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溺》只会阿巴阿巴

8、第 8 章

　　霍禹点下同意好友申请：“为什么？”

　　宁家正式宣告破产后，宁玖身边无数人一夜之间变了嘴脸。

　　从前恨不得将他捧到天上，如今生怕不能将他彻底踩进泥里。

　　在他们口中，宁玖是骄奢淫逸、顽劣不堪的纨绔富二代，是吸食旁人鲜血维持奢华生活的蛀虫。

　　宁玖感到极其可笑，说这种话的人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也配对他指指点点。

　　彼时才进入初夏，A市几乎每天都在下雨。

　　不停有人对宁玖围追堵截，他只有进入校园才稍微好点。

　　甚至宁玖父亲的葬礼，也有人上门闹事。

　　如果不是宁玖死命护着，又有几位他父亲的生意伙伴看不过那些人欺负个孩子，连棺材都差点被人毁了。

　　宁玖的手机就是那时被人故意摔坏，自从家里出事，经常有人电话信息骚扰宁玖，有些还会说些特别难听、猥琐的话。

　　他索性没去修手机，直接换了号码，重新注册所有账号。

　　旧手机连同他从家里搬出的东西一起，全被堆在漆黑的储藏室里，宁玖至今没打开过。

　　他的人生在那年初夏被分成泾渭分明的前后两部分。

　　霍禹拇指摩挲宁玖微红的眼角：“玖玖真可怜，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都帮你还回去，好不好？”

　　“不好。”宁玖垂下眼睛，“都过去了。”

　　刚发生那些事时，宁玖恨不得跟人拼个鱼死网破。

　　但他很快明白，什么叫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他太废物了，任何事情都做不到。

　　明明宁家的生意很早就出现问题，可他连家里压抑的氛围都没察觉出，仍旧活得没心没肺。

　　他忙着谈恋爱、到处旅行，花钱大手大脚，从未想过自己会变得一无所有。

　　刚搬去翡翠小区那段时间，宁玖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

　　梦里，他永远也走不出那片泛着红色的雨。

　　他总是忍不住想，如果他更厉害更聪明一些，是不是就能给爸爸帮上忙，爸爸也不至于到死都放心不下他，想方设法给他留下更多东西。

　　霍禹拭去宁玖的泪痕：“怎么还掉眼泪呢，那我更不能放过他们了。”

　　宁玖抓住霍禹手臂：“不要，霍禹不要。”

　　就算报复回去，他爸爸也不可能再回来，一切都毫无意义。

　　“为什么不要？”霍禹同宁玖十指紧扣，“他们让我的玖玖难过，变得像另外一个人，连哭都小心翼翼，我很不高兴。”

　　宁玖不受控制哆嗦两下，颤着嗓子喊：“阿禹。”

　　霍禹温柔看着宁玖：“不用担心，你什么都不需要做，等我解决好他们再告诉你。”

　　宁玖知道，霍禹早做好了决定，无论他需不需要，都只有接受这一个选项。

　　“好。”宁玖闭上眼，乖巧靠在霍禹怀里，精神和身体双重疲惫侵袭，他慢慢睡着了。

　　霍禹始终维持这个姿势没动，他顺手点开宁玖的微信。

　　两人才加好友，聊天框空荡荡，只有固定的两条系统提示。

　　宁玖的朋友圈没有设置时间可见，但他发的频率很低，十天半个月都没一条。

　　多数时候都是简单无配文的照片，或者那种转发朋友圈点多少赞有奖品的宣传广告。

　　霍禹很快从头翻到尾，他手指穿过宁玖细软的发丝，盯着怀里的人出神。

　　他刚才说的不全是假话，宁玖变成如今怎样，他很不高兴。

　　所以造成这件事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霍禹又点开置顶的另一个微信号，聊天框仍是空荡荡，主人的更新也停止在六年前的春天。

　　宁玖是个小话痨，从前事无巨细都要往朋友圈发，一天好几十条，惹得不少朋友都嚷嚷要屏蔽他。

　　刚谈恋爱那会，他问霍禹会不会也觉得烦。

　　霍禹当时说不会，很可爱。

　　“算你聪明！”宁玖笑着去亲霍禹，“少爷赏你一个吻。”

　　那天晚上，霍禹把宁玖朋友圈从头翻到尾，全部点赞加评论。

　　天知道宁玖一早醒来发现未读提醒999+是什么想法。

　　霍禹退出微信，对着墙上影子拍几张照片，更换成他的壁纸。

　　墙上影子张牙舞爪，像怪物一样，根本分辨不清原貌。

　　霍禹拍照时忘关快门声，如此轻微的音量，宁玖也被吵醒，他揉揉眼睛：“我怎么睡着了？”

　　重逢后的第二晚，两人什么都没做。

　　霍禹靠在床头回复邮件，宁玖在他怀里睡得很沉。

　　一大早，宁玖被霍禹叫醒。

　　等成功开机时，宁玖已经洗漱好，还被霍禹换上一套西装。

　　“好看吗？”霍禹问。

　　宁玖评价自己：“像卖保险的。”

　　“胡说八道。”霍禹竟然笑了下，“待会跟我一起去公司。”

　　“啊？”

　　霍禹提醒：“生活助理。”

　　“哦。”宁玖小声说，“霍禹，提前说好，我什么都不会，只会添乱。”

　　霍禹眼里笑意浮现：“工作内容很简单，到那以后郗冶会告诉你。”

