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悲痛的爱》续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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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爱之悔憾与歉谅
一、悔憾之泪
１、莲馨别后忆往事 情悲爱深思悠悠
曲莲馨自小在二姐家长大。二姐的家庭生活也相当困难，属于“救济户”。街道居民委动员二姐家下乡说：“我们都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于是，曲莲馨随姐姐家下乡到了滨海市清河店公社。但是，曲莲馨在下乡的四年里，并没在清河店呆多久，基本上是住在滨海市的爹娘家里。一年来，在与宋玉生恋爱期间，两人最长两周见一次面，有说有笑，情投意合，曲莲馨的心情也非常地好。自打跟宋玉生分手之后，曲莲馨的情绪“跌入低谷”，终日里悲切切，思悠悠。她经常一个人发呆，坐在院门外的大树下，回顾着与宋玉生相爱的往事：
——曲莲馨对宋玉生的爱是一见钟情吗？有点。所以相亲临别时，曲莲馨就有意识地说了一句话：“大爷，有空和大哥常来啊。”这等于曲莲馨在向宋玉生暗示：“大哥，我看好你了。”但她对宋玉生的爱，也来自于她与宋玉生的第一次约会的晚上。当快走到车家村电车站的时候，他俩发现一个人在马路中间顺路而行，而且，这人一会跌倒，一会爬起。宋玉生说：“太危险了！三妹，过去看看！”原来，这个人已经喝得半醉，走路有些困难。宋玉生与曲莲馨一起将这个人掺起，把他一直送回家中。待把曲莲馨送回家中，已经是下半夜了。晚上，曲莲馨怎么也睡不着。一个善良的女孩所找到的丈夫，可能是一个跟自己一样的善良的男人。她心想：这样的男人，对妻子、孩子、老人一定不会错。
——在宋玉生曾经吻过她以后，一次，在路边的槐树林里，玉生要解她的上衣扣子。曲莲馨生气了，说道：“哥，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还想咋的……”玉生一下子把手抽回。玉生看到：莲馨皱起的两个眉头，一个高，一个低；莲馨斜着眼睛看着他，急得脸都红了。曲莲馨那么生气，似乎有点伤心，后悔。宋玉生吓得连气都不敢出，就像一个犯了大错的孩子似的低着头，不敢再看她。他深爱着曲莲馨，真怕因为这件过分的事触怒了曲莲馨，而失去了她。看到这里，莲馨又微微一笑，挽起他的胳膊说：“哥，咱俩到车站去遛遛。”一边走着，莲馨一边说：“哥，我还没有办回，也怕有意外，所以你我还要控制点自己的感情。即使我办回来了，你我也不能过‘线’，否则，入洞房那天就没意思了。”宋玉生说：“莲馨，对不起……对不起……”莲馨搂过他的头，在脸上使劲地亲了一口说：“哥，我知道你爱我……我多么希望明天就与你结婚啊……”在宋玉生与曲莲馨相处的日子里，就这一件事算是两人“红了脸”，但再没发生过彼此不愉快的事情。以后，宋玉生再没向曲莲馨提出过分的要求，更没有过分的行为。曲莲馨也是由这件事知道，宋玉生是个极其要强的人，至少可以这样说，宋玉生这个人绝不是个混蛋，她更爱宋玉生了。
——曲莲馨与宋玉生相处半年多了，知道他踢过足球，却不知宋
玉生曾经练过武术。而且宋玉生戴着个大眼镜，也不像练过武术的样子。一次，宋玉生与曲莲馨从星海公园探海洞刚出来，遇上了一个大流氓。一个彪形大汉，敞着个怀，伸开两臂堵住路口，嘴里冒着酒气说道：“哥们，小妞长得挺漂亮，借我玩玩可以吧？”宋玉生一把将莲馨拽过来，用身子挡住，一句话不说。流氓大汉说道：“不高兴……”他伸手就抓宋玉生。玉生“嗖”地伏下身子，两手一下抱住了对方的两条小腿，右肩使劲往前一拱，一个“五娘抱金郎”，把大汉拱出去一丈多远。流氓大汉仰面朝天地摔在地上，他气急败坏地又扑了上来，隔着一米多远，抬起右脚就踢。玉生左手顺势一提他的右脚，搭上右手往上一擎，接着右脚一个侧踹左膝，流氓大汉又是摔了一个仰面朝天。流氓大汉疯了，张牙舞爪地扑了上来，宋玉也动气了，一个“锁口锤”封在大汉的嘴上，他满嘴，满鼻子是血……流氓大汉这才知道宋玉生的厉害，捂着嘴，一边“哎呀”着撒腿就跑。曲莲馨多会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没魂了，浑身颤抖地趴在玉生怀里呜呜地哭。宋玉生说道：“莲馨，莲馨，别怕，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在往回走的路上，宋玉生才告诉她，他的师傅就是姑父张雨冲，辽宁省武术散打教练吕延善是姑父的师弟。他从姑父学了十年长拳。但因为看书，眼睛越来越近视，戴着眼镜不方便了，查拳下三路“旋风剪”、“喜鹊蹬枝”等练不了，两年前就把武术停了。现在偶尔，自己还偷着练一练，就算锻炼身体吧。莲馨说：“哥，我不喜欢你练武术，人家说，练武的人好动手打架。等结了婚你拿武术打我，我找谁求援……”宋玉生说：“我都停两年了，再说，拿武术打老婆，是男人吗？”“呀，谁是你老婆？”曲莲馨问。“你呀！”玉生笑着说。“呸！”莲馨使劲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心里可美死了。
