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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不讨喜的陌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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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别着急啊,你待在原地别动总能找到你,你先别瞎走啊。”小海嘱咐。
 
 “行,我不动。”他觉得自己这助理,远房表弟,也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那先挂,我去找个认识路的跟我去找你。”
 
 “好。”
 
 挂了电话,樊澈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懊恼自己总是给人添麻烦。小海到底能不能找到他在哪?他也只好在原地等,借着月光蹲在地上看小虫子爬来爬去。
 
 这厢贺骁结束了和制片的对话,走过去问小海,“他去哪了?”
 
 “啊,小樊哥说他迷路了,也不知道在哪呢,我这正要去找他。”
 
 “不知道在哪?”贺骁一挑眉,这路痴的风格真是亘古不变。
 
 “他就说那有个水风车。贺导您知道吗?”
 
 贺骁蹙起眉头,小海瞧着那神情颇有些无奈,以为是遭嫌弃了就想帮他哥解释两句,可没等他开口,对面的导演突然对他说,“打电话找下小赵哥,认识吧,去和他拿西瓜,回来给大家分了,就说是你小樊哥准备的,招呼着点人,知道么?”
 
 “明白,”说的每个字小海都懂,但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导演,这……不是,那我哥……”
 
 “你不认识路,我去吧。”
 
 “啊?不麻烦了吧贺导?我去……”贺骁转身就进了屋,并没有理会小海没说完的话,他只好自己嘟囔着说完,“就行。”
 
 贺骁再出来的时候小海刚找到小赵哥,他扭头看着他们贺导手里多了手电筒和驱蚊液,就这么出门亲自找他哥去了。
 
 目送着贺导走出院子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小海感到这一切都让人摸不到头脑。
 
 复景的时候他不知道在这村里走过多少个来回了,全村就那么一个水风车。
 
 贺骁凭着记忆走着,果然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了硕大水风车的影子,以及一团人影,他确定是樊澈,一米八多的男人长手长脚的,此时蹲在河边拿着个小棍在地上戳来戳去,看样子自己玩的还挺高兴,那劲头看着都超不过六岁。
 
 樊澈听见有脚步声,回头见有手电筒的光束晃过,以为小海到了,“腾”地站了起来抬腿就往这跑,边跑边说,“挺快啊!”
 
 月光被云层遮了大半,等他在黑暗中认清来人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保持距离了。惊惧之下他强行刹住脚步,没能注意脚下的土坑,生生拌了一跤,直往贺骁身上扑——这是好听的说法,确切来说是差点给贺骁跪下拜个早年。
 
 贺骁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拦了一下他的背,才止住了他跪下去的趋势。
 
 关于贺骁,樊澈浑身上下的敏感度都提升了无数个点,手心的温度在接触到皮肤的刹那甚至烫到了他,惊的连一句对不起都忘了说,手忙脚乱地火速弹开、退后、扭头就走。
 
 两年前所有的记忆都在这温热的触碰里凶猛地涌向两人,一发不可收拾。空气愈发粘稠。
 
 尴尬。大写的尴尬。尴尬到同手同脚。
 
 贺骁看着樊澈对自己的抵触有些无奈,也有些不知所措,“反了,这边。”贺骁装作镇定地开口。
 
 樊澈猛地顿下急匆匆的脚步,闷着头又走回去,也许是紧张,他再一次拌上莫名其妙的石头,但这次迅速正了身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而贺骁却朝他伸出手,“来。”过去的日子里熟悉的相处模式莫名其妙地流露出来。
 
 樊澈不说话,跟自己较着劲,他生气自己总在贺骁面前这样丢脸,永远维持不住一个高大可靠的形象。
 
 贺骁见他不应,“手电拿着。”
 
 “不用。”樊澈也不知道自己在装什么大尾巴狼。
 
 贺骁没再说话,缩回手,这瓶驱蚊液到底也没能递给他。
 
 樊澈兀自走在他前面,刻意与贺骁保持距离。太丢脸了。然而冷静之后又琢磨,贺骁刚才是要牵他手的对么。
 
 这个人还是老样子,总是做那些让他误会的事。
 
 两年前都没有牵过手,如果刚才他不拒绝呢?现在要牵手还来得及吗?他有些泄气,再怎么给自己洗脑他都必须要承认,他为在这个剧组里可以天天看到贺骁而感到快乐。又痛苦,又快乐。他要一遍遍地陷进去,再一遍遍地让自己清醒,告诉自己要清醒,贺骁不会喜欢他。没出息的事,少做一件是一件。
 