　　宁玖想不明白，霍禹竟然真打算让他当生活助理！

　　不过他现在已然明白，霍禹做下的决定，他如今只有接受的份。

　　霍禹让他去当生活助理，那他就去当。

　　宁玖心想，霍禹很快就会知道，他这个决定究竟是多么错误！

　　霍禹不知宁玖想法，看着镜子里并肩的二人，脸上闪过一抹温柔。

　　宁玖来过鸿宇集团很多次，总裁办公室倒是没进过几回。

　　前天来时战战兢兢，他都分不出精力打量四周。

　　现在他才发现这里和从前完全不同。

　　郗冶把手中文件夹递给宁玖，态度公事公办：“宁助理，你所有工作内容都在这里，有什么不懂的随时问我。”

　　宁玖抱紧文件夹：“知道了。”

　　等霍禹去开晨会，办公室只剩下自己，宁玖愁眉不展，倒在沙发里。

　　一抬眼，正对上书架的摄像头。

　　宁玖急忙坐直身体，开始认真看手中文件。

　　如霍禹所说，工作内容的确不难，简单概括，就是负责霍禹从早到晚、生活方面大大小小的琐事，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

　　宁玖也没给其他人当过助理，就算有些疑惑也没多想。

　　他只见过那些明星助理，确实是什么事都需要做。

　　休息间有个小厨房。

　　宁玖即将开始他作为生活助理的第一次工作，给霍禹冲杯咖啡。

　　他忍不住想时间真可怕，曾经最讨厌咖啡的霍禹如今每天都要喝好几杯。

　　宁玖爸爸很喜欢咖啡，所以宁玖特意学过，还考了证。

　　不知算不算巧合，宁玖大学兼职最长时间的地方就是家咖啡厅。

　　除了咖啡师，他偶尔还兼职拉小提琴、弹钢琴。

　　这两样都是妈妈教他的。

　　仿佛冥冥之中，父母依然在庇护他。

　　熟练做好准备工作，宁玖在休息室转了转。

　　霍禹接手公司后，似乎为了覆盖从前的痕迹，办公室被彻底翻修，这间休息室也是那时被隔出来。

　　之前半个多月，霍禹基本吃住都在这里，休息室比他星海苑的那套房子更有生活气息。

　　宁玖还看见床头的相框。

　　最外面是霍禹一家三口的全家福。

　　另外那个相框里则放着一张宁玖的单人照。

　　照片像素不高，只拍到上半身，宁玖身上穿着很多大学常见的军训服，昂贵的白色内搭T恤露出一角。

　　宁小少爷身娇体弱，皮肤对粗糙的布料过敏，那时经常用这个借口对霍禹撒娇。

　　照片里，十八岁的宁玖还不知苦难将至，眼神清澈干净，无忧无虑。

　　宁玖好一会才想起这张照片的拍摄地点。

　　军训期间，交换联系方式过后，宁玖以为他和霍禹关系已经更近一步。

　　结果还跟从前一样，霍禹跟块木头似的。

　　有朋友跟宁玖吐槽，让他早日放弃，说霍禹像坐怀不乱的得道高僧，太难把人拽下凡尘。

　　后来军训快结束，准备汇演那几天，大家空闲时间多出不少。

　　宁玖有空就跟霍禹待在一起，就算什么也不做，他也一脸傻乐。

　　拍下这张照片就是在那几天。

　　宁玖想着军训马上结束，于是将压箱底的零食一股脑全翻出来。

　　他边介绍边品尝，形容词花样百出，完全没有重复。

　　霍禹心想，他学什么音乐，该去学播音主持。

　　霍禹原本在看宁玖认为极其无聊的电子书，也不知为何，突然打开相机拍了张照片。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霍禹递过去给他看。

　　“像素太差了！”宁玖小声吐槽。

　　霍禹假装没听到，拿回手机又点开电子书。

　　“你干嘛拍我照片！”宁玖叉着腰，“霍禹，你是不是暗恋我！”

　　霍禹拿过一旁的薯片堵住宁玖的嘴。

　　宁玖知道霍禹爱吃甜食，精心挑选出块巧克力递给他。

　　“不吃，买不起。”霍禹说。

　　宁玖深吸一口气：“霍禹，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他就不明白，霍禹为什么跟他算这么清楚！

　　都不说几个发小，他那些舍友不也经常吃他带的零食点心，没看谁成天嚷嚷要付钱。

　　“不是！”霍禹道，“我没想惹你生气。”

　　宁玖抓狂，更生气了怎么办？

　　“信不信我亲死你！”宁玖气得口出狂言。

　　“不信！”

　　宁玖一把搂住霍禹，作势要亲上去，动作看似凶狠，人半天没动弹。

　　在宁玖即将败下阵时，霍禹忽然抬手揽住宁玖后腰，人慢慢往前压，两人距离越来越近。

　　宁玖吓得眼睛乱眨：“霍霍霍……禹禹禹……”

　　看见瑟瑟发抖的宁玖，霍禹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

　　霍禹松开手臂：“看来你也没多喜欢我。”

　　“我只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就算谈恋爱也不能一上来就做这种事吧。”宁玖说个不停，像在给自己壮胆，“循序渐进，没错，我们应该循序渐进。”

　　“我没答应跟你谈恋爱。”霍禹转身往外走，“回去排练了。”

　　“你早晚会答应我！”人已经走远，霍禹还能听见身后宁玖跟复读机似的重复这句话。

　　宁玖从相框移开视线，难怪霍禹因为他的变化不高兴，他自己看着照片都像在看另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