——为了能与宋玉生在文化上缩小差距，不给玉生丢脸，曲莲馨不但看书，而且还开始写文章。宋玉生已经给她改过十几篇文章，并认真地指导她能把议论文、记叙文写好。一次，宋玉生送给曲莲馨一本《基础写作教程》，要求她能同时进行理论学习。在书的扉页上，宋玉生还提了一首打油诗：“拍案叫绝唏嘘止，怅恨此论以知晚；读罢似遭深秋雨，催人泪下不入眠。”曲莲馨问：“玉生，能将这首诗的意思给我讲一讲吗？”玉生说：“三妹，一篇好的议论文应当写出新意，让人拍案叫绝，倒抽凉气，让读者遗憾对文中观点知道得太晚。一篇好的记叙文应当能给予读者启迪，受到震撼，有如深秋被浇了一场大雨。特别是悲剧性的作品，能让读者流泪，晚上睡不着觉。”曲莲馨笑道：“玉生，你以为我要当作家呀，我仅仅是要当你老婆！”
——一次，曲莲馨对宋玉生说：“玉生，《红楼梦》我看了一半，看不下去了，有些词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譬如‘意淫’我就不明白。”宋玉生说：“要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得先弄明白‘淫’这个词的意思。古时候，‘淫’这个词的意思与今天不一样。男女之间生活作风不严肃，打情骂俏，就是‘淫’。当然，违反法律道德‘过了界’，更是‘淫’。‘意淫’的‘淫’与它有点区别，也含有点‘爱’的意思。所谓‘意淫’，就是仅从思想感情上相爱，它是一种最高尚、最广阔的、最纯洁的‘爱’。曹雪芹崇尚‘意淫’，就是崇尚那种最高尚、最广阔、最纯洁的爱。因而，曹雪芹不仅是一位伟大的作家，也是一位思想家。”莲馨问：“咱俩相爱是不是‘淫’？”玉生说：“咱俩是正当相爱，怎么会是‘淫’呢？”莲馨又问：“结了婚是不是‘淫’？”玉生说：“那也不是。”“那是不是‘意淫’呢？”莲馨又追问。玉生说：“我让你问糊涂了……那是体淫！”莲馨说：“《红楼梦》里好象没‘体淫’这个词。什么是‘体淫’？”宋玉生说：“咱俩同枕共席，我搂着你睡觉……”“呸！想得美。学坏了……”莲馨一边说着，一边用两个小拳头在宋玉生的背上使劲地敲着……
２、玉生才婚莲馨悔 有喜有憾更有悲
在宋玉生与陈培英相识的日子里，曲莲馨忍痛不与宋玉生相见，因为曲莲馨怕影响宋玉生与陈培英的感情。可见，莲馨是一个很懂道理，并能为别人着想的人。但是，宋玉生与陈培英的感情发展道路并不平坦。其主要原因是，陈培英受“十年政治、思想、文化浩劫”的流毒的影响太深，认为教师是“臭知识分子”，是“臭老九”，经常找别扭。在宋玉生与曲莲馨相处的一年中，两人从未闹过别扭，甚至从未激烈地“拌过嘴”。但玉生在与培英相处的一年中，几乎每月两人都要“干仗”。有时，两人甚至分手一月多不见面。但是，双方老人是很不错的，分别对玉生、培英做思想工作，也施加压力。由于双方老人“硬挤”，一九七四年一月，宋玉生与陈培英结了婚。但青年时期的宋玉生与陈培英的爱情生活并不幸福，中晚年以后两人才逐步地互相理解，体贴，相亲相爱。他俩可是真正的“先结婚晚恋爱”。
当听说宋玉生与陈培英结婚之后，曲莲馨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四个月内来了宋玉生家三次。最糟的是，曲莲馨在宋玉生婚后三个月从农村办回来了。“五一”这天，曲莲馨来到玉生家里。玉生母亲很高兴，对莲馨说：“孩子，可办回来了。”老人下了葱花麻汁面，让宋玉生陪着曲莲馨吃，老人却有意闪开了。两人坐在炕上小方桌两边，面对面地吃着。哪有心思吃面？曲莲馨撅几根面条眼泪吧嗒吧嗒往碗里掉，撅几根面条眼泪吧嗒吧嗒往碗里掉。曲莲馨心想，要是当初听玉生的话，稍等等多好！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宋玉生说：“三妹，你人长得挺漂亮的，个头、身段都不错，一定能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对象。”曲莲馨“扑哧”一笑说：“哥安慰我吧。”吃不下去，两人来到宋玉生与陈培英的屋里。在宋玉生与陈培英的屋里，曲莲馨靠东墙，宋玉生靠西墙，两人相距有四尺多，斜对面地互相看着，两人的眼中都有点湿润。曲莲馨所熟悉的这间屋子本应当是她的洞房，现在成了宋玉生和陈培英的卧室。一年半前，在这间屋子里，玉生可以左手握着莲馨的左手，右手握着莲馨的右手，让莲馨依偎在自己怀里。但现在这四尺距离犹如一堵厚厚的玻璃墙将他俩隔开，可望不可及。莲馨不敢去扯玉生的手，玉生不敢动莲馨一根汗毛……
一天，陈培英在相册里发现用干净的小白纸包着的一张一寸
的曲莲馨的照片，陈培英觉得不对劲。不是说这个姑娘是远亲吗？远亲为什么还有照片？为什么还用白纸包起来？被追问得没办法了，宋玉生母亲告诉陈培英，这个姑娘就是宋玉生原来的对象。这可了不得了，陈培英大哭大闹，岳父岳母都来了。陈培英说：“啊，都结婚半年了，还藕断丝连的……”陈培英当着宋玉生的面烧毁曲莲馨的照片，宋玉生气得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这可是莲馨给玉生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他后悔没有把这张照片保护好，他通过亲属把这件事告诉了莲馨，但是，从此以后曲莲馨再没到过宋玉生家。
３、两人已婚为父母依然难忘情悲楚
曲莲馨也不是离开宋玉生就找不到对象的。回城一年后，莲馨就结了婚。莲馨结婚那天，玉生没敢去，怕莲馨见到他流泪，因而让自己的父亲去的。晚上宋玉生的父亲带回一盒烟，一包糖；玉生一支没抽，一块没吃，心里相当不是滋味……
