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驱魔殇》和风熏

37、陌生人

　　坐在公交车上，我靠在座椅的靠背上闭目养神。因为之前骨裂住院的缘故，让我有了一个月的病假。所以即便我的伤已经好了，我也并没急着回学校上课。
　　因为我还没有找到火鸦！
　　那月夜的一战中，我看见它化出原型跌下了美人峰，但之后我下山去找过，却什么也没有找到——直觉告诉我火鸦并没有死，而它不死，就始终是个祸患。爷爷说要尽快追查出它的下落，同时也让堂哥协助我一起追查。
　　而至于蓝天，自从月夜那一战之后，我也再也没见到过他。那一夜，他说：“白如心，我承认我们蓝家的法术确实不如你们白家的强悍。但我自认从小就认真努力地学习法术，从没有一天敢懈怠——是，或许我的法术是不如你，但我也不至于沦落到成为累赘的地步！”他的脸上有着压抑的愤怒，那是一种强制着压抑住的似乎是想要和我打一架的愤怒。
　　“叮咚——”又过了一站，公交车的语音提示系统响了起来，“车辆起步请注意安全……请给有需要的乘客让个座，谢谢！”
　　手中野餐篮的盖子轻轻地向上顶了顶，我随意地将手从拎筐上放下去，按在了篮盖上。睁开眼睛，我看到一对夫妻站在下客车门对过的位置，女人的手里抱了个几个月大的婴儿。而他们的面前的下翻座位上正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
　　公交车的语音系统又重复提醒了几次让座提示。
　　小伙子抬头看了一眼那对夫妻，然后转开了目光。
　　汽车很快地到达了下一站。我旁边的乘客起身下了车。那个抱孩子的女人坐到了我的旁边，而她的丈夫依然站在原处。当汽车启动时，那小伙子又抬了一次头，跟那丈夫对上了视线。
　　“啪啪啪啪啪！”那丈夫忽然扬手打了小伙子五个耳光，嘴里怒骂：“你看什么看，车上坐着还看，看笑话啊！”
　　小伙子的眼镜被打飞了出去，双颊也立刻红肿了起来，鼻血更是 “唰”地就流了下来。全车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而我旁边的女人犹不解气，附和着她的丈夫张嘴骂道：“你是不是爹生妈养的，有没有家教啊？看到抱小孩的人也不知道让个座，没长脚还是屁股上生疮站不起来了啊？”
　　那小伙子挨了打骂，却也不回嘴不还手，只是顺着女人的骂声向她看了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的情绪。
　　女人还在骂。我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够了！你还抱着孩子，积点口德吧——就算是为了你的孩子。”
　　“关你什么事……”女人将怒火转向了我。我冷冷地看着她，她后面的话语便自动地消了音。
　　公交车提示下一站到站了。女人悻悻地骂了句六二，便起身准备下车。我抓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惊疑中塞了张名片到她的手里：“拿着，你会用得着的。”
　　那是爷爷的名片，背面印了白家会接手处理的部分事务。女人扫了一眼名片，皱了皱眉似乎想要扔掉，却在接触到我的眼神时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名片塞进了口袋里。然后跟着她的丈夫一起下了车。
　　我转回目光，那小伙子仍然坐在原位。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走到他身边，从布袋里掏出几张纸巾递给他：“小伙子，擦擦吧。我看你出了蛮多血，要不要上医院查下？”
　　小伙子接过纸巾，腼腆地摇摇头：“没事，不要紧的，谢谢。”他把纸巾团了团，塞进鼻孔中堵住。纸巾立刻被血给染成了红色。
　　有人帮他把被打飞摔破的眼镜捡了回来，小伙子垂着头低低地道了声谢，接过眼镜塞进了口袋里。
　　又过了几站，小伙子在断桥站下了车。我跟在他的身后一起下了车。然后他沿着北山路向前走去。
　　约莫走了一站路，那小伙子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我：“你跟了我一路了，小姐。”
　　“何必要对一个婴儿下手？”我看着他，淡淡地问。
　　“哟，被你发现了。”那小伙子伸手指了指脸颊上被打过的地方，咧嘴一笑，“你也看见了，是我挨了打。我不过是把他们给我的全部还回去而已——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我从来都不记仇，因为一般有仇我都是当场就报了的！”他的脸上早已不见了在车上时的红肿，就如同从来没有被打过一般。
　　我说：“那男人不过是个普通人，根本伤不到你。”
　　“我也很无辜呐，一样买票乘车，让座是情分，不让是本分。凭什么就该让他们呐？”小伙子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本来他们要是只在心里骂骂我也就算了，我宽宏大量都不想计较了。可那男人还偏要动手把这事给捅到明面上来，不给点教训我的面子往哪里搁呐？”
　　我冷哼了一声，向前走去。在走过他身边的时候，我轻轻地说：“别玩得太过火了。”
　　“哟，别说得我好像有多凶神恶煞似的，我可没想要那小娃儿的命，只是给个教训而已。”他笑眯眯地退开一步，摊了摊手说道，“再说了，你不是给了那女人名片了吗，他们要是够聪明，自然会来找你的。”他的脸上挂着一副“别以为我没看见”的表情。
　　没有理他，我继续向前走去。
　　“喂，别走啊，你是本地人，要不带我转转吧。”这一次换成了他跟在我的后面，他说，“我是第一次来杭州，实在是很不熟悉路呐。”
　　“你为什么来杭州？”我转过头看着他问道。
　　“哟，大姐你的眼神很吓人呐！”他仿佛受到了惊吓般地拍拍胸脯，说，“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不是著名旅游城市吗？难道还不许人来玩的呐？”
　　我看着他，不语。
