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被剃度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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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黑
再次醒来的时候，大概已经很晚了。这里乡下的夜晚，可以说得上是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好在月亮的微光顽强突破了医院薄薄的窗帘，让我不至于真的体验盲人生活。
紧接着我就感到了饿。
胃抽搐着发出抗议，微微的灼烧感令人皱眉。
这么晚了。
在黑暗中摸索着床头的校服外套，内袋里有些坐电车的钱，万幸没有被丢失。一边庆幸，一边思索着街景，电话亭附近似乎是有家叫DAILY STORE的便利店，只是不知道还开不开门。不过一想到电话亭的袭击，胸腔里那股模糊的情绪突然窜起，只好放空大脑，居然也忘了想是谁付了医药费。
毕竟我太饿了。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利店员正嘴角抽搐着把最后一个加热好的打折饭团递给我。饭团只是很普通的海苔白饭，冷透复热的米粒黏黏糊糊，有些倒胃口，然而面前的小长桌上已然散落了无数包装。
我仍然感到不满。
所有食物仿佛只是被扔到了黑洞里。
我的目光在货架上梭巡，空荡荡的货架在冷光下闪耀，似乎比我本人还要委屈。我无奈地把视线转移到店员小哥身上，身材格外宽厚的小哥严肃地面对我：“客人，这些钱完全不够。”
我……
我一下子什么饿意都灰飞烟灭，遵纪守法的好好灵魂瞬间僵直在原地。
“我…明天？”
店员直直地看着我，明晃晃的不赞同的目光。半晌他好像叹了口气，冲我摆手。
好像是说算了？
我觉得我的脑袋上好像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金灿灿的灯泡！
得救！
随即我开始不安，对为了工资上夜班的店员来说，这可是一大笔平白无故的支出。我不自觉徘徊着想要想出一个办法。
迎客的风铃丁零当啷地响起来。
“真喜雄？”
美藤真喜雄正在面临他升上二年级之后第一次真正的危机。
在暗中下手而非堂堂正正决斗，依靠恐惧而非情谊联结势力团体，鹫尾在阴暗处伸出的爪牙终于暴起，对群狼头领之位展开试探。这一切都对美藤本人行事之道的挑衅。而如果他真的能胜出，凤仙的未来又会走向何方，凤仙与铃兰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吗……
这些旁白我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扭身紧紧抓住他的手，请求他帮我付饭钱，然后被他推开说我的医药费都是他付的。
呃，万幸他最终还是帮我付钱了。
他看上去很疲惫，坐在便利店窄小的桌子前，仿佛一只被抢了食的野兽，尤其是店员示意我已经把仅剩的东西一扫而空的时候，他看起来恨不得跳起来咬我这个伤患了，“你这家伙。”
我低声嘟囔了一句，俯视着他，“要是你能不生气的话，打我也不是不可以，而且我保证会还钱的。”
我发誓我看见店员不自然地抖了抖，好像要突然躲开这个房间里唯一的怪兽，但是我不太明白。美藤真喜雄看起来比任何时刻都想要打我。我说错什么了吗？我还以为我还是很擅长交朋友，只是特别宅而已。
在他身边有些沮丧地坐下来，内心不停吐槽的我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被该死的鹫尾剃成了斑秃，我记住他了。
胸腔当中，黏糊糊的感觉又回来了，喘不上气。
“我没有什么好对你生气的，伊藤。”美藤真喜雄出于生理性厌恶撇了一下嘴，他同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和个娘娘腔一样回应过去，他只是接收到了对方即刻的快乐，然后就顺利说了下去，“你只是被卷进来的。他们盯上了你，觉得你……很有潜力，所以我们被分头袭击了。”他的抬眼看向伊藤的头发，突然微笑了一下，“既然你已经卷进来了，要成为我的人吗。”
随后我了解到了美藤想让我了解到的所有事情，包括凤仙学园内部斗争和跟铃兰学园的爱恨情仇。在我认知有限的脑子里，这些故事的一切的宗旨是打架，打架就是学生生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他们用每一天证明上课十分钟，喧哗两小时的可能性，并且很多人根本就不在乎高中毕业证。
“我不知道，”我犹疑地握住美藤伸出的手，孩子气地摇了摇，并且惊讶地发现我的手要比他大一圈，“你要听我的故事吗，我从来没规划过这些。”我用平静的声音讲述了我被替换的录取志愿和上大学的执念，并且把重点放在了后半句，“事情就是这样的，但是我想，作为一个意外，也许我可以帮到你。”
“毕竟我们是朋友了。”
他开始发笑，好像是睡醒了的野兽在舒展他的鬃毛，虽然我要说他的金毛要褪色了之类的实话，但他确实有种独特的领袖气质在那里戳着。
店员似乎惨不忍睹而目不忍视了，我发现他的脸色变得非常奇怪，尤其当美藤真喜雄叫出他的名字之后，他表现出一副让人怀疑我会欠他很多钱的架势。
“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了，惠，”美藤真喜雄示意，“这是伊藤雅史，新生。”
“您好。”他慢吞吞地点头，似乎想在脸上的表情全部消失之后再开口，不幸的是他失败了，“林田惠。”
我干巴巴地说，“伊藤雅史，你已经知道了。”
我们面面相觑，在深夜的小店里，冷场的空气实在是有些难捱。
最后美藤提议他可以直接把我剃成光头。
“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如果是光头的话。”他类似狡黠地笑了一下。
