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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虺妖与舞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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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的时候,仙浅四处寻找可以居住的地方,随着夜色的深浓,她渐渐迷失在雾气里。她不断地往前走着,走到一个僻静的林子里。她越走越深,结果来到一个让她眼前一亮的地方。在幽暗昏敦的氛围下,她看见许多盏灯笼点燃在一座别致的房屋前,营造出一种古朴幽雅的气氛。这是一座通体洁白的房屋,看似某户中等人家的宅院。它建造在水上,有一条石板路通向它的正门。石板路两旁的水面倒映着星光,她不知其深浅几何,却很宽广。
 
 她看见,水面上漂浮着数不清的铜碗,说是“浮”,其实也不准确,因为那些铜碗底下仿佛有根支架将铜碗与池底相连,使得那些盛着星星点点烛光的铜碗不至于随波漂浮。至于碗的质地,未必是铜,也可能是陶,她辨识不清。
 
 每个碗上都放了一个红色的、短圆柱形的、半透明的灯笼罩子,罩子里罩着橘黄色的灯火,与清冷的星光相互辉映。
 
 她踏上石板路,想着或许可以在这户人家借宿一宿。水波与辉光在她两侧微微荡漾,她一直走到那房屋的正门前,看见黑漆的大门两侧各摆了一座半人高的石狮子。她随手敲响大门,却未注意到周围阴风阵阵,凄惨瘆人。
 
 门开了,她看见里面仍然是水波粼粼,有一座木格栅墙横拦在她面前,从木格栅墙的缝隙可以看见更屋里深处的景象,屋里同样浮着火红的灯盏,屋里的灯盏与屋外的灯盏连接成线路,仿佛构成一种玄异的阵法。仙浅却不明白。另外,在格栅后的白墙前摆设着一个高几,几上供着香炉,香炉上点着三炷香,青蓝色的香烟有条不紊地往上升腾。高几两侧各垂下一幅白联,右边的用墨字写着“请君入瓮”四个大字,左边的则写着“有来无回”。
 
 仙浅感到不妙,回头,发现进来时的门已经悄无声息合上了,因为石板路一直通到室内,她不知不觉已经走进来了。
 
 她感到室内的水波在微微摇动,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游动,低头,看见那东西身上泛着黑色的光亮,仿佛是坚硬光洁的黑曜石般的鳞甲披覆在它身上。
 
 “谁在那里?”她问了一声,因为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有几只黑色的蝙蝠从她头顶掠过,它们发出的尖利的叫声格外阴森。
 
 她并不害怕,因为三千多年的生命岁月,她虽然封闭,却也见过不少世面,在雪域,她也有与其它妖族战争的经验。
 
 不过,没有什么声音回答她,反而是脚下的水开始慢慢上涨,渐渐涨过她的脚面,这可不妙,她是狐族,生性恶水。,就几下跳跃,跳到了木格栅上。就在这时,大门猛然打开了,当初在山上劝她打道回府的那个巡世天神出现在门口,他从腰间拔出剑来,剑锋闪着金光,直直穿过木格栅,射向高几上的香炉,香炉碎了,香灰洒了,木格栅也因为剑锋缭绕的强大神力轰然坍塌了,她才爬上来,还没做好准备,就惊呼一声,随着折断的木头一块下沉,眼看就要落到她讨厌的水中了,她心中慌得不得了。不料,她却被那个巡世天神稳稳地接在怀中,而那些上漫的水也在他到来之后渐渐地减退了。
 
 反应过来后,她开心地扭头,冲那个天神笑道:“谢谢你啊!”
 
 上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立刻将她放到地上,她仍然很开心,冲上琰灿烂地笑着。
 
 上琰则尖刻地说:“还说你不是妖?凡人遇到这样的场景有几个不怕的?”
 
 仙浅笑道:“我天生胆大呗!”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上琰问?
 
 “不知道。”仙浅摇摇头。
 
 “这是虺蛇腹中。”上琰说。
 
 “啊?哦。”仙浅回道,语气淡淡的,因为她心中确实没有波澜。但她在想,要不要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显得自己更像凡人呢?
 
 “刚刚我射穿的是蛇胆,那些木格栅是蛇的牙齿,门是它的嘴巴,路是蛇信,你看见的那些活物是不久前它吞下来的食物,你其实也是它的食物之一。”上琰说。
 
 “啊,那太可怕了!”仙浅捂着嘴,故作惊讶道,但她自己都感到自己表演的浮夸了,更何况是上琰了。
 
 果然,上琰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在看一个犯蠢的小孩子,他说:“我倒想看看你能有多害怕。”说罢,就从她跟前消失了。
 
 “欸!”她还来不及伸手挽留,就看见屋内的一切在扭曲变形,水浪翻涌,伴随着“咕噜咕噜”的低吼,不一时,她看见门再一次打开了,就赶紧从门那里跑了出去。她逃脱蛇口,却坠入水池中,原来那只虺蛇一直静静地待在水池中布置幻象等候猎物送上门来。所幸她抓住一根垂到水面上的树枝,借以爬到岸上。但她回头看,发现那只被上琰刺过的虺蛇露出了原形,开始朝她发动攻击,显然是将她当作伤害自己的仇人了。
 
 她不敢取下隐环,用法术与这只虺妖对抗,怕暴露自己。于是她只好赤手空拳凭着一些外显的武术与虺妖搏斗,同时寻找着脱身的时机。
 
 不一会儿,她就已经精疲力竭了,但虺蛇还纠缠不休,她几乎想就此放弃了,她想:大不了再被吞一次,看到她再被吞下去,那个巡世天神总不会还在暗中窥探吧?
 