男人、女人都会在一生中对“第一个”永远不忘，宋玉生是这样，曲莲馨也是这样。曲莲馨即使做了母亲，依然在怀念宋玉生。曲莲馨背着丈夫，经几道手给宋玉生捎来一包糖，其中有个白纸条，上面用钢笔写着：“大哥，就因为你，我找的对象还是姓宋的，我给他生了个小子……”玉生看到个别字已被水打湿——那是莲馨的眼泪。什么叫“就因为你”？——不就是因为爱你吗？但是，莲馨已是别人的妻子，还敢对玉生再说个“爱”字吗？而这个省略号又包含着莲馨的莫大遗憾与酸楚：可惜，这孩子不是你宋玉生与我的爱情的结晶。宋玉生将纸条放在嘴上亲吻着，用舌尖舔着莲馨的泪痕，到后来，他不知舔的是莲馨的泪还是自己的泪……玉生在心里痛苦地呼唤着：“莲馨哪，莲馨，你为什么不把我忘掉……”——别说莲馨，你宋玉生忘掉了吗？
曲莲馨结婚以后，宋玉生在心中咬着牙，含着泪，不去看她。玉生负心了吗？不是。因为他知道，越去看她，她越忘不了自己，莲馨的心中就会越痛苦——其实，宋玉生也后悔死了。当初为什么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两人若是真心相爱，岂怕等待三年五年！因为爱我，莲馨逼我找对象，给我找对象，这是为了爱情而牺牲爱情的做法。今天来看，这种“为情人找情人”的做法不可取。爱情是不能转让，不能更换的……但是，笔者要说的是，对于曲莲馨不能求全责备，因为她是人，何况太阳上还有黑子！
——一九七四年五月，曲莲馨回城后被安排在滨海市机械加工厂，成了一名车床工。莲馨要开动操作的是Ｃ０２６车床。而旁边操作另一台Ｃ０２６车床的宋门东就成了负责她的培训指导的师傅。宋门东对待莲馨，就像一个哥哥对待一个妹妹，始终把莲馨的人身安全放在第一位。他要求莲馨剪掉辫子，穿紧身衣服。每天工作开始，他都要检查莲馨的服装。在宋门东的帮助下，曲莲馨三个月就能独立操作机床进行工作。当机器出现了故障，都是由宋门东帮助曲莲馨排除。莲馨非常感激宋门东，由称“师傅”而改为称“门东大哥”。中午宋门东把饭打回车间，让曲莲馨吃，免得莲馨跑腿排队。吃完饭后，门东开动莲馨的车床帮助干上半个小时，他怕莲馨累着。莲馨的漂亮、苗条、善良、温顺，也感染了宋门东，使他对曲莲馨产生了爱慕之心。
一天早晨，刚开始工作，宋门东扔给曲莲馨一个小纸球。莲馨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句话：“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莲馨心里一热，没有回答。接连三天，宋门东扔过来三个小纸球，上面写着同样一句话。夜里，宋门东的挚着追求让莲馨陷入痛苦的思索。她忘不了依偎在宋玉生怀里的那些日日夜夜，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玉生，还能有谁对自己比门东更好？没有。与宋玉生永远没有未来，就这样，心中永远地、默默地、悲哀地生活下去吗？——这也不是宋玉生所要看到的……
第二天莲馨也扔给宋门东一个纸球，门东打开一看，上面写者：“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与爱情。”一周后，曲莲馨与宋门东在老虎滩公园进行了第一次约会。一九七五年八月一日，曲莲馨与宋门东结了婚；在一九七六年七月曲莲馨为宋门东生下一个儿子。曲莲馨含泪写下一个纸条夹在包糖的纸包中，捎给宋玉生。她既向玉生通报了喜讯，让玉生放心，又表达了自己对玉生的怀念。莲馨的心情悲喜交加，身边是关心体贴的“门东”哥，心里还有个“玉生”哥，莲馨做女人，难死了……
宋玉生不敢去见曲莲馨，但是心中依然怀念曲莲馨。看到曲莲馨捎来的纸条，心中也泛嘀咕：是不是，她与丈夫不太和，两人关系不太好。——宋玉生本来就是个好猜忌的人。他“硬着头皮”来到了曲莲馨父母的家里。曲莲馨的父母一见宋玉生，两个老人都愣住了。宋玉生说：“大叔，大婶，我办事路过这里，进门来看看。”莲馨的母亲说：“孩子，你来看看，俺俩就高兴，还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莲馨母亲一边说着，一边用衣角擦着眼泪。莲馨的父母非常喜欢宋玉生，也知道他们两人原来彼此的感情相当深。宋玉生没有成为曲家的“半个儿子”，两个老人一直很遗憾。宋玉生和曲莲馨的父亲坐在炕上小方桌的两边，面对面地唠了起来。曲莲馨的父亲告诉宋玉生：“刚分手的时候，莲馨的心情相当难受，就像心被人给挖去了。一个多月，经常不吃饭，有时独自坐在树下流泪。与宋门东相识以后，才一点点好起来。”曲莲馨的母亲坐在炕外边说：“从农村办回来之后，她非但不高兴，反而趴在炕上大哭一场。后悔死了！要知道这么快就能办回来，要了命，她也不会让你再去找对象。她趴在炕上一边哭一边喊：‘完啦……晚啦……这真是命啊……’”听到这里，从宋玉生的眼里刷刷地落下眼泪。莲馨的父亲说：“孩子，别难过了，没办法。男人这一生啊，有三件事没法预料：一生有多大财气没法预料；能有个什么样的老婆没法预料；能哪天死没法预料。都是命！”听说，宋门东对曲莲馨很关心、体贴，玉生的的心里才稍有点踏实，并对宋门东非常感激。莲馨母亲说：“特别在曲莲馨生了个儿子以后，不但门东拿她更上心，老公公、老婆婆对曲莲馨就更当意了。”过了一会，莲馨的父亲说：“这件事弄得这样糟，与我和你老爹也有关系。你爹与我是几十年工友，像弟兄似的。他对你的婚姻焦急，我也跟着急。这才想把莲馨给你。但这件事说早了。要是等莲馨回城再让你俩见面，就不会给你和莲馨造成这么大的痛苦……”临行前，宋玉生再三嘱咐老人，一定不要告诉曲莲馨他来过。他怕曲莲馨难过，更怕因为这事影响宋门东与曲莲馨的感情和关系。不过，在往回走的路上，宋玉生的脚步似乎变得轻松多了，似乎刚从肩上卸下一百斤重的担子。
