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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皎月朗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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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得无聊的东雪把手臂搭在椅子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她略一侧头,看了一眼柳聿怀深厚的一行人,嗬,整个剧团的人都来了,浩浩荡荡的一群。
她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同钱茵梦打招呼,钱茵梦已然看过来了。
东雪连忙站起身,一副十分乖巧的样子:“钱老师。”
“好巧,你也来广州了?”钱茵梦走到钟情的座位旁边,同东雪打招呼。
孟须真这才看清楚钱茵梦的脸,俊眉修眼,神采飞扬。
“嗯,来和朋友一起过年,刚和钟情她们看完您的《西厢记》呢……”其实东雪也不过是给钱茵梦她们拍过一次宣传照,此刻却与钱茵梦十分熟稔,两个人闲闲聊着。
孟须真注意到稚月的眼神正在钱茵梦身上逗留,却并不是欣赏赞叹的,反而有几分疑惑。
而钱茵梦显然也注意到了一桌四人中最耀眼的存在,一个是日本歌剧团的前 top star,一个是大陆当红名角。
年岁相当,在彼此的专业领域都做到了顶尖位置,一时间竟让人难分伯仲。
两人四目相对间,钱茵梦先笑了,又喜又惊地问她:“你是歌剧团的 Zuki 桑吗?四年前我曾经去看过你的《伊丽莎白》现场……”
稚月早已站起身,笑着回应她:“好久不见,今晚看《西厢记》的时候,我还在想是不是同一个人,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遇见你。”
“Zuki 桑是来中国旅游吗?还是探亲——”钱茵梦忽然想起来剧团的人已经在其他桌落座了,于是客气地问,“我方便坐在这里吗?待会儿我买单。”
今晚是孟须真组的局,东雪和钟情都下意识看向了孟须真。东雪自然是无所谓,只是钟情她——
孟须真深深地看了一眼神情慌乱的钟情,用眼神咨询她是否可以。
钟情悄无声息地点了点头。
孟须真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钱茵梦,于是跟着东雪喊钱老师:“您随便坐,不用您买单的。”
说完,孟须真就摆了摆手,招呼服务员过来,再添副碗筷。
虽然一桌有三个沾亲带故的人,但显然钱茵梦的兴致在于稚月,服务员帮她把碗筷放在稚月旁边。
钱茵梦一边用开水涮着碗筷,一边稚月聊天:“Zuki 桑这次打算在中国待多久,有时间来上海参观我们的剧团吗……”
相较于钱茵梦的爽朗,稚月则明显带有日本人的含蓄,她只是笑了笑:“我明天就要回东京了,实在抱歉。”
钱茵梦好不遗憾,开玩笑道:“看来我今晚还是很幸运的,没有和 Zuki 桑擦肩而过。”
钱茵梦和稚月两个人在专心致志地讨论着今晚《西厢记》的舞台表现,而孟须真的注意力则全在旁边安静的钟情身上。
她正望着小蒸屉里冒着热气的虾饺发呆,孟须真用公筷给她夹了一个虾饺放进碗里。
钟情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对着孟须真笑了笑。
看着她十分勉强又心不在焉的笑,孟须真小声问她:“去洗手间吗?”
钟情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孟须真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点点头。
孟须真朝一旁正在按快门的东雪小声说道:“我跟钟情去下洗手间。”
东雪摆摆手,表示自己听到了。眼前的稚月和钱茵梦两人是皎月对朗日,两美相逢,她一心想着如何构图。
益健客流量大,一晚上能翻好多次台,就连洗手间里也是人满为患,在这里聊天并不方便。
孟须真和钟情两个人都没说话,颇有默契地往益健大门口走去。两个人站在路边,身后是喧闹的益健,面前是偶尔亮起又倏尔远去的红色车灯。
一个是想问不敢问,一个是想聊表寸心却不知如何开口。孟须真和钟情望着马路上来往的车流,迟迟都未开口。
是钟情最先按耐不住开的口,问的却是:“你和 Zuki 桑是在一起了吗?”
孟须真愣了一下,迟疑地问道:“我们,这么明显吗?”
钟情有些羡慕地笑了笑:“是啊,就算你们没牵手,没拥抱,可旁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钟情的声音淹没在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噪音里,孟须真没听清,下意识追问道:“什么?”
钟情摇摇头,由衷地感慨:“真好,真羡慕你。”
孟须真看着她怅然若失的笑,一时间竟不知应该如何安慰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你呢?最近怎么样?”
钟情笑了笑:“挺好的。”
“那钱茵梦的每场戏你都去看了吗?”
