心,推拉糕和桂花糖藕。”
“知道了,放这儿吧。”
“是。”那丫鬟摆好碟子后就要退下,花溪竹忽然叫住了她。
“彩云?”
“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那丫鬟是个极守规矩的,在一旁乖乖立着。
“爹爹今日不是休沐嘛,怎得不见人影,平日里忙于公务也就罢了,怎得今日也没来见我,可是还在整理案牍?”
晓清澜心道,是个有点骄纵的,自己可不敢这么编排长辈。不过这花长明倒是同那个卖木雕的手艺人讲的一样,勤于政务,看来是个好官。
“小姐误会了,老爷今日在陪客,才没有前来陪小姐,小姐再稍等一会儿,老爷陪完客就来。”
“这样啊,好吧,你先下去吧。”花溪竹摆摆手。
“是。”唤彩云的丫鬟退下了。
“真是的,什么客人嘛,非要爹爹休沐这天来访。”花溪竹不满地嘟囔。
“小姐,老爷还是很关心你的,陪客都不忘给你送喜欢的点心,你要不要先尝尝?”
“不要,”花溪竹赌气似的推开小兰递过来的一叠推拉糕,“这些点心我又不是不会做,还要他送。好不容易休沐。”
“我家小姐最厉害了,”小兰赶紧安慰自家小姐,“小姐若是觉得无聊烦闷,不妨去花园走走?今儿个天气可好了,天朗气清的。”
“去过好多趟了,有什么好去的。”花溪竹还是抱着手臂不满道。
“小姐,今儿个不一样,前日恰好春分,不少花都开了,园中的翠竹也抽了不少新叶,新鲜着呢,小姐确定不去瞧瞧?”
“那...”花溪竹不争气地被说动了,道:“那好吧,我去逛逛。”
“好嘞,小姐。”小兰见小祖宗终于哄好了,忙不迭地就要送小姐出去。
花溪竹一脚都迈出去了,忽而转身从碟子里拿了一个推拉糕,塞进嘴里,拍拍袖子走了,裙角掀起一阵香风。
小兰:......不是不吃嘛...欸...
晓清澜看着好笑,这花溪竹还是个心口不一的小馋猫,挺要面子。别说,这点和自己还蛮像的,连口味都差不多,喜欢甜食。
咳咳咳,不对,自己一个翩翩公子怎么可能和深宅大院的小姑娘像嘛,不存在的,巧合巧合。
视角又切换到了花家的花园。
少女的步摇缀着晶莹的翠色珠子,走起路来有些晃,发出“叮铃叮铃”的好听碰撞声。
花家的园林是雅致风,和花长明廉政爱民的宗旨恰好相合。
入园时,青石小道蜿蜒,两旁竹林抽出了新芽,深深浅浅的绿色汇成海浪,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光影轻晃,轻叩着少女明媚而雀跃的心。
竹林边缘点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有的还是花骨朵儿,沾着清晨还未蒸干的露珠,饱满地垂着,潺潺的溪水洗过疲惫的青草,为它们重新镀上了鲜妍的色彩。
“小姐,我想起你前阵子作的诗了。”小兰道。
“哦?也亏得你这个小榆木脑袋还记得,哪句啊,说来听听。”花溪竹笑道。
“就是那个...那个...哎呀,我想想,马上就想起来了,小姐你要相信我。”
花溪竹似是宠溺地摇了摇头,因为晓清澜听到了步摇和耳坠子晃动的清越声。
“想起来了!”小兰一拍手,兴奋道,“就是那句,‘花筛竹影动,风吟暗香浮’,小姐,我背得好不好,用在此处合不合适?”小家伙昂起脑袋,等待着自家小姐的夸奖。
“你这么一说,还真挺合适的,不错嘛。”花溪竹道。
“谢谢小姐!”小兰脸庞露出肉眼可见的喜色,随后,一双杏眼又流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愣愣地不说话了。
“怎么了?”花溪竹见状停步,歪歪脑袋问道。
“小姐,你有没有听到...琴声啊,虽然我不太懂,可平日听小姐练琴,也明白了些许,好像...弹得还挺好听的。”
“琴声?”花溪竹闻言,仔细聆听,确实听到一阵泠泠的琴音,如清泉流淌,好似是从亭子那儿传来的。
“走?去瞧瞧?”花溪竹问道。
小兰巴不得小姐发话,连忙紧巴巴地跟上。
确是好琴技。晓清澜虽不会弹琴,可天生音乐品鉴能力好,长风们求学的时候,一有空,也没少溜去一些花月场所听琴,曲子也是一遍就能记住旋律。
那琴音时而婉转寂寥,时而泛音荡起,空灵悠长,让人想起晨钟暮鼓,隔绝着尘世喧嚣,又有风声应和,余音袅袅。
陪客?休沐?琴声?