人的爱情行为，应当符合道德规范和法律准则，做到“专一”。但是，要求人的思想感情在极短的时期内做到“专一”，可能很多人做不到，也是不近情理的。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应当使自己的感情方向和爱情行为的方向逐步取得一致——这时的夫妻爱情才是最纯粹，最完美的。
这一天，曲莲馨收拾屋子，在衣柜里的一角发现了宋玉生以前送她的《基础写作教程》。打开书后，看到她所收藏的几张宋玉生的照片和两张她与玉生的合影。她把玉生的照片捧在手中，看了又看。这照片上的宋玉生依然让她感到那么地熟悉而亲切。当看到她与玉生的合影，两眼湿润了。怎么办？我已经与宋门东结为夫妻，并有了儿子。
如果让门东看到这两张合影，他会怎么想？我又该如何向他解释？曲莲馨含泪将两张合影与玉生的两张照片烧掉，但是她依然将宋玉生的一张单身照用纸包好又夹在书中，放在柜子里的被子的最底下。他木然地坐在床边，回想着她与玉生的往事。是的，这一切都变为了历史，而历史永远不能重演。她叹了口气，心里想道：“唉，婚姻也是缘分，命里没有，别强求……玉生对我的恩情，我不能忘；但我更不能辜负门东的帮助、关心与真诚的爱……”从此以后，五年的时间里，她没敢再动那本书，更不敢看玉生的这张照片。她怕触起心中的伤痛。
一次，宋门东收拾屋子，发现了这本书。打开书后，发现里面有一张用白纸包的照片。由于柜子底潮，又是多年没动，纸与宋玉生的照片粘在了一起。等宋门东将纸剥下，宋玉生的“形象”已经面目皆非。晚上，宋门东很歉意地对莲馨说：“对不起，让我弄坏了……谁的照片？”莲馨说：“原来，干娘家大哥教了我几天写作，我佩服他有学问，就要了张照片。”“那你为什么不夹在相册里？”门东问。“一张旧照片，也不是什么近亲……”莲馨说。门东又说：“那也不好，让人家知道一定不高兴。”莲馨说“干娘家搬哪去了也不知道，失掉联系了……算了，我把它烧了吧。”曲莲馨湿润着眼睛，烧掉了宋玉生的照片，也是烧掉了玉生给她留下的最后一点念想。儿子看见了，说道：“妈妈，你哭了？”莲馨说道：“胡说，妈的眼睛是叫烟熏的，我去洗洗。”曲莲馨赶紧去了厨房……
陈培英烧掉了曲莲馨的照片，宋玉生的心里恨死陈培英了；因为这是曲莲馨留给宋玉生的唯一的一张照片。他现在似乎什么纪念的东西也没有了。他不甘心，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在家里找。一次，他终于在一个抽屉里找到曲莲馨用彩色塑料绳所编的那个小金鱼。这个小金鱼是曲莲馨第二次来宋玉生家，与宋玉生第一次约会时送给玉生的小礼物。但是，宋玉生很失望，因为这条小金鱼已经破损，散架，不成样子，没法保存。尽管这样，宋玉生对它依然感到亲切，它不是塑料小金鱼：它就是我的曲莲馨。他在兜里揣着这条破损的塑料小金鱼，并用手握着，独自一人，漫步在梭鱼弯的海边，一边痛苦地回顾着与曲莲馨相爱的那些往事。最后，他伏下身子，用海水将这条破损的塑料小金鱼洗了又洗，洗得干干净净。他两只手把这条破损的塑料小金鱼——把受到了他伤害的曲莲馨，悲痛地、歉意地、慢慢地放入了海中。他一点点地站起来，转回身，慢慢地走上回家的小路，不时地回头望着梭鱼湾。那心情就像当年在柳家玉家与她分手时，不断地回头看着的样子，但在留恋、怅惘中又多了几分的悲哀。
晚年，一次，窗外下着瓢泼大雨。宋玉生和陈培英一起坐在窗前
观雨。他拿出一本诗集，朗诵李商隐的《夜雨寄北》给陈培英听：“问君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且话巴山夜雨时。”接着，宋玉生说：“培英，可惜，年轻时你不爱我……”培英说：“你这话，我不愿意听。不爱你，我能听妈话嫁给你吗？我年轻时那么漂亮，好几个男孩追我，但我都拒绝了。不爱你，咱俩能有孩子吗？”陈培英的话，不是一点没有道理。由于“十年浩劫”的流毒影响，她并不喜欢宋玉生的“书呆子气”。但是，她也喜欢宋玉生的为人真诚，重情义。其实，柳家玉、曲莲馨爱上宋玉生也都有这个因素。在陈培英认为，一个男人要是对妻子“耍心眼子”，十个有九个都容易“有外心”，容易“出轨”。宋玉生也因为陈培英拒绝了三个男孩的追求选择自己，而对陈培英有感激之情——这也是一种爱吧。这样，他俩再怎么打，再怎么闹，但陈培英在男女问题上，对宋玉生从来都是“一百个放心”。再打再闹，宋玉生一般也不提“离婚”这两个字。所以，年轻的陈培英对宋玉生有爱也有恨，年轻的宋玉生对陈培英也是有恨也有爱。不过，宋玉生的思想比陈培英复杂：在一段很长时间里，他总认为自己对不起曲莲馨和柳家玉。加之，他与曲莲馨相处时间较长，曲莲馨对他太好，感情太深，他在心中也一直怀念、挂记曲莲馨。
宋玉生和陈培英生的女儿红敏已经四岁了。过“十一”，他俩要领孩子去看望孩子她姥爷、姥姥。陈培英让宋玉生把孩子的连衣裙从柜子里找出来。他解开一个包袱，在最底，发现了当年曲莲馨用勾针为他织的白窗帘。宋玉生心里又喜又悲，赶紧把窗帘抽出，放在自己的书包里。从岳父岳母家回来以后，他又把这个窗帘放到书柜的书的后面。十月四日，陈培英去上班了，红敏被姥爷、姥姥留下了。宋玉生在家打开书柜，从书的后面，拿出曲莲馨用勾针织的白窗帘，铺在桌上静静地看着。宋玉生用右手轻轻地抚摩着铺在桌上的白窗帘，就有如抚摩着曲莲馨的后背。他的眼前又浮现出分手那晚的情景，在沙河口火车站前，莲馨扑在自己的怀中哭得撕心裂肺。他又想起一九七四年“五一”，莲馨与自己相对吃面时的难受的情形，他想象着曲莲馨有了儿子之后，含泪给自己写小纸条的心情……宋玉生湿润着两眼趴在莲馨所织的这个白窗帘上。他抬起头问自己：怎么办？