我回落水平的情绪再次上涨，并且感觉到自己无力阻止，就像你没办法阻止太阳底下的温度计一样。我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暴烈的情绪，只能用着旁观者的身份看着怒潮越涨越高。虽然我能认出这股怒气是冲着鹫尾去的。
当我顶着医护人员惊奇的目光出院，当我回家因为脏衣服和索要超额的零钱而挨骂，我进入校门接收窃窃私语，当我在楼梯口撞上下楼的鹫尾的时候，我意识到伊藤雅史的情绪已经到达了顶峰——
这一出拳简直可以算得上偷袭了，然而面对面的偷袭算偷袭吗，在彼此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
“一报还一报。”
鹫尾身后的两人对视一眼，意识到伊藤是在说开学第一天的事情，他回击的位置几乎分毫不差，但是力道就不好说了，毕竟老大已经在地上仰躺着，看起来失去了意识。
“还有一次……让他记得。”
跟班下意识吞了口水，也不敢抬头看那张笼罩在阴影下的脸，丝毫不能生成反抗的念头。人类最原始的恐惧，那些被鹫尾利用的恐惧，在此刻通通反噬回来让他们手脚僵在原地。还有一次，是指被敲闷棍，被绑在校门口吗……危机潜伏在后日的感觉逐渐无孔不入纠缠住自我的呼吸，不能再深想下去，可是对面突袭的人顿了一下，似乎还在想什么，跟班快要两股战战。半晌，才见他从整洁的校服裤里掏出一把粉色的女式修眉刀来，蹲下开始给鹫尾剃头。
跟班本就被他突然蹲下的举动吓得退了半步，见他安静蹲着，露出背部的弱点，没有正脸威慑，立即觉得浑身重新充满了力量，其中一个立即要跑上楼叫二年级的同伴…
“要是想要大喊，我的刀可能更快。”
银亮的细窄刀片悬停在侧颈犹豫了一瞬，没有任何安全槽。上楼的跟班被楼下的疯狂打手势停下脚步，慢慢从老旧的木楼梯上吱嘎吱嘎退了下来。他总觉得伊藤这个疯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如果打扰他执行所谓的“一报还一报”的话，他愿意采取任何极端措施而不管后果。
鹫尾的“斑秃”发型进行得很快，快到伊藤仔细清理完修眉刀后他都没有醒。跟班拖着鹫尾准备上楼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恶魔的低语，
“规矩是，他是你们的老大，我打赢了他，”我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想起昨晚美藤讲得一件大事，“我就是老大了，对吧。”
回头的跟班看见男人黑亮的眼睛，仿佛刚刚有团火苗蹿起来，开始冷冷地燃烧。不知道为什么，他立即打了个寒颤，“是的，老大，我是井上，管理二年级的A班。”
“喂你小子，”另一名跟班回过神来，他松手“噗通”把鹫尾掼在地上，揪住同伴的衣领，“他不过是个一年级的小崽子，等我们上楼联合起来…”
“清醒一点，”被揪住衣领的井上身处暴力对比的弱势，反而比施暴者语气冷静，“联合两个班对一个人？然后登顶？”
“我们取得胜利不就足够了吗！你忘记我们一起进入凤仙的愿望了吗！”自觉被背叛的同伴开始愤怒，“你在害怕什么，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
“正因为没有，我才觉得现在是那么多可笑……”井上的手紧紧攥住友人的双肩，“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产生阴暗的心情是多么可笑。我想我可能受够了，就这样。”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僵持之下，坂田轻轻把井上摁回原地，低下头，“我们已经做了那么多，现在开始否认之前所有的努力，我无法接受。我愿意相信你的想法自然有你的道理，但是我无法接受……”坂田看向发呆的我，突然出声，“喂，小崽子，我是二年级B班的坂田，单挑随时欢迎，我们B班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认主的垃圾。”
“哦。”
由于两人过于复杂的对话，我再次掉线。如果这时候有个不良行为学习手册就好了，我完全可以照本宣科。可惜没有，而我也只听见面前这个疤头说B班随时欢迎挑战，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哦”算什么回答，在坂田眼里大抵属于挑衅，他更加气愤地扔下鹫尾大步跑上楼去，浮尘在震动的木楼梯上碰撞。
名为井上的人担忧地看着他的朋友走远了然后又转头看看我，语气是充满希望的，“老大，我们可以用实力来证明，坂田他是错的，我们可以以自我的方式堂堂正正登顶。”
这孩子在说什么呢……
我慢吞吞回忆着，登顶……
……
等等……
登顶！
不登顶就没头发！
必须登顶！！
“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低下头，严肃地对井上说。看看这个可怜的孩子，虽然年纪轻轻，发量茂密，却不得不顶着青色的秃瓢在学校生活，没有天理啊。再看看我，进入学校第一天就没有保护好头发，足以说明这个破烂学校的危险程度，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更加沉重，“让我们一起加油吧！”
“是！”
慢悠悠上楼的美藤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直到他确认面前的场景不是幻觉。随即他回想起昨晚那个诚恳地说自己是个意外并拿出大学详细计划的娘娘腔。
骗子？
骗子看见他之后热情招手，“真喜雄，这里！”
“我可以帮到你！”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被剃度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