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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八仙家常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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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往天上看。
就比如,一个人迷了路,总以为是自己走错了,一遍遍看地图,东南西北到处窜。可万一,没走错呢。是的,但凡一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路有什么问题,毕竟路是死的。可万一,路是活的呢。有人笑了,路怎么会是活的呢。
路是活的。
我拉着小乔进了路边一家服装店,店面很小,里头摆着一个没有脸的人体模型。小乔一转眼就忘了刚才的事儿,真就看起了衣服来。我靠在店门口,给方赐药打电话。
“喂。”
“喂。”
“你在哪呢。”
“我在人家饭馆门口呢。你们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我和她在附近一家服装店呢,她太累了要休息一下。”
“娇得她。快过来,不是肚子饿了吗。我在……‘八仙家常菜’,沿方才那条路拐个弯就到。”
“恩。马上。”
我挂了手机,一抬头远远瞧见外边水泥路上爬着条褐红色的蚯蚓。它扭着浑圆的身子,一拱一拱慢吞吞地往前挪动。隔着玻璃橱窗,我凝视着它,脑子里空荡荡的,只想看这家伙到底要挪去哪儿。
一条黑狗呼哧呼哧跑过。
“啪叽”,褐红色的蚯蚓碾成了一抹肉泥。
我回过神来。
“小乔,走了。”我回头招呼后面看衣服的小乔。“哎。”小乔颠颠地跟着我推开店门走了出来,“药哥人呢。”“在什么‘八仙家常菜’等着呢。让咱快点过去。”我把遮阳伞递到小乔手里,打开高德地图,输入“八仙家常菜”五个字。
“沈昭你说,药哥他,没事吧。”小乔挽起我的手,凑在我耳边,整个吉祥物显得神经兮兮的。“你放心,他没事儿的。”我回她,拿着手机导航对准了前进的方向。
方赐药没说错,沿着这条街走到头,往右拐250米左右就是“八仙家常菜”饭馆了。方赐药双手交叉抱臂胸前,站在饭馆门口阴凉下等着我们。小乔看见他就兴奋地往前冲,弄得像好不容易碰着了救星似的,挎在身后的小包也跟她整个人上上下下一蹦一蹦。我瞧着小乔奔向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刚才,那个走在我们前面的方赐药,他是向左拐还是向右拐的?
我回忆不起来了。
手心的凉一下子凉到了心底。
小乔一步步朝他靠近。
“沈昭,快点快点!”小乔跑到方赐药面前,兴奋地回头向我招招手,然后一溜烟闪身进了店。
我走了过去。
“进去吧。”方赐药替我拉开店门。我站着没动,看着他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小乔那只抱着睡觉的羊仔,你给她收拾到哪儿去了。”
“我给洗了。”他脸上的表情流露出淡淡的嫌弃,“她说她半夜睡觉流口水流了‘球球’一脸。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想起来问问。”我收起伞,低头进了饭馆。
“药哥,你刚刚去哪儿了呀?你不知道我们……”一坐上位子,小乔就兴冲冲地开腔了。我悄悄踢了她一脚,拿话盖过她的话:“老板,菜单有吗?”
一个挽着头发的中年妇女手里拿了页塑封的菜单走过来:“要点什么您跟我说声就行。”我点点头,把菜单接过来又递给小乔。
这家饭馆不算大,也许是下午3点多没到饭点,店里也没几个客人,只有三个高中生模样的女生坐在店的另一头,离我们很远。中年妇女给我们拿完菜单后回了柜台处站着,低头不知道在翻看什么。柜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张画,画上是一个穿暗紫长袍的女人,她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袍子宽宽长长盖过她的手脚,脸的部分因为常年油烟浸润已经模糊看不分明,只有插在高高发髻上左四支右四支的簪子还算清晰。店里还有个老太太,满头银丝扎着个短短的小辫儿在脑后,穿一身绛红色的单衣,正行动迟缓地弯着腰扫地。看她那颤颤巍巍的样子,估计没有80也有79了。
“我要一个香香的韭菜煎鸡蛋,还要一个甜甜的红糖糍粑。”小乔把菜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沈昭你呢?”我摆摆手:“我都行,你给他点吧。”
方赐药拿着菜单随意扫了一眼:“再加个糖醋里脊吧。你喝汤吗?”他看向我。
“喝。”我点头。
“行,再加个西红柿蛋花汤。”
对话结束,鬼使神差地我又把目光投向外边。这回水泥地上没有蚯蚓了,只是玻璃门内面趴着一只苍蝇。一只小小的、安静的苍蝇。它晃着小脑袋在清理前脚,慢条斯理地梳了一遍又一遍。老太太放下扫帚,握着把苍蝇拍,踮手踮脚地挪过去,高高扬起手里通红的拍子,对准玻璃门上似乎毫无察觉的小苍蝇——重重拍下。
“啪!”
苍蝇飞了。
“嘿,你说,怎么就打不着它呢?”小乔也注意到了,一双筷子敲了敲我的碗。
还没等我说话,那老太太倒是回头了。她像是个年久失修的木偶般僵硬地转过头来,眯着昏黄的眼珠扫视一圈后盯住我们,慢慢咧开嘴。她说:
“小姑娘,这苍蝇啊,眼睛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