还放回柜中的包袱里？日后陈培英极有可能把它当作抹布，也有可能扔到垃圾桶里，因为它不但开始发黄，而且已经有些破旧了。如果自己把它收藏起来，那么日后培英发现，可能会引起一场风波。最后，宋玉生想：《红楼梦》中林黛玉有个“葬花”场面，我就来个“葬帘”吧……宋玉生找了个小木头盒，把曲莲馨所织的白窗帘放在里面，又写了一个小纸条放于其中。小纸条上写道：“莲馨，谢谢你，对不起。我会永远记住你，我爱你！”宋玉生来到金家套的一座大山上，用小铁锹挖了一个坑，把小木头盒轻轻地放在里面，用土埋上。他难受地将脑门靠在槐树干上叹息着，没有流泪，但是，脑子里在“流血”！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家中。他靠着床头半躺着，眼前依然浮现着曲莲馨的一张张悲痛的面影。如果在曲莲馨办回城市之后再谈恋爱多好……如果我坚持自己的意见不再找对象，等待她多好……如果……如果……
事情都过去五六年了，自己的孩子都四岁了，宋玉生的心中还有后悔，还有愧疚，还有悲痛。人的思想是很难改变的，特别爱情的创伤，是很难愈合的。甚至，这种爱情的创伤所带来的痛苦，可能会伴随有些人的一生。只不过，这些人不轻易地对别人说罢了。因此，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的人，一定不要轻易地对他们进行责难、讽刺、挖苦。——也许，你来生才能明白！
二、悔恨转变
１、玉生因教入高校聆听教诲得指导
宋玉生师范学校毕业后，本是滨海市东方红中学的一名教师。这是一所民办中学，后来成了滨海第五十中学。由于没法转正，老师都不是国家正式职工。工作了五年以后，他才转正为国家的正式职工。虽然工资不高，但比较稳定；而且还有了公费医疗。
滨海市四中的校主任，通过一次区教学研究室举办的公开课，知道宋玉生的语文课讲得比较不错，于是通过“公私”两方面努力，终于把宋玉生“挖”到滨海四中。宋玉生来到四中的第二年，担任了初二学年组的组长，当时叫作“连长”，同时，他还兼语文组副组长。十一个年级，五百多学生，三十三名教师，可真够他忙活的。有时，他还要协助语文组组长冯元章组织集体备课，举行语文公开课，举办读书报告会。所以，宋玉生要想看点书，提高自己的语文水平，只能是“开夜车”。几乎每天晚上，他都是十点半以后睡觉，甚至会睡得更晚。他立志做一名高水平的语文教师，不误人子弟。
一九七六年夏季的一天，冯元章老师说：“宋老师，你能不能给
一些年轻教师讲点语法？”他压抵声音小声说道，“我偷着跟你说，十年来，一直批判‘读书做官’，年轻人都不看书。现在，有些年轻的语文教师连宾语、补语都区分不了。‘复课闹革命’怎么复？”宋玉生说：“我与他们年龄差不多，哪敢给他们辅导。我还想听你讲点课，向你学点东西呢。”冯元章说：“玉生，你知道语法不是我的专长。别推辞，能者为师嘛。”
宋玉生给校语文组的老师们才讲了三次语法，滨海市造船子弟
中学的领导找上门来，要聘请宋玉生给造船子弟中学的老师辅导语法。这可把宋玉生难住了。他对领导说：“跟咱们学校老师交流，说错了，丢人丢在家，到外校辅导，就两码事了……我不行。”经四中领导再三做工作，宋玉生才勉强同意将两校语文老师合一在四中授课。
消息很快传开。十一月的一天，滨海市教学研究室派了两位老
师来到滨海四中，通过四中领导找到了宋玉生。为了提高教师水平，来年市教学研究室要对全市的中学语文组的组长，进行培训，他们要聘请宋玉生来讲授语法、修辞。宋玉生这次可吓掉魂了，死活不答应。第二天，滨海市教学研究室又派来三位同志联系，其中有一位就是宋玉生在师范学校念书时最崇拜的周超老师，周老师现在已经是滨海市教学研究室的教研员。宋玉生傻眼了，恩师来了，心想，可真要“逼鸭子上架”了。周超老师说：“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有难度，但是，对你也是一个难得的锻炼机会，教学相长啊。任何老师也不是全能的，在课堂上，要‘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只要课前努力备课，认真研究，我认为你能完成这项教学任务。学习白求恩工作精益求精，每个人都应当落实在自己的行动中，不是说说，嘴上空喊就完了。玉生，你不要叫我失望！”——虽然“政治、思想、文化三浩劫”的影响还没有结束，“十年浩劫”的流毒还没得到完全肃清，但是人们的思想已经在暗暗发生变化了。
宋玉生应滨海市教学研究室聘请为全市中学的语文组组长讲授
现代汉语语法修辞，产生了一定影响。同年，他被滨海市辽南大学
调去，成为高等学校的一名现代汉语□□。——当时的历史背景下，
能者为师，不看学历。若是八十年代以后，宋玉生只能做小学教师。
除了辅导员，三十一周岁的宋玉生是全系年龄最小的执教教师，他有点自负了。加之，教学效果稍好点，学生评价稍高点，他似乎有点飘飘然了……下午，全系几十位老教师全在特大的办公室里埋头备课、读书、写论文，唯有宋玉生刁着烟卷坐在窗前扇扇子。系主任于志远先生说：“小宋，你才买的这把扇子不错啊，我看看。”于先生拿到宋玉生这把扇子，接着铺在桌上，用毛笔提了一首朱熹的《偶成》：
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
