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臭名昭著的反派》趁酒归

90、邪魔

　　海水淹没误辞寒的眼鼻，来自深海的压迫直接让他喘不过气来，几重光影在脑海中交杂，一时是孤儿院院长的呼唤，一时是霁月上神的说话声，吵得误辞寒耳朵嗡嗡直叫。
　　最后的最后是沉睡在沧海墟时混沌的意识离开身体，成就了一场虚无梦幻的现代光影。在这一刻误辞寒终于明白，曾经生活在现代的祁寒不过是意识逃脱编造的梦。另外也并没有什么原身，他就是误辞寒。

　　海底光线昏暗，封存的记忆不断挤进脑中，恍惚间误辞寒咬破了嘴唇，血液融进海水。他虚弱地睁开眼，感觉身边有人，但是昏沉的意识令他分辨不出到底是谁。
　　　伴随出水的声音，误辞寒眨了几下眼才勉强看清不栖，但下一秒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因为不栖已经透明到碰一碰就会散。

　　他慌张地松开手，看着不栖半天说不出话。
　　苍白到不像话的不栖跪倒在地上，将误辞寒带上岸已经用了全部的力量。虚妄之海会杀魂，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

　　“不栖……我记起来了！我什么都记起来了！”误辞寒不敢碰他，跌在另一边手足无措地望着他。
　　不栖轻摇下头：“误辞寒，此后道阻且长，只好留你一人……定要千万小心。”

　　这番话说得像遗言，误辞寒心里发慌，不顾一切地抓住不栖愈渐透明的手腕，咬牙道：“你知道我这人争强好胜、唯我独尊惯了！千年前我说你是我误辞寒的，千年后，你依旧是我误辞寒的。”
　　他眼里戾气深重，声音低沉：“今日，谁也带不走你！”

　　不栖眼神涣散，魂魄即将碎了，一张脸苍白虚弱，全身上下已经呈现半透明状态。
　　闻言，他极轻地笑了：“我不会走。”

　　话虽如此，但任谁看到此刻的他，都不会相信这句话。
　　偏偏误辞寒信了，坚信不疑。

　　不栖撑起破碎的灵识，将误辞寒紧紧抱住。
　　一瞬间所有熟悉的温度侵袭而来，清冽的梅花香气充斥鼻间，曾经最喜爱的人就在面前，这让误辞寒忍不住红了眼眶。

　　互相拥抱时回忆接踵而至，不栖轻轻地问：“不知这里可否行个方便让在下一坐？”
　　误辞寒愣了下，咬住唇，目中含泪：“嗯，方便。”

　　美丽的大海无风起浪，不栖跟随波浪慢慢消散，这次是真的魂飞魄散，再也见不到面。
　　误辞寒在空中慌乱地挥手想要抓住他，但是寒芒纷飞，白雪过境后留下一片荒芜。

　　“……不栖”误辞寒失神的站在偌大的虚妄之海中，呆呆望向天空。出云珠滚落到一侧，发着莹莹光芒。

　　长安和珞娘被归云困在原地，现在不栖消散，归云也没有了威力，哐当一声倒了下去。
　　见状，长安和珞娘对视一眼，立马朝反方向逃。可惜二人刚跑出两步就被辩邪缠住，炽热的鞭子烫得他们不断哀嚎，鞭尾像只毒蛇，虎视眈眈盯梢。

　　误辞寒一步一步走过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邪气，一双赤瞳红得像血，右边鬓角的魔印清晰刺目。他伸舌舔舐齿间，歪头时骨头声音恐怖的响起，吓得长安毛骨悚然。
　　珞娘早已瘫坐在地，无神的双眼直直地盯着草地，掉在旁边的团扇已经被撕成两瓣。

　　长安掏出心脏，声音颤抖着威胁道：“都主……你不要轻举妄动，我这里……可有你的把柄！”
　　误辞寒不为所动，黑紫的雾气自掌中一路缠绕到手臂上蠢蠢欲动。

　　这下子长安更加害怕了，手抖得快要拿不稳心脏，他咬咬牙，硬着头皮继续道：“蛊虫已经炼成，蛊王不可能失效，就算醉月死了，只要这颗心脏完好无损，我就能压制你。”

　　“那你就来。”

