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溺》只会阿巴阿巴

7、第 7 章

　　风吹动宁玖的伞，霍禹立刻注意到他面色惨白，像是看见了极其可怕的事物。

　　主人手指脱力，伞跟着摇摇晃晃，似乎下一秒就要掉进雨里。

　　霍禹低头看见顺水流而去的红色花瓣，很快想到调查报告里那行冰冷的文字。

　　宁玖亲眼看见他父亲在眼前坠亡。

　　霍禹知道宁玖母亲早逝，他被父亲一把手带大，两人感情非常好。

　　他想起多年前，宁玖拉着自己，欢天喜地给父亲介绍他刚到手的帅气的男朋友。

　　彼时霍禹震惊于宁玖的胆大，又很快明白为何。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闻言眼神都没变一下，看向宁玖时面容才变得温柔许多，他说：“跟谁谈恋爱都没关系，只要玖玖喜欢就可以。”

　　至于他看霍禹的眼神如何，霍禹记不清。

　　记忆里的中年男人早已面容模糊。

　　霍禹把行李箱递给跑来询问的物业管家，他一把将宁玖扯到自己伞下，雨势很大，仿佛天然形成的一道屏障。

　　宁玖发梢沾了些水，显得更加可怜。

　　“不怕，没事了。”霍禹说。

　　宁玖什么也没听见，脑海中画面只剩下不停往前流动的红色液体。

　　灵魂仿佛正被一寸寸剥离，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霍禹去牵宁玖的手，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看见宁玖嘴唇小幅度动了动，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等霍禹将耳朵贴过去，他才听见宁玖说的话。

　　“不要丢下我，求你。”

　　又眼泪顺势流进霍禹颈间。

　　他想，自己大概永远也无法做到对宁玖狠心。

　　七年前或七年后，都是同样没出息。

　　“宁玖！”霍禹稍微提高点音量。

　　宁玖头晕得厉害，扶着霍禹手臂才站稳。

　　霍禹抬手捂住宁玖眼睛：“闭上眼，什么都别看。”

　　宁玖终于回过神：“霍禹？”

　　“我在。”霍禹没松开捂住宁玖的手，带着他穿过那片山茶花。

　　室内光线明亮，刚才的大雨仿佛是场虚假的梦，宁玖终于再次回到人间。

　　霍禹放开手，宁玖被灯光刺得眯了下眼睛。

　　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宁玖飞快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雷声……外面雷声太大了。”宁玖不断重复，“没错，只是因为雷声太大了。”

　　霍禹无声叹息，抬手擦去宁玖脸上雨水：“怎么比以前胆子还小。”

　　宁玖勉强笑了下，真是抱歉，他也不想这样废物。

　　电梯门打开，今天似乎有人结婚，地上遗落了几张小小的喜字。

　　宁玖又被红色刺了下眼睛，下意识转身抱住霍禹。

　　“怎么了？”

　　“没……没事。”宁玖头埋在霍禹胸口，重复刚才的借口，“外面又打雷了。”

　　霍禹没拒绝宁玖的投怀送抱，维持这样的姿势带他进电梯。

　　房子隔音很好，雨声雷声都被阻隔在外。

　　等两人回到顶层，宁玖的行李箱已经被擦干水放在门口。

　　霍禹顺手提过，很轻，跟空的差不多。

　　宁玖脸上好容易恢复些血色，回神后又开始羞恼于自己的丢脸。

　　还是在霍禹面前丢脸。

　　房屋智能助手十分贴心，提醒两位主人它已经在浴缸放好热水。

　　霍禹碰下宁玖身上湿透的衣裳，让他先去洗澡。

　　宁玖攥紧拳头又慢慢松开，他小声问霍禹要不要一起。

　　“玖玖真当我是禽兽吗？”

　　宁玖呆住三秒，接着低头钻进浴室，霍禹果然听见了他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等宁玖澡泡到一半，浴室门从外面被推开。

　　宁玖瞪大眼睛：“你不是说……”

　　浴缸被迫挤进两个人，不少水跟着漫出来，霍禹笑得像大尾巴狼：“玖玖中午说得没错，我的确禽兽。”

　　宁玖：……

　　看来霍禹的脸皮也随着年龄增长不少。

　　霍禹捏捏宁玖红润的脸：“是不是又想骂我？”

　　宁玖却环住霍禹脖子，两人紧密贴在一起。

　　他需要通过做点其他事情覆盖之前的痛苦。

　　霍总亲测，这款按摩浴缸的确很好用。

　　被热水泡太久，宁玖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被霍禹直接用浴巾裹着抱回卧室。

　　等他终于恢复力气把自己挪到房间外，霍禹正在餐厅摆晚餐。

　　宁玖注意到，餐厅的椅子被换了。

　　晚餐色香味俱全，都是宁玖喜欢的菜。

　　可他没什么胃口，碗里的饭半天没有任何变化。

　　“不喜欢？”

　　宁玖生怕又听见霍禹说什么不喜欢丢掉之类的话。

　　“我不饿。”

　　霍禹放下筷子，走到宁玖旁边坐下：“想吃什么？”

　　“我真的不饿。”

　　宁玖试图转移话题。

　　“阿禹。”宁玖咬着下唇，“我还没加你的联系方式。”

　　霍禹笑了下：“我还以为玖玖永远想不起这件事。”

　　“不……不是这样。”宁玖低着头，“我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是吗？”霍禹把宁玖拽进怀里，“我还以为玖玖是在等我先开口。”

