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武宁秋

5、她◆慧灵中学（上）

　　她◆慧灵中学
　　宁汀是慧灵中学出了名的好学生，景少爷的全名叫景晏，也是经常占据着年级第一的优秀学生，然而从那一次之后，表面乖乖实际懒散混生活的宁汀开始发奋，为的就是把她厌恶的景少挤下去，当然景少爷也不是好惹的。于是两个原本就被誉为天才的人开始真正地互相施压，结果年级统考完全成了这两人的角逐赛，后面的三四名常常被甩出十万八千里之远，只有望洋兴叹的份了，当然，也没人想过要和这两个人争夺些什么。
　　因为第一或者是第二，已经成了慧灵中学这一年级的不可能。
　　十日和倒霉鬼就和他们恰恰相反，也许该说是完全相反。他们同样是慧灵中学里惹不起的对象，只是原因却大相径庭，因为生性好打架的两人技术也一流，基本上没有谁敢于去挑战。
　　至于上课，两人都有好几次被劝退的记录，因为实在是三天课至少有两天会被翘掉，玩人间蒸发不说，还常常闹事，但是由于各种原因，两人还是没有被劝退成功。
　　本来这样的四人应该完全没有交集的，可是命运之线却偏偏将他们连在了一起，就像世界上总会有许许多多让你感到无法理解、惊奇不已的事情一样。
　　但是，也是命运之线，将很多和你我不相干的人联系到一块，成为朋友，甚至挚友的不是么？
　　十日和宁汀就是这样一双挚友，而景晏，却诡异到一次又一次地被倒霉鬼勒索，却从没有一次拒绝或告发的地步。仿佛他真的视金钱如粪土一般。
　　春意越来越浓，作为有最美中学之称的慧灵中学，很快被一片如云似锦的白色覆盖，坠满枝头的樱花看起来像是前些日子簌簌散落的雪花，干净而透彻。
　　只是一夜之间，樱花开的如此之盛，看得十日一愣一愣的，心想不该吧，都已经四月了还下雪？一直走到树下才看清是密密的樱花，落英缤纷。
　　“哇塞，好看耶，今年樱花怎么开得这么好啊？”宁汀拽着十日，死拖活拖地把她拖到了樱花树下。
　　十日其实不大喜欢樱花，那些白白的樱花，看着就像雪。她不喜欢雪，因为怕冷，一冷就会胃痛。
　　所以此时此刻，看着享受无比的宁汀，十日的表情有些扭曲。
　　细心的宁汀很快便发现了十日的不适，担忧地问：“怎么了，胃又痛了吗？”
　　十日淡淡地摇了摇头，可是摇着摇着，她忽然停了下来，宁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才看见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单肩背着书包，手斜斜地插在口袋里，正安静地沿着樱花大道走来。
　　由远及近，春季微暖的风徐徐吹过，樱花落在他肩上、身上，那场景……真是异常的养眼。
　　然而错就错在，下一秒，他抬头了。
　　十日和宁汀的表情立刻变得很不好看，因为她们发现，这个人是她两都看不顺眼的景少爷。
　　有时候你在看风景时，别人也在把你当做风景，而景少爷目光飘向她两的时候，表情那一刹那也有些失神，但是片刻之后，他转开目光，黑着脸从她们身边走过。
　　“哼，就你臭屁。”在他走远之后，宁汀对着十日小声嘀咕了一句，十日闻言咯咯地笑了起来，“听说上次统考你以一分的优势输给某个臭屁？咯咯……”
　　“你还笑你还笑，我跟他斗得死去活来都是为了给你出气诶，听说他要是拿不到年级第一，回家就是一顿毒打，我爸妈可是无所谓的啊，只要我考到重点高中就行，所以啊……嘿嘿，我是借人之手给咱出气！”
　　十日闻言有些吃惊，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家庭背景，她以为他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原来也是棍棒下成长出来的孩子，“你怎么知道人家的家事，这样的事情应该是很私密的吧？”
　　“那是因为我们从小……”说到这里宁汀的脸倏然红了红，粉扑扑的十分可爱，“反正我就是知道嘛，绝对不会有错的。”
　　十日忍住笑说，“因为你们从小一起长大？”
　　“才没有！只是认识而已，他孤僻的要死，谁愿意跟他一起长大啊？”
　　十日故意逗她说：“哦……原来是跟人家搭腔人家不理，所以一直怀恨在心啊？”
　　“胡说八道。”宁汀高声道，见四周路过的学生纷纷转头盯着自己，才平静下来，“呃……就是我爸妈跟他爸其实是同学，还是蛮熟的那种，所以小时候他爸经常会带他来我家玩，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爸对他的要求简直不像在养儿子，而是在培养冠军，每次考试只要他没拿到第一名就会挨打，他来我们家的时候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别看他那么耀眼夺目，其实也蛮可怜的。”
　　宁汀说着叹了口气，“他那天对你说那种话确实怪可恨的，可是仔细想一想，他的性格之所以变成这样，跟他爸也有关吧……”
　　十日听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头顶的樱树，“每个人都有他的幸与不幸，都是平等的啊。”
　　“没有啊，我就没有不幸啊，嘻嘻，十日呢？你有不幸么？”宁汀的脸上写满了温暖的笑。
　　十日的目光有些涣散，“有的。”她肯定了一下，然后说：“但是我不想说。”
　　“没关系。”宁汀倒是很看得开，“有一天你想发泄的时候再对我说吧——啊，糟糕了，七点四十五！迟到了迟到了……我先去了，你也要记得去上课啊！”
　　说完她就撒丫子飞奔了出去，余下十日独自一人继续沿着樱花道慢慢地走着，不幸么？这样想一想，还蛮多的……只是自己以前怎么不觉得，难道是因为习惯了吗？