　　冰冷的声音冻得长安和珞娘同时打了个颤，辩邪紧了几分，将他们勒得喘不过气。
　　长安犹豫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手里试探性地捏了捏，结果发现误辞寒毫无反应。

　　他自己的心脏怦怦乱跳，不可置信地又捏了一下，但是眼前的人依旧没有反应。
　　　“不可能…不可能！”他拼命摇头，心脏快要被捏碎。

　　误辞寒勾唇一笑，下一秒辩邪穿心而过，眨眼间就将他手上的那颗心搅碎，鲜红的碎片在地上不断跳动，没过多久就停了下来。
　　没了保命的东西，长安已经说不出话来，双眼绝望地望着误辞寒。他知道自己的下场不会好过，但求生的渴望还是让他不住地求饶，希望能求得一丝生机。

　　“长安长老，”误辞寒瞥了眼天空，蹲下身，“我看在您侍奉父亲多年的份上可以绕您一命。”
　　长安的眼中燃起一丝光亮，但接下来的话却又将他打入冰窟，“可是，您这一身法力就别再要了。”

　　辩邪开始闪烁红光，误辞寒手掌贴到长安的额头，目中微光一闪，黑气就将他包裹起来。
　　黑气中长安嘶声嚎叫，在痛苦和绝望的双重打击下使得强烈的意志开始崩溃。

　　处理完这边，误辞寒慢慢转头，看向珞娘。天空乌云密布，仿佛下一刻就会有狂风骤雨。
　　“你要我的心脏？”误辞寒笑了声。

　　珞娘打了个激灵，垂下脑袋默无作声。
　　误辞寒不打算放过她，捡起地上的破团扇：“用这个？”

　　“对！”珞娘抬起眸子，愤怒淹没了她的理智，“误辞寒，我恨你，池月终于要娶我了，可你做了什么！？杀夫仇人在我身边，我还要笑脸相迎，你知道我有多痛苦！！！”
　　凄厉的嘶喊引来密雨，虚妄之海上飘起浓雾，仙境一般的地方此刻是个人间炼狱，充斥着紧张恐怖的气氛。

　　珞娘情绪激动，团扇的边缘闪着寒光，趁误辞寒没注意她一把夺过来，满是血丝的双眼狠狠瞪着他。
　　藏在团扇里层的尖利刀刃割破珞娘的喉咙，热血喷洒到对面人的脸上。

　　误辞寒伸舌舔去沾到唇边的血，又用手楷走脸颊上的，随后嫌弃地扫了眼珞娘的尸体。
　　辩邪回到误辞寒身上，乖顺的蹭着他。

　　“该走了。”误辞寒起身笑了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长安费力地掀起眼皮，看清伫立雨中的人顿时害怕的自喃。
　　最后再看了眼长安，误辞寒捡起出云珠和归云转身离开，他的目标是奇南，那个拥有天道灵识的肉/体！

　　无镜渊外面层层密布结界，坚不可破的屏障任谁都打碎不了。误辞寒来时里面已经有了两个人，分别是白及和奇南。
　　他们跪坐在无镜渊中，如镜子一般的地面照出本体，全身黑气的天道张牙舞爪的显露出来，阴鸷怪异的瞳孔来回转动，光秃秃的头顶有个黑印，那是魔印。

　　白及在对奇南传输功法，蓬勃的仙气自掌心不断流出，很快就被奇南吸收。
　　黑压压的天空似有游龙翻滚，雷电隐藏在乌云中，龙吟清冽，须臾间就穿透云层，深厚的仙气翻涌，击得奇南当场喷出一口血。

　　因为在不舟渡里日夜熏陶，从出生起奇南身上就携带魔气，白及看在眼中，一直不停地给他寻找办法，不然天劫的时候难撑过去。
　　只要顺利历劫，天道就能脱壳重生。白及仰头看天，游龙呼啸，气势磅礴的雷电蓄势待发，只能时辰一到就会打在奇南身上。

　　为了助奇南一臂之力，白及不惜给他灌输仙力，只是仙力和魔气相抵，奇南小小的肉身扛不住。
　　就在刚才，霁月上神最后一缕魂魄归位，天劫应召而来，白及兴奋的同时又有些惆怅。他知道七子归位代表七位天神化为七缕魂魄回到天道身体内，但是……