 于是,她装作在激战中昏厥,等着虺蛇将她吞下去,以此躲过巡世天神的试验——他故意将她扔在这样的险境中,无非就是想逼她现出原身,施展法术,她偏不遂他的愿!
 
 不料,未等虺蛇靠近她,上琰的煌元剑带着灼目的的金光绕虺蛇飞旋了几圈,眨眼之间,就将它大卸八块了,虺蛇在痛苦的嘶鸣中化为虚无,那些断裂的尸身未及落地就化成黑烟飞散。
 
 仙浅悄悄睁开一只眼偷看,只觉得最后那一幕太过惨烈。她心中感慨:这就是神族对待妖类的手段么?好残忍、好无情!
 
 虽说不久前,那只虺蛇要吞吃她,可归根结底,她跟那只虺妖同属妖类,对同类的死,她很容易产生惺惺相惜之情。
 
 她突然又有些害怕这个天神,因为感到他的实力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大太多。倘使自己哪一天身份暴露,落到他手上,结局未必比那只虺妖能好到哪儿去。
 
 这样想着,她继续躺在地上,想等他离开后再爬起来往一个更遥远的地方去游历。
 
 但上琰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轻声说:“起来吧,别装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仿佛还听见了一阵代表无聊的打哈欠的声音。
 
 她的心警觉了,只好打着哈欠,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从地上坐起来,嘟哝着说:“啊太累了,打着打着就睡着了。”
 
 接着,她又顺势将一只手搭在上琰肩上,好奇地问:“不过,我说,你怎么知道我醒了啊?”
 
 那时她野性未驯,行止言笑无不风流恣意,全然没有人间女子在礼仪规矩束缚下表现出来的矜持。但她自己却丝毫意识不到这有什么不妥。
 
 上琰身体一僵,不动声色挪开她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沉声说:“我活了十几万年,这点把戏都看不出来,也算白活了。”
 
 “呵呵呵,也是哦,”仙浅附和着笑道,又试探地问,“你看,我确实不是妖,以后我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
 
 “我得跟着你,你还没有洗脱嫌疑。”上琰定定地望着她,说。
 
 “天神大人啊!你可真是冤枉好人了!”她站起来,有些气恼地说。但转念一想,自己在人间不能随意使用术法,以后再遇到这样的险境,有这么一个天神在旁边也不失为一个保护,况且,有他在旁边,还可以免受其他巡世天神的怀疑,可以免去许多麻烦。而她,只要隐藏好自己的狐狸尾巴,不露出破绽就行了。
 
 这一想,她就看开了,也觉得无所谓了,就说:“行吧,随你的便!不过你跟在我后面,可得负责保护我的安全!”
 
 上琰低头,内敛地笑了,说:“守护凡人平安,本就是我的职责。”
 
 仙浅望着他,狡黠地笑了,心想:那我白捡一个便宜!
 
 上琰带她来到人世的酒楼,替她垫付了住宿的银子。那晚,他们就睡在相邻的两个房间中。
 
 第二天,恰逢那家酒楼举办舞会。告示贴出,希望长平街的女子来酒楼中赛舞,最后由观众选出一位舞魁,舞魁可与酒楼定下契约,长久为酒楼献舞,招徕顾客,酒楼则为舞魁开支工资,并供应其一切衣食住行。
 
 仙浅对工作不感兴趣,她甚至不知道来人间工作还得要工作。但她对跳舞感兴趣,狐族体态柔韧,尤其善舞,她又天性爱舞,就兴高采烈地报名参加了。不料,最终她竟当选为舞魁。
 
 那一天,这家酒楼中热闹非凡,人们因着这新奇的活动聚集在里面,舞姬们一个接一个轮番上台,有的将水袖甩得如同牡丹花开;有的手执沾墨的狼毫,命两堂倌拉着一张广阔的宣纸在台上,一舞一画,在宣纸上留下墨迹,舞成之后,宣纸上的墨迹依然组成一副栩栩如生的杨柳春光图;也有的腰间佩鼓,舞乐并起,使人精神振奋。而台下的喝彩与吆喝声也接连不断。
 
 那一天,上琰没有离开酒楼。当仙浅上台舞蹈的时候,他看着她明媚的笑颜、轻盈的身姿与肆意挥洒的无穷的魅力,陷入沉思,他眉头紧锁,旁人看不出喜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