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于先生倒过笔来，指着最后两句说：“小宋，最后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宋玉生说：“于先生，我明白。”于先生接着语重心长地说：“小宋，快看书学习，我们中文系的未来要靠你。”第二天宋玉生听了于先生两节课，感到非常吃惊。于先生上课，讲桌上三支粉笔一杯水，别的什么都没有。《诗经》《楚辞》的原文都是背着写的，翻译、评析，张嘴就来，哪有什么讲稿。晚上，宋玉生想，我与于先生都是高等学校教师，但在水平上，却是天地之差。除了现代汉语语法这一点是我的专长，其他方面，我简直什么不是……”于是他用一周时间制订了一个长远的学习计划，要发奋读书。
失去柳家玉之后，宋玉生摆脱了悲痛的阴影，进行了六年的拼搏学习，这是他一生的第一学习里程。这为他今后的发展奠定了一定基础。而在于先生等老一辈教师的谆谆教导下，宋玉生又开始了他一生的第二学习里程。——第一学习里程是被动的，还带有点“个人奋斗”的意思；而宋玉生的第二学习里程已与学校的未来、教育事业的发展联系在一起，具有积极的意义。在老教师的指导帮助下，他所取得的进步，是突飞猛进的。很快，他就能全面讲授现代汉语，能讲授古代汉语、汉语音韵学、逻辑学等许多课程，并开始在校报上发表学术论文。
２、教学工作有发展培英感情初有变
虽然宋玉生已进入高等学校，且在工作学习上进步很快，但是，这些进步并没有引起陈培英的注意。已经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了，陈培英依然认为宋玉生是“臭知识分子”、“臭老九”。认识上的分歧，导致夫妻俩经常“干仗”，甚至动了红缨枪和菜刀，弄到几乎要离婚的地步。所以，宋玉生与陈培英前十二年的婚姻，并不幸福。在这十二年里，宋玉生有时会默默怀念柳家玉和曲莲馨，心中十分苦
闷。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在批判并肃清了“十年浩劫”的流毒的同时，中国的革命建设由“以阶级斗争为纲”而转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进入“改革开放”的高速发展时期。各行各业，讲效益，讲效率，教育事业的发展也是这样。为了能将辽南大学办成国内一流的教学研究性大学，为了使辽南大学在教学、科研上能够得到长足发展，为了使辽南大学未来的发展后继有人，学校举行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中青年教师教学大奖赛。全校三十二个系部处，每个单位都必须推选一名本部门最优秀的教师代表本单位参加比赛。校领导陈校长的话说得很硬：“公说公好，婆说婆好。现在，是驴是马要拉出来遛一遛！实践，最能说明问题！”各中层单位的领导压力很大，这不仅仅是个荣誉问题，更是本单位在学校的地位问题。
宋玉生没有要代表本系去参加比赛的意思，他认为有好多中青年教师比自己教学好，何况系里又来了几个研究生。自己是什么？小小中专生！系里有四五个中青年教师踊跃请缨，要代表本系参加这场比赛。这些教师情绪这样高涨，系领导很高兴。但是，他们只能有一人代表本系参加比赛。于是，系里要求这些老师每人要讲一堂课，来进行评选，并请系里十几位老教师作为专家当评委。当这些“请缨”教师都讲完课之后，那些作为专家的老教师们谁都一言不发，领导也低下了头。大家一致认为，这些中青年教师的教学不能代表中文系的教学水平，参加比赛，结果可能“预期不良”！在全系的讨论会上，突然，王威先生喊了一句：“宋玉生呢？他，为什么不报名？”宋玉生胆怯地说：“我，我，我超龄了！”有一位中年教师叫胡频，站了起来，说道：“宋玉生，你还差一年！宋玉生！这不是个人的事，是关系到我们系的声誉的大问题！我们系在专科时就被称为‘全国师专第一系’。如果这次赛‘砸’了，在辽南大学，我们大家还能不能抬起头来？”宋玉生不做声了。经过试讲，专家组的老教师们一致同意由宋玉生代表中文系参加比赛。在老教师的指导帮助下，宋玉生又进行了两次试讲，领导和专家组的老教师们才感到满意。
明天就要参加比赛，又赶上夜里下大雨，宋玉生吓死了。直到下半夜三点，他还在床上傻呆呆地坐着。耳边不时地响起胡频的声音：“这不是个人的事，这不是个人的事。这不是……”陈培英也没有睡，坐在他的身边安慰他，并鼓励他。天快亮了，宋玉生眯了一个多小时，赶紧起来洗漱，准备上班车。
宋玉生虚岁四十岁这年，他代表中文系，参加了全校的中青年教师教学大奖赛，获得了全校第一名。这是他在辽南大学发展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也是他的爱情生活道路上的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晚上，宋玉生一进门，培英问道：“评上了？”玉生答道：“评上了。”培英又问：“第几名？”“第一名。”玉生说。培英上来就搂住玉生的脖子，用手掐玉生的胳膊，把玉生的胳膊都掐紫了。玉生轻轻把培英拦在自己怀里，眼睛微微有点湿润了——他不仅是因为获得第一名，而且是因为妻子培英的拥抱而流泪。结婚十二年来，这是陈培英第一次主动地拥抱自己的丈夫。而宋玉生与陈培英的感情变化，两人中晚年感情越来越深，也是由这件事开始的。
这天早上刚上班，陈培英的工友小高青从后面一下把陈培英拦腰搂住：“姐，这回你可‘闪’了一头！”培英转过身来问道：“青啊，什么事？”高青捏着培英的鼻子小声说：“姐呀，天天晚上搂着你睡觉，却不知道他是滨海市‘十大自学成才标兵’。”陈培英说：“这种事，你不问，‘大丑瓜’来家自己不会说。”“‘大丑瓜’？培英，猪八戒教导我们女人说：‘粗条簸萁细条斗，世上谁说男人丑？’你下一辈子可要小心我了……”小高青反驳道。培英揪着小高青的耳朵说：“呸，呸呸，不害羞！”高青直起身子说：“姐，不简单哪！滨海市在全市评了五十个‘自学成才标兵’，他是前十名。大照片二尺多长，像‘伟人照’似的。汽车拉着这十个人的大照片，在滨海火车站大广场做宣传，姐，我都感到光荣……跟你结婚时候比，‘小先生’，有点老了，但成熟多了，而且非常地有气质……”