　　谁都不知道，七年前，两人之间主动要联系方式的那人是霍禹。

　　离军训开始差不多半个月过去，A大这群新生终于适应强度，不再成天呜嗷喊叫。

　　宁玖身上仿佛安了雷达，随时随地都能探测到霍禹的位置。

　　旁人都只以为他和霍禹是朋友。

　　休息日早上，宁玖提着让人从外面送来的早餐找霍禹。

　　霍禹接了早餐，扭头把钱递给宁玖。

　　“我缺你这点钱？”宁玖气得音调都变了。

　　霍禹神色未变：“你有钱不代表我能心安理得吃白食。”

　　“那你就快点答应跟我谈恋爱。”宁玖笑嘻嘻道，“男朋友总能吃白食吧！”

　　霍禹没看宁玖：“不答应，我不喜欢你。”

　　宁玖不知被哪个字眼刺到，怒气冲冲道：“霍禹，你再说一遍！”

　　霍禹仍旧没抬头：“宁玖，我不喜欢你。”

　　“你们都这样，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说完这句话，宁玖转身就跑。

　　霍禹没追过去，坐在大太阳下，慢吞吞吃完了他的早餐。

　　快傍晚时，有人来霍禹宿舍敲门。

　　霍禹记得他，当初在酒吧借醉欺负宁玖的人，好像是叫钟琪。

　　“有什么事吗？”

　　钟琪脸色焦急：“霍禹，阿玖没来找你吗？”

　　霍禹摇摇头，他和宁玖早上才不欢而散，以小少爷的气性，短时间估计都不会再理他。

　　“他不见了？”霍禹问。

　　钟琪点头：“他跟人吵架了，不知道正躲哪里伤心呢。”

　　“吵架？”

　　钟琪脸色变得有点古怪：“嗯，跟他一个国外留学的朋友。”

　　“好，我知道了。”

　　钟琪心想，宁玖什么品味啊，喜欢的是个直男，找的替代品是颗捂不热的石头。

　　等钟琪离开，霍禹继续看他的电子书，内容没有一点进入脑子。

　　理智告诉霍禹，自己不该过多掺和宁玖的事情，这会让他延续不必要的幻想。

　　可看见外面乌云密布的天，眼前忽然闪过宁玖那双眼睛，霍禹最后还是拿起伞往外走。

　　室友注意到动静，问他马上下雨了还出去干嘛？

　　霍禹只说他出去转转，想买两瓶水。

　　去了两人常见到的地方，霍禹都没找到宁玖。

　　眼看天越来越黑，霍禹拿起手机，才想起他没加宁玖的联系方式。

　　他只好把手机收起来，心想要是再找不到宁玖，只能去找带队老师求助。

　　好在宁玖胆子小，没敢往太远的地方跑，最后霍禹在离训练基地直线距离二十米的山路边捡到划破脚背的宁玖。

　　“阿禹！”宁玖可怜兮兮，“我脚好疼，是不是断了？”

　　霍禹拿开宁玖的手看一眼，他再晚来一点，这道伤口就愈合了。

　　“不会真断了吧。”宁玖眼角沁出泪花。

　　霍禹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娇气的人。

　　“只是破了点皮。”

　　宁玖用手指比划伤口长度：“你管这叫一点？”

　　“我给你叫辆救护车？”霍禹作势拨打电话。

　　宁玖急忙摆手：“算了算了，浪费公共资源。”

　　霍禹心想，他还以为宁玖什么都不知道呢，果然只是撒娇。

　　“起来，我们回去。”霍禹道，“再晚点过门禁，咱俩下周就要加训练强度，我没关系，但你……”

　　“我怎么。”宁玖老实承认，“我确实有关系！”

　　“那你还不起来？”

　　“起不来。”宁玖伸出手，“好疼的，阿禹，我脚断了。”

　　霍禹叹口气，背对宁玖蹲下：“我背你回去。”

　　“阿禹，你真好。”宁玖脚也不疼了，一下子跳上霍禹后背。

　　等霍禹起身，宁玖小声问：“阿禹，我重不重？”

　　“还没袋大米重。”

　　宁玖趴在霍禹耳边小声说：“你以后别再对我那么凶，好不好？”

　　“我什么时候凶过你？”霍禹自认他态度已经非常好。

　　“现在就很凶。”宁玖哼哼唧唧。

　　“还怪我凶你，脑子一热就往外跑，万一真遇到危险怎么办？”霍禹吓唬宁玖，“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等被人找到连骨头架子都不剩。”

　　“对不起，我错了。”宁玖认错迅速，又戳戳霍禹后颈，“你怎么会来找我？”

　　“钟琪说你不见了。”

　　“哦。”宁玖似乎有些紧张，“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说你跟人吵架，正躲起来伤心。”

　　“没吵架。”宁玖噘着嘴，一脸不高兴。

　　伤心倒是真的。

　　傅明宇原本答应放假回来看他，结果扭头就跟女朋友旅行去了。

　　等两人回到基地，快到宁玖宿舍外时，宁玖嚷嚷着要下来。

　　霍禹知道宁玖害羞，把人放下来了。

　　“手机给我。”霍禹说。

　　“什么？”宁玖老老实实把手机递过去，上面好些通未接电话。

　　宁玖手机是某水果最新款，刚买没两天，他不习惯设锁屏密码，随手就能划开。

　　霍禹注意到，宁玖手机壁纸是张自拍，他笑容灿烂，旁边还有不知道谁在宁玖头顶比了个耶。

　　他点开拨号界面，给自己打了通电话。

　　很快，霍禹放在口袋的手机开始震动。

　　宁玖笑得见牙不见眼：“阿禹，电话都给了，是不是其他联络方式也都留一下。”

　　霍禹没说话，宁玖却没被他的冷脸劝退。

　　他已经看出来，霍禹这人嘴硬心软，特别好说话。

　　时隔近七年，两人再次拥有联络方式。

　　宁玖发现霍禹还用着七年前的微信号，连头像都没变化，是张毫无特色的风景图片。

　　“我以前的号早就不用了。”宁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