　　从潜伏在霁月身边的那天起，对方就已经看出了他的本体和目的，之所以不当场结果了自己是因为霁月心怀死念，并不留恋天神之位。
　　后来认识不舟渡魔君，霁月开始变化，可他依旧没有铲除自己，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故意。

　　离开逐云台是意外，不舟渡的魔君心思不坏，但非常敏锐，竟然让他猜出一二，至于霁月为什么没有寻他，或许是自己一个小小童子不值得一问，又或者他生了活下去的念头。
　　白及敛眉垂眸，下面的镜子照出本体，那是一个容器，没有感情的容器。

　　结界突然震颤，猛力的攻击使得无镜渊开始摇晃，白及惊诧的同时又觉得不可思议。不舟渡魔君到底是何方妖怪？唯有天神才能够撼动的地方竟然被他搅成这样。

　　巨大的动静吸引了天帝，几万天兵天将驾云而来，乌黑的云间藏满兵刃，汹涌的仙力强压下来。误辞寒先前受了蛊王的攻击，早已心力交瘁，撼动无镜渊结界算是强弩之末，现在又来了天兵天将，只怕自己难以阻止天道归来。
　　浊血堵住胸口，身后强势的力量不断袭击，辩邪只能支撑一会儿，若是破不开结界，那他就要死在这里。

　　“孽畜，不舟渡的账还未与你清算，现在竟敢独闯无镜渊！真是胆大妄为！”
　　天帝深厚的嗓音穿破云层。

　　“在不舟渡你是手下败将，现在也没可能打赢我。”误辞寒狂妄地怼了回去。

　　他翻身躲过天兵一击，抓起辩邪缠上手臂，随后跃至空中，矫捷的身躯顷刻间化为一头猛兽，愤怒的吼声逼退众天兵。
　　趁此机会，误辞寒冲进云间，不管三七二十一咬住其中一个，利齿穿破天兵的身子，血一涌而出，落进口中。

　　有了血，误辞寒就像变了个人，赤红竖瞳散发幽光，一身皮毛油光发亮，巨大的前爪迅速摁住另一个天兵。惨叫还没喊出口，误辞寒就已经将其嚼碎。
　　轰隆一声，闪电紧随其后。误辞寒动作一顿，撤回准备对下一个天兵出手的动作，飞快奔回结界旁。他不断地用身体撞击结界，每震颤一下藏匿在云中的天兵就晃荡一下。

　　天帝愤怒地指挥天兵天将，欲意拦住他，“孽畜，还不快束手就擒！”

　　这边要破结界，那边要对抗天兵，双管齐下，误辞寒颇有些左支右绌，但他依旧不知疲倦以身相抵，不栖的模样缓缓浮现在眼前。
　　误辞寒愣了一下，急切地唤他的名字。

　　咔嚓——
　　结界崩出数条裂纹，辩邪趁虚而入，魔气瞬间侵入其中，裂纹越来越大，围在周围的天兵全都变了脸色，一言不发地加大攻击力度。

　　不知是哪道攻击击中了前臂，误辞寒吃痛，愤怒地吼叫。云间游龙听此声响停顿一瞬，下一刻转头朝吼声攻来。
　　误辞寒好不容易通过打破裂纹钻进无镜渊，结果游龙强大澎湃的仙力直朝面门袭来。要不是他躲得快，恐怕已经仙力入体，身体被撕裂。

　　“白及！”误辞寒换回人形，对白及怒目而视，“当初霁月上神在逐云台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饶过你的命！而你现在在做什么？”
　　白及快速收回手，扶住昏迷的奇南躺在地上，随后起身面对误辞寒：“做我该做的事。”

　　“好一个该做！”误辞寒抹去唇边的血，手臂的伤口被仙气腐蚀，正在化脓。他像是感受不到痛，并不做任何处理，“助纣为虐是该做！复活一个更邪的魔物是该做！我问你对不对！？”
　　“什么魔物？”白及皱起眉。

　　误辞寒倏忽一笑：“你不知道什么是魔物？你低头看看，看看奇南的本体！”

　　那是一幅巨大的佛陀的面孔，似笑非笑的眼睛弯成月牙形状，分明没有邪气却让人觉得遍体生寒，还有那张时刻保持微笑的嘴巴，诡秘极了。

　　白及一窒，像是刚看到一般紧绷的心立马怦怦直跳，震惊在他那双总是没有感情的眼里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