他忽而心中有了个隐隐的猜想,令他莫名有些激动,如同等待一出好戏开场。
少女的视角很快切换到亭子前。
亭前也栽着一排排竹子,虚虚掩映着亭内的光景,让人看不太真切,不过隐隐可以瞧见那里坐着一个风雅的公子,拨弄琴弦时淡定从容。
少女似乎有点怕生,在那儿静静伫立了好久,也没有拉着小环上前。
晓清澜:......姑娘你勇敢点,大胆一点幸福就是你的。
春日园子里花花草草多,昆虫也多,花溪竹肤色白,穿的又鲜妍,很容易招来飞虫。少女也不知立着听了多久,一只蜜蜂见她发上别着的玉花,以为是真的,想来采蜜,“嗡嗡:地飞着凑了过来。
“啊,小姐,有蜜蜂,有蜜蜂!”
“蜜蜂?!在哪里啊,快帮我弄掉,啊啊啊啊......”
“头上头上!”小兰看上去也很害怕,不过为了自家小姐还是挺身而出,用手弹着那根玉簪,玉簪抖动,蜜蜂受了惊,扑棱着翅膀飞走了,留下两个女孩凌乱地抱作一团。
晓清澜:...看来姑娘家都这样啊,没事没事,正常。
亭中的琴声却不知何时停了,大概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竹影晃动,竹叶沙沙作响,似有清风拂过,又像是人的脚步。
晓清澜随着花溪竹的视线看去,只见一位公子身着青衫,长身玉立,踏步而过,一只修长好看的手轻轻拨开垂下来的翠色,几片竹叶拂过他的发,仿佛一抹青色的风从竹林中空灵地穿梭而过。
“这位公子是...”花溪竹犹豫着问。
晓清澜发觉自己不仅能见她所见,还能感她所感,甚至可以共情。少女的心跳似乎快了些,耳朵尖也有些发热,想必是染上了一滴殷红,连周围的花香都浓了几分。
这就很离谱了,因为自己并非夺舍,怎会感受到这具身体的变化?
他暗自压下内心的疑惑。
那公子带着一张精致的银丝面具,看不清他的五官,不过可以听出声音是带着笑意的。
“这位可是花老爷的千金?”
“是我。”花溪竹见那公子猜出了她的身份,有些忐忑和欣喜,道,“公子认识我?”