还是这天，晚上下班刚进家，培英就接到表妹夫伟威打来的电话：“大姐，今天市总工会的大汽车开进我们石油七厂，宣传滨海市‘十大成才标兵’。当我看到大姐夫的照片时，我的心中，十分激动。这么些年，知道姐夫是大学老师，是副教授，却不知道姐夫是中学毕业。”“是的，他没念过大学。”培英说。伟威又说：“石油七厂的工人看了姐夫的事迹后，有人说：‘宋玉生一个中学生能成为副教授，我们也是中学生，为什么不能成为技师、工程师，为我们厂，为我们国家作出贡献。姐，我应当向姐夫学习了……”陈培英说：“你们是哥俩，说什么学习不学习的。再说，他这个副教授是‘内聘’的，国家不承认……”伟威说：“那也不简单呀，有的人‘大本’毕业，到退休，连‘内聘副教授’也不是……”
晚上睡觉时，陈培英在宋玉生的怀里哭了。宋玉生感到纳闷，问道：“培英，你怎么哭了？”培英说：“玉生，对不起。”玉生说：“什么对不起？我问你怎么哭了？”陈培英说：“对不起就是对不起，对不起就是对不起嘛……”
接着，宋玉生获得省优秀教学成果二等奖，评为滨海市优秀教师，并在校、市见报了。不久，辽南大学人文学院工会获得全国先进工会，而宋玉生因为工会工作的成绩，被市总工会记了一大功。陈培英感到自豪，认为自己找到一位有事业心、有作为的丈夫；同时，陈培英也认为母亲当年的预见应验了，她感谢母亲当年帮她做了正确的选择。想到十二年来，她对宋玉生所说的那些侮辱的语言，感到后悔，内疚。从此以后，什么“臭知识分子”，什么“臭老九”，什么“大丑瓜”从陈培英的嘴上消失了。
一天，陈培英刚上班，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工友李艳军就来找
陈培英说：“陈大姐，包书记让你到她的办公室去一下。”陈培英上楼进了包书记的办公室。一进门，包书记上前就与陈培英握手。这可把陈培英弄愣了。平时，她与包书记很熟，彼此也很亲切，但是，今天书记怎么变得这样客气，反而觉得有点“假生“了。坐下后，包书记说：“我还用你们结婚时大家的叫法，‘小先生’成‘龙’了！我外甥就是辽南大学的学生。他拿回一份辽南大学的周报。一个叫徐杰的记者以半版的篇幅，报导了‘小先生’的事迹。我全文阅读，才知道，他因为教学的成就和工会工作的成绩，被滨海市总工会记功，并被评为滨海市优秀教师，见报了！”陈培英说：“书记，可能吗？”包书记说：“培英啊，太粗心了！辽南大学，万人大校，教师三千，只评了这一个市优秀教师啊！”陈培英这才知道，对于辽南大学人文学院，对于宋玉生和她，这是一件大事。包书记又说：“由于他在工会工作中，积极努力，被市总工会记了一大功。也正是由于他与其他工会委员的积极努力，辽南大学人文学院工会，被评为全国先进工会。建国以来，滨海市教育界基层第一次获得这样的荣誉，所以，辽南大学工会获得辽宁省先进工会，辽南大学获得滨海市先进集体。你不懂！评先进，这里有个‘一票否决权’的问题，辽南大学的工会不能获得辽宁省先进工会，辽南大学就不能获得滨海市先进集体。可是，人文学评不上全国先进，校工会就评不上省先进。培英，这是小事吗？我真没想到‘小先生’能取得这么大的成绩。”培英说：“我只知道他每天很忙，在单位里做了什么，他也很少来家说。”包书记说：“有件事情，我跟你说过，我至今感谢他。多年来，我是咱们市的劳模。但是，如果我们单位不能完成计划生育指标，我就没有资格当这个劳模。当不当又能怎的？问题是，不能完成任务，将给饮服行业抹黑！所以，我派了两位同志去辽南大学中文系，求他的领导做他的思想工作。系张书记说：‘因为宋玉生是独子，身下又是女孩，所以组织研究给他一个指标，让他们两口子再生一个。宋玉生坚决不要这个指标。我们以为宋玉生迷信，不想羊年生孩。以后他说，怕影响包书记继续成为全市劳模。”陈培英说：“他也怕负担太重，影响今后的教学科研工作。”“培英啊，你我也是多年同事，把我当大姐待，我就要批评你。”包书记接着说：“你的脾气太急了，听说常跟他‘干仗’。还骂什么‘臭老九’？现在什么时候了？‘十年文化浩劫’的流毒的恶劣影响在你的头脑中还没肃清。虽然我们是服务行业，但是，有时你也要看看报纸呀。”
３、夫妻思想有转变感情弥笃爱更深
一次．宋玉生整理影集，发现陈培英一九七三年“十一”与朋友所照的照片。宋玉生一看，六个姑娘中，陈培英长得最漂亮，难怪当年她与吴淑芝被称为饭店的“两枝花”。而就是这张照片之后三个月，陈培英与自己“洞房花烛”了。再看看这张照片，二十二周岁的陈培英简直还是个孩子，竟是那样清纯。他想起结婚当天“闹洞房”，同学兰谷英把自己按在床边上说的话：“宋玉生，这闺女给你，可惜了！你知不知道？日后对她不好，你丧良心！”宋玉生想．是的，虽然结婚十多年来有许多不愉快的事情，但陈培英毕竟是最后拒绝了两三个男孩的追求，听妈的话选择了自己。如果我对她不好，也对不起自己的岳父、岳母。玉生又想．如果她是你的亲妹妹，有了这样那样的缺点，做哥哥的又应当怎样对待？能抛弃吗？对妻子，对妹妹不应当是一个理吗？——她二十二岁来到我家，要与我厮守终生，就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来看待吧……