“嗯。”
钟情的这种痴迷,孟须真算是过来人,能感同身受,所以她很清楚,旁人的劝说毫无意义。孟须真原本是想开导一下魂不守舍的钟情,可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口。
孟须真在路边默默地陪钟情站了一会儿,听着身后传来络绎不绝的送客声,钟情开口道:“我们进去吧。”
孟须真点点头:“好。”
走到门口收银台的时候,孟须真喊住钟情:“你先进去吧,我买完单再过去。”
钟情点头应了声“好”,再回到大厅的时候,已经空了许多桌,服务员正在收拾桌台。
钟情穿过桌台,还没走到自己那一桌,就迎面撞上了稚月看过来的眼神。
那眼神只一瞬就黯淡了几分,钟情下意识解释道:“孟孟在门口买单,应该很快就好。”
犹自沉浸在和稚月讨论舞台表演艺术里的钱茵梦此时才如梦初醒,连忙站起身,要往门口去,被稚月温和地拉住了:“孟孟酱说今晚是为了感谢钟情酱。”
钟情的名字再次被提及,钱茵梦的眼神不免扫过一旁端坐着的钟情,随即转头同稚月说道:“我们这次来广州是因公出差,餐费是可以报销的,只要有发/票就可以。”
“钱桑太客气了……”
说话的功夫,孟须真已经走过来了。
正和钱茵梦相互推辞的稚月眼神最先瞥到走过来的孟须真身上,见出去许久的她终于回来了,才放下心来。
孟须真和钟情出去的这会儿功夫,稚月和钱茵梦聊的话题,东雪一句听不懂,也插不进去话。实在闲得无聊,她只好趴着椅背听其他桌的人讲白话。当然了,大部分她也都听不懂。
眼见孟须真回来了,她才提起半点兴致,朝她招手:“你们俩去哪儿了,我刚去洗手间找,都没看见你们人影。”
“刚去门口站了一会儿。”孟须真轻描淡写地岔过话题。
几个人又坐下来吃了一会儿,聊了一会儿,才散席。
要走的时候,东雪才想起来自己拍的那些照片,于是喊住了钱茵梦:“钱老师,方便加个微信吗?过几天把照片处理好了,我发给您。”
“当然可以。”钱茵梦很快就调出自己的二维码,给东雪扫,孟须真她们三个在旁边等着。
现场加完东雪的好友,钱茵梦把自己的手机伸到孟须真面前:“小孟,我也加下你微信吧,今晚本来说好了我买单。回头你把发/票寄给我,我把钱转给你……”
听她这么说,孟须真自然不敢加她微信,连连摆手:“钱老师,真的不用了——”
钱茵梦坚持要加她微信给她报销,孟须真再拒绝就有点不合适,她只好拿出手机,加了钱茵梦。
一旁的钟情抓紧了手机,静静地看着几个人寒暄,仿佛置身事外,又仿佛是被人隔绝。
“来,钟情,你也加下我好友吧,以后可以多给我提提建议……”钱茵梦十分自然地将手机递到了钟情的面前。
钟情有些意外,本能地看向孟须真。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孟须真仿佛了成了自己的引路人一样。
孟须真微笑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还不赶快加好友,不要错过机会。
钟情解锁手机屏幕的手甚至有些抖,她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惶恐与激动,扫过钱茵梦的二维码。
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钟情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仿佛被一个巨大的透明的玻璃罩住,周围喧哗嘈杂的声音她一点也听不到,只能看得到自己身边几个人。
东雪双手抱胸,无聊地打量着大厅的陈设,纤长的脖子上还挂着单反。
孟须真正低头转动着她素白手指上的素圈戒指,而稚月则看着她把玩戒指,嘴角不自觉地带了笑。
她犹自沉浸在这无声梦境中,钱茵梦已经收回了手机,金声玉质的好嗓音将她带回现实:“那下次 Zuki 桑再来中国的时候,请一定告诉我,我好在上海款待……”
稚月闻声抬头,淡淡地笑道:“以后有机会再见。”
寥寥几句后,钱茵梦去找她剧团的同事们了。而孟须真、稚月和东雪她们则先送钟情回家。
临别的时候,孟须真对钟情说道:“年后我就要去日本了,希望未来你也能像我一样幸福。”
真心实意的祝福,钟情觉得遥不可及,却不忍破坏这份美好,于是顺着她的话开玩笑道:“好呀,以后我要是去日本旅游,你可要给我做向导呀。”
孟须真笑着应了下来:“好。”
“拜拜。”
“拜拜。”
几个人摆手道别,连月色都沉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