“我是令尊的门生,常听老爷提起小姐。”
“让公子见笑了。”花溪竹有些讪讪,一双手背在身后,指节紧紧扣着,似乎挺紧张,在犹豫着下一句说什么。
“公子平日出门都是带着面具的吗?”花溪竹问出这一句的时候,似乎耗了很大的勇气,因为晓清澜觉得她的指甲都抠痛了。
“那倒没有,小姐误会了。不过偶尔执行命令时,会带上避免一些麻烦。”
“哦。”花溪竹小声道,不知该怎么接。
晓清澜心道你“哦”什么啊,果然恋爱中的女子智商都掉线,他这副打扮像个青孔雀似的,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又不是细作或捕快,戴什么面具,除了增加在少女面前的神秘感,无甚用处。
小姐你还是好好看看画本子吧,人家里面都是这么写的,他飞升前可是偷偷看过不少。
那青衣公子却主动开了口,“看小姐方才静立了许久,可是有何烦心事,我今日空闲,若小姐愿意,愿意倾听。”
晓清澜:公子你就差没把钓小姑娘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花溪竹一听,来了精神,见自己和那位公子离得远,便开始和小兰小声嘀咕:“你看,这也是父亲的学生,若是能嫁给这样的翩翩公子,比那个风花雪月、不务正业的余风吟不知道好多少倍呢。”
“噢,有道理。不过小姐,你哪儿听来的这些消息啊,靠谱吗?”小兰疑惑。
“哎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之前偷偷打听到的,肯定没有假。”
“小姐?这位公子也自称老爷的门生,那小姐何不问问他对余公子的看法?每日接触,想必更细致些。而且——”
“而且什么,死丫头,话说一半。”
“而且小姐还能趁机问一问这位公子可否有婚配,若没有,小姐同老爷说一说,老爷那么宠小姐,说不定就同意了呢。”
“有道理,小兰你今日怎么这么聪明,回头给你赏钱。”少女高兴道,脸上的笑容一定很明朗。
晓清澜:...你俩也是绝配,目的性都这么强。还有这位花小姐你就不想想,今日老爷确定是在陪客?若是如此,客人会一个人到园中来?当真不是在商量你终身大事?
还有你就没有想过,这两位“门生”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人呢?还有,那些流言当真不是对方故意让你听到的?好体现前后反差?
唉,虽然自己现在不能多做思考,这点问题还是考虑得明白的。
花溪竹清清嗓子,声音甜美道:“公子既也是父亲的门生,那可否认识一位名唤余风吟的公子?”
那公子闻言似是愣了一下,随后喉咙里溢出一声低低的笑,道:“认识。”
言罢,他缓缓向前走了几步,在离花溪竹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微微歪了歪头,道:“小姐想打听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
“那...多谢公子了。”少女似乎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不过眼下却顾不上了,她豁出所有勇气,把听到的传闻委婉地改了一下,一股脑儿全倒出来了。
晓清澜:...姑娘你是真百无禁忌啊。不过当着本尊的面说他坏话是什么感觉?他先前是没机会感受的,如今倒是有幸一见。
两个字形容——
尴尬。或者,窘迫。
他替这位花小姐尴尬,若不是自己无法控制行动,怕是已经从她的身体里灵魂出窍了。
那公子脾气倒是很好,似是微笑着听完了少女的一连串抱怨,独自消化了会儿。
见小姑娘终于说完了,他逗趣道:
“不务正业?”
“对。”花溪竹肯定道。
“只知风花雪月?”
“是。”花溪竹斩钉截铁。
那公子笑了笑,微微俯身,一缕青丝飘到了少女鼻尖上,痒痒的。
“长得一般?”
“嗯...”这下少女犹豫了,因为这是她猜的,不是听来的,“也有可能长得好看吧。不过除了一张空皮囊,一无是处。”
“噢。这样啊。”那公子兀自出神了一会儿,忽然,一只洁白修长的手触上冰冷精美的银丝面具,掀起一角,露出流畅好看的下颌线。
而后,面具被缓缓揭下,长眉入鬓,眉目含波,是副俊美又柔和的长相。
花溪竹的心跳似乎在一瞬间骤停了,晓清澜感到一阵酥麻的热意从后颈攀上耳根。
“这样就不是一无是处了。”那公子的唇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眼尾溢出一缕浅浅的笑意。
“你...”花溪竹怔愣了半晌,仿佛在思考这句没由来的话是何意。
忽然,少女的整个脸颊都红了,指尖有些颤抖,她结结巴巴地问,“公子...公子如何称呼?”
“我吗?”那青衣公子指了指自己,眉峰微挑。
“是...”晓清澜觉得少女已经有些崩溃了,但是他莫名有种激动感,尽管混杂着尴尬。
“我姓余,名风吟,表字松涧。姑娘唤我余公子便好,若是愿意的话——”
“日后或许有机会可以唤我松涧。”
晓清澜:......这位余公子你这算盘打得有点太响了吧,表字一般不是夫妻间才唤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