宋玉生在“十年文化浩劫”的后期跟陈培英结了婚，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都过了很长时间了，两人总还是打打闹闹，两人可就是不离婚。这里有两个重要原因。一是，宋玉生的父母、岳父岳母都是旧社会过来的苦命人，老实人，四位老人思想都很传统，认为离婚是不光彩的事情，不赞成“离婚”。他们给宋玉生和陈培英的压力都很大。第二点，也是最关键的，就是宋玉生一直对陈培英有感恩的心理。——在“十年文化浩劫”中，十个女孩有九个都不愿意与知识分子结婚，特别像民办中学这样的学校，男老师在婚姻问题上，“前途渺茫”。有的学校主任、“工宣队”队长同情这些青年教师，但是没有办法，只得召开座谈会，讨论“怎样做一个‘革命和尚’”，弄得年轻教师哭笑不得，会根本就开不下去。直到“十一届三中全会”过了好长时间，这个问题才有所扭转。所以，这场“文化浩劫”也是一场“政治浩劫”、“思想浩劫”，也是一场“爱情浩劫”。一些爱情的悲剧可能与这场“革命”有关。宋玉生应当说是幸运的，二十八虚岁就结了婚。所以，长期以来，他的心中一直对陈培英报有感激的心情。即使他有时还怀念曲莲馨、柳家玉，甚至有时很内疚、痛苦，但他能以道德、法律和师道来约束自己，在感情上没做过一件对不起陈培英的错事。
一九八五年“五一”，陈培英要带着孩子红敏去看望她的爷爷、奶奶。宋玉生说有事，就没和她娘俩去。陈培英的心中不太愉快。中午，陈培英回家，发现宋玉生还在家中。宋玉生做了一桌子菜：鱼香肉丝、松鼠鱼、宫爆肉丁、馏肝尖、炸蛎蟥、五彩拉皮；桌子中间放了一瓶红酒。桌子头上，放了一个生日蛋糕，上面写着：“祝妻陈培英生日快乐”。这时，陈培英才想到明天是自己的生日。难怪他最近总是看菜谱，难怪他今天不去看望老人，闹了半天，宋玉生是为了这事。宋玉生说：“培英，平日都是你照顾我，今天我要表现表现。但我不能跟你这个二级厨师比，你将就吧。”接着宋玉生端着一个纸盒，赠送培英生日礼物。培英问：“什么礼物这样神秘？”玉生说：“貂皮披肩。”“啊？”陈培英激动得双手都有些颤抖地来接玉生的生日礼物。打开盒子，拿出披肩，陈培英披在肩上，问他爷俩好不好看。玉生说：“俺老婆年轻时就漂亮。现在披上披肩就更漂亮了。”当她知道宋玉生为了买这个披肩做出了极大努力，心中又非常难受。——事情还要从去年说起。去年宋玉生与陈培英逛商场，她看好一件披肩。不过，买这个披肩需要五千多元，是她与宋玉生一月的工资。心里喜欢，却不能买。自己年龄一点点老了，日后买了穿得也没意思了；眼馋，心里窝囊……宋玉生每月零花钱只有三百多元，他攒了一年，又加上省里奖励的教学成果奖两千元，才买了这个披肩。可以说，他一年的时间几乎没有多少零花钱。这一年，他是怎么过来的？难怪书包破了自己补，鞋子坏了去掌鞋；难怪他甚至连方格稿纸都不舍得用……
冬季的一天，上午天气晴朗，傍晚下起了鹅毛大雪。但上班前，陈培英穿得较少。“打二班”，她夜十点才能下班。宋玉生抱着“棉猴”，在车站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但是没有等到陈培英。他听说，前面出现交通事故，电车不通，就顺着电车道去寻找陈培英。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堵着了陈培英。当看见宋玉生，陈培英激动得都想哭，天多么冷啊，又是这么晚。宋玉生赶紧把“棉猴”给陈培英穿上，把陈培英搂在怀里说道：“急死我了，找不到你，我今晚怎么办哪？”第二天早晨，陈培英发现，宋玉生的两个耳朵冻肿了，肿得就像两个小面包，她流下了眼泪。这是感激的泪，也是愧疚的泪。多年以前，宋玉生因为急性肠炎，痛得满地滚，但自己闲他当时滚的脏，却没有扶他一把。他现在多想扶他一把，来弥补年轻时期的过失，可惜，现在又不需要了……
一九九四年的一月，宋玉生与陈培英结婚二十周年。宋玉生与陈培英来到人民广场苏军纪念塔下，下午两人来到滨海市动物园。第二天两人来到旅顺的历史博物馆和军事博物馆。第三天，两人又来到棋盘磨的海边。这些地方，正是二十年前宋玉生与陈培英恋爱时所来过的地方。——但是，宋玉生没跟陈培英去夏家海畔，因为这是他当年爱过柳家玉的地方；也没有去星海公园的探海洞、劳动公园的“五一”塔、老虎滩的“歪脖树”，因为这些地方是他当年与自己深爱过的曲莲馨所到过的地方。冬天，棋盘磨的海边那么空旷，没有人来。宋玉生与陈培英这两个“彪子”竟跑到海边来“喝西北风”。远望大海，茫茫一片，近海已经冻成了一层厚厚的冰，但两人的心中却是热乎乎的，而且两人的心情是那么浪漫。宋玉生搂着培英的肩膀说：“谢谢你陪伴了我二十年。为了这个家，你辛苦了，也委屈你了。不是你，我也不能通过省评成为副教授……”培英说：“这两年来，我心里一直难受，总感到年轻时期对不住你，你就不要再用针来刺我的心好吗”
随着“十年政治、思想、文化浩劫”时期的流毒被一点点肃清，随着改革浪潮的汹涌推进，人们的认识，社会风气也在不断地发生变化。加之，宋玉生在教学、科研、工作中取得了一个接一个的成绩，中年以后，陈培英对宋玉生的感情，越来越深。反过来，这情况又促使宋玉生对陈培英的感情也越来越深。宋玉生与陈培英“先结婚晚恋爱”，老来反而关系如胶似漆，恐怕是喜旺和李双双所不能比的。——陈陪英的朋友、工友、女姊妹不但羡慕陈培英，甚至感到有点“肉麻”！其实啊，宋玉生与陈培英是在中年以后要找回他们年轻时期丢失的“爱”。——挺遗憾！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悲痛的爱》续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