　　“哟，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那就先带我去看看那座塔吧。”他指着保俶塔，自作主张地说道，“从那里可以看见西湖的吧，风景想必很好！”
　　“我没空。”我说着，转身就走。
　　“哟，你居然拒绝了？”他快步追上来，继续在我耳边呱噪，“你有点同情心好不好？我可不认识路呐。再说了，我一个外地人这样四处乱转，你倒是放心呐？”
　　“我放心得很！”瞥了他一眼，我淡淡地说。
　　“哟，杭州的女人真是冷淡呐！”撇撇嘴，他一脸委屈地说，“还是我们川寨的女人热情多了呐。”
　　不理会他的装疯卖傻，我丢下他快步回了家。
　　当天傍晚，爷爷便接到了那对夫妻的电话。下了公交车后，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他们的孩子便忽然开始啼哭不止，之后更是出现了鼻子出血、面颊浮肿的症状。夫妻俩慌了，连忙带着孩子去医院，可是医院给出的结论竟是孩子是挨打造成的轻微脑震荡，以及鼻粘膜破裂。夫妻俩实在是想不通，孩子一直都抱在妻子的手上从未离开过他们的身边，怎么可能会忽然就挨了打变成脑震荡？而最诡异的是两人竟然连一点印象也没有！情急之下，那妻子想起了我给的名片，便抱着病急乱投医的心态打了上面的电话。
　　按着他们给的地址，我赶到了他们就诊的那家医院，在病房里看见了那个孩子。孩子正在输液，静脉输液针从他的额头刺入血管，一滴一滴地把药液输入到他的体内。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孩子的脸上依然有着红肿的印记，可见他父亲的那几耳光下手确实不轻。不过好在挨打的那位没有说谎，他只是把那五个耳光的力量转移到了孩子的身上，并没有再下其它的黑手。
　　“我儿子怎么样？他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的？”孩子的母亲盯着我焦急地问道。
　　“好好治疗吧。”我说着，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那女人抓住我的胳膊，慌乱而急躁地说，“你还没有说我儿子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呢！”
　　我抽开胳膊，看了一眼她和她的丈夫，淡淡地说：“如果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就可以任意欺凌他人的话，终归会踢到铁板。”
　　“胡说八道！”那丈夫愤怒地一拳向我挥来。
　　可惜这样的攻击并不能对我造成任何威胁。我只轻轻一伸手便轻而易举地化去他的攻势，抓住了他的拳头。“我只能说孩子脸上的五个耳光是你自己打上去的。想要别人怎样对待你，你们最好先学会怎样对待别人。”挥手甩开那只拳头，我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孩子，“另外，在孩子面前，父母的身教更重于言传。我言尽于此，告辞。”
　　那丈夫被我的挥手推得一直退开了两三步才站稳了脚步，霎时白了一张脸惊诧地看着我，倒也不敢再动武力。我便走向门口，顾自离开了病房。
　　从病房楼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我踩着路灯的光亮沿着路向医院大门方向走去。然后我听见了一阵细细的呜咽声。循声走去，我看见有个小女孩蹲在一处灯光的阴影里，胖乎乎的小身子蜷成了一团更小的阴影。听到我的脚步声，她仰起头看着我，奶声奶气地说：“姐姐，丫丫找不到妈妈了。”
　　我冷冷地看着她。
　　这是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孩，两弯细细的羊角辫上扎着一对草莓装饰的皮筋，身上穿了一条粉色的小连衣裙，白净的脸上挂着两条泪痕，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此刻正眼巴巴地看着我。
　　“姐姐，丫丫找不到妈妈了。”她带着哭音说，声音很是可怜。
　　我半蹲下去，把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小女孩看了看我，然后把胖乎乎的小手探进了我的手心里。我握住那只微凉的小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带着她向外走去。
　　“姐姐是要带丫丫去找妈妈吗？”小女孩一边走，一边歪着头看着我，语气里带着儿童特有的天真。
　　我没有回答。
　　“姐姐是要带丫丫去找妈妈吗？”小女孩继续问道。
　　“不是。”我淡淡地说。
　　“那姐姐要带丫丫去哪里？”小女孩看着我，眼里仍是一片天真。
　　“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我说。
　　“我不要去！”小女孩尖叫着挣扎起来，“妈妈，我要妈妈……”她哭喊着努力地想要从我手里挣脱出去，奈何我扣住了她的脉门，任她怎样也挣脱不开。
　　小女孩的眼里忽然流出了血泪，她的头如同被汽车碾压过了一般地瘪了下去。她恶狠狠地瞪着我，用残破得如同砂纸磨过的声音向我喊道：“放开我，我要找妈妈！妈妈，妈妈……”
　　伴随着她的挣扎吵闹，我的右臂上突然如针刺了般的一痛，手本能地一抖险些放开了这个小鬼。迅速地用左手掏出了一张符纸拍在了她的额头上，我飞快地单手结印：“白虎敕令，冥神借法，缚灵！”
　　一阵白光闪过，小女孩的灵体被收进了符纸里。我把符纸卷起收好，然后伸手抚上了右臂——刚才那一瞬间的刺痛早已消失无踪，快得仿佛那一瞬间只是我的幻觉而已。
　　摇摇头暂时放开心里的疑惑，我继续向着医院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关于公交车上挨打的小伙子的情节出自新闻，杭州公交车上因为没让座被打了五个耳光的孩子，别说我抄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