 贺骁当然不知道这人在前面胡思乱想些什么,只是不紧不慢的跟着。就这么想起回国后在进组之前与樊澈的第一次见面。
 
 回国后他就开始筹备电影《灰烬》,敲定了演员后有了这一次聚餐——他、主演、制片人和资方。
 
 出发前反复确认着自己的着装是否合适,连腕上的表都换了几番。他也没有想要怎么样,也许只是心里没有见面的底气。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这两年的蹉跎让他沧桑了些,整个皮相看起来就淡漠,实在是一张重逢时刻派不上用场的脸。
 
 樊澈也许会觉得当年自己的眼光也不过如此吧。
 
 华灯初上,周末的市中心车水马龙,整个商圈最高的一栋已经亮起了精致的灯,顶楼的西亚餐厅刚刚开门营业。
 
 贺骁和制片到的很早,他尽力去投入话题,却仍然心不在焉,对于马上就要到来的人感到些紧张,毕竟两年前的最后一面实在称得上不欢而散。
 
 当年的自己一团乱麻,虽然现在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在心里预演了很多次贺骁也仍然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目光去迎接这一次重逢,用什么样的开场白去进行一番老朋友般得体的寒暄。
 
 而事实上,他这一切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门开了,他看着樊澈带着笑走进来,弯着腰和各位老师握手打招呼,然后用那样平淡的目光扫过他,“贺导您好,非常荣幸能和您合作。”
 
 樊澈望着他的眼神得体的没有一丝端倪,嘴角扬起的弧度礼貌得很精准。
 
 两年的时光在这一秒里得以具现,以疏离的形式。他想起两年前自己对樊澈说,就当他们没有认识过。
 
 “合作愉快。”他说。指尖堪堪握住的瞬间便放开了,没有残留的体温。
 
 落座后,樊澈的目光再也没有停留在他身上一次。席间氛围轻松融洽,樊澈依旧是那么会活跃气氛,不同的是少了一份天真的傻气,变成了从容的风趣。
 
 是他长大了的模样。
 
 这顿饭下来贺骁甚至有些恍惚,坐在对面的樊澈的脸让他陷在回忆的泥潭里拔不出脚来,直到樊澈一个人起身出去接电话,他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本想着要说些什么的。他望着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还是跟了出去。
 
 樊澈立在走廊的落地窗前,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每天无忧无虑没羞没臊只知道对着人笑的大学生了,似乎每一寸骨骼都在时光里拔节生长,身量也结实了许多。尤其是在娱乐圈里两年的摸爬滚打让他成熟了太多太多,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地应付这样的场合,一举一动都稳重得体,在贺骁不在的日子,曾经青涩的大男孩长成了一个肩背宽厚、风趣从容的男人。但让人高兴的是,那眼神分明还是一个少年才有的清澈。
 
 “见到了,还能怎么样啊,工作关系呗,难不成我还要跟他叙旧吗?”
 
 贺骁的脚步一滞。
 
 “公事公办,我跟他什么私人关系都没有。”
 
 “三个月而已,拍完戏就不会再见了,也不想见。”
 
 樊澈平静的声音低低的顺着空气飘进他的耳朵,意外地很真切,本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话此时变得更加没有了必要。
 
 手机在手心里轻轻震动,制片杨姐连续发来几条消息——人呢、干嘛去了、正说到重要的事呢。
 
 他看了一眼樊澈,最终还是选择转了身。像两年前离开时一样,无声无息。
 
 樊澈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脸纠结在一起,半晌都没有说话,良久才咬着牙捶着心口,痛心疾首地说,“我要是真这么有出息就好了!”
 
 “可我恨不得天天都想看见他。”
 
 “刚才我的装逼演技一级棒,真是忍不住要为自己鼓掌,真叫一个高冷,我绝对不会让他知道我竟然还他妈的这么喜欢他。”
 
 “害,我没事,不说了我得回去了,你别给我打电话了啊,我真没事,没翻车,表现的非常好,非常冷静,这忙呢。”
 
 他挂了电话脚步沉重地往回走,电话对面是他的直男好基友——游四方,也是他认识贺骁的关键性人物,知道这个秘密的,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就只有游四方了。
 
 樊澈回了包房,贺骁装作不经意地抬头望过去,樊澈还是那副冷淡的样子,没有看他一眼。
 
 他低头将空了的杯子倒满水,明白了自己该处的位置——在樊澈看来,他应该是一个不愿再被提起的过去式,一个未来也不想再有任何交集的,不讨喜的陌生人。他需要做的仅仅是配合。
 
 村庄的夜晚忽然起了阵风,卷起各自零碎的回忆纷纷扬扬。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这乡间的小路上,只有该转弯的时候贺骁才会在后面开口说个左右,像个莫得感情的导航。其他的时间都沉默着,夜晚的村落人声消失了,偶尔路过零星亮着灯的人家传来几句低语,田间的虫鸣显露出来,风一吹过,草叶子哗啦啦的响上一阵,另是一种热闹。
 
 樊澈发现,手电的光都聚在自己脚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