　　午间间隙，阳光最盛的时候，宁汀以龟速磨蹭到了十日所在的初三九班，发现果然如她所料，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景少一个人正在安静地看书，她顿时有些崩溃。
　　宁汀其实很少去初三九班，原因有二，其一是就算她到了这里也多半找不着十日，因为她经常翘课；其二是这个班有让她无比尴尬的存在，那就是景少。
　　景少抬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她今天没来过教室。”
　　“哦。”宁汀象征性地接了一句，转身要走，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大叫一声：“哎呀！我怎么忘记了——”说完就一溜烟地跑走了，景少摇摇头，继续埋头开始奋战习题。
　　宁汀之所以会这么激动，是因为她刚刚才想起来，今天和十日应该是约在学校南门见面的——宁汀以最快地速度朝南门口奔去，希望不会迟到得太多。
　　慧灵高中的南门是罕见的“荒芜地带”，因为南门口很偏僻，走出去是一条阴暗曲折的巷子，而要跑到南门口，还要经过一大片枯萎的草坪，一路上完全没有可以看的景致，所以愿意走南门的人特别少，然而这也正是十日和宁汀经常选在南门口见面的原因，绝对地安静。
　　可是这一天却很不寻常，不寻常的原因是宁汀大老远就看见十日和一个人正扭打在一起，惊得她一路喊着跑过去，等到近了才发现和十日打架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天问景少要钱的流氓，也就是十日定义里的“倒霉鬼”。
　　宁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见叫喊没用，干脆直接混入战局，拦在了倒霉鬼面前。
　　倒霉鬼的拳头刚刚扬起，却在看见宁汀悍然而无畏的行状后生生止在那里。
　　“小圆脸，快让开——”反应过来的十日赶紧把宁汀推开，似乎知道对方拳头的厉害性，生怕眼前这个乖巧可爱的女孩受到半分伤害。
　　让她们两人都感到讶异的是，倒霉鬼今天没有执行“不要以为老子不打女人”的理论，只是嘟囔了一句：“妈的，真是扫兴。”就放下拳头，转身要走了。
　　“等等。”阳光下他的耳钉耀眼夺目，十分好看，宁汀忽然觉得他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恶，就叫住了他。
　　倒霉鬼回过头来，不爽地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向学生勒索钱，你这么缺钱吗？”宁汀说着开始翻口袋，翻了半天之后摸出了几张红色纸币，递了过去，“喏，这里有些钱，你以后不要再勒索了，那是犯罪……”她的话还没说完，倒霉鬼的脸已经由红涨成了紫色，“你有毛病么？”
　　宁汀愣了片刻，怒极反笑：“你才有毛病吧？我给你钱你说我有病？”
　　“算了，懒得跟你讲。”倒霉鬼根本没多看她手中的钱一眼，扭头就走，宁汀似乎醒悟过来什么，在他身后大声叫：“你嫌少么？那你要多少？”
　　听到这句话倒霉鬼再也忍不住了，气冲冲地走回来，恶狠狠地盯着宁汀：“我不缺钱，也别这么给我钱——还有，你最好少管闲事。”
　　“莫名其妙，不缺钱你向别人要什么钱嘛——”
　　“那是因为……”倒霉鬼说到这里，喉咙却像生生被人扼住一般卡在那里，半晌都没说出下半句。
　　“不说了。”倒霉鬼的样子看起来很郁闷，停顿了半天，然后慢慢地走进了南门外曲折幽深的巷子，这次却没有人再叫住他，十日是典型不大主动的那种人，她倒是很好奇宁汀为什么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宁汀像知道她在想什么，皱了皱鼻子说：“他跟你一样，是一个有很多事情都不想说的人呢。”
　　直到此刻十日才明白向来孤僻的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这个女孩子，因为她实在是太会考虑他人的感受了，真是温顺的好孩子。
　　十日难得地笑了起来，拉过宁汀，朝慧灵中学的食堂走去——“说起来，好像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什么？！”宁汀大惊失色，“你有胃溃疡还不吃东西？是不是想穿孔啊？”
　　“胡说八道，少咒我。”十日反驳，可是下一秒咒言好像就验证到了她身上，十日的胃开始剧烈地疼痛，但是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拉着宁汀走着。
　　宁汀渐渐地也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十日的脸色越来越苍白，额头也开始冒冷汗，她顿时有些惊慌，手忙脚乱的搀着十日，直嚷嚷着“怎么了怎么了”。
　　可是十日根本没有力气回答她，她跌跌撞撞地走着，不明白这一次发作的为什么这么严重，痛得好像整个胃在被人一刀一刀地割裂，用尽所有力量，也只能够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十日已经弄不清楚，到后来她只听得见宁汀在一声一声喊着自己的名字，再到后来，她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宁汀抱着痛得昏死过去的十日，第一反应就是背她去校医室——但是随后她发现自己力气太小，根本不足以背起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十日。
　　在这样的午休时间，还留在教室的人原本就是很少，自己认识的就少之又少，这样、这样的话……就只有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