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零年代记事》崽崽雅

62、062

　　秦雨霁哭着跑到部队找霄礼时，刚吹熄灯号没多久，值班站岗的哨兵只听到远处传来‘呜呜呜’哽咽的声音，还没等他们出去查看原因，就看到一个光着脚，浑身脏兮兮，身上脚丫子上带着血迹的小男孩从跑了过来。

　　小男孩低着头跑过来就冲向大门往部队里边跑，站岗的哨兵反映极快，在他往里边冲的时候一把把人给抱住了，“哪里来的小孩，怎么乱闯军队？”

　　“你家大人呢，发生了什么事情？”哨兵单手抱着秦雨霁，模糊中好似闻到了血腥味，他赶紧把人抱到有光的值班室。

　　在微弱的灯光下他看到了秦雨霁血迹斑斑的脚丫子，身上衣服被抓的破破烂烂好些地方都已经烂成了布条，身上甚至还沾上了血迹。

　　秦雨霁不断挣扎着，眼泪不要钱一样的往下流，打着哭隔哽咽的说：“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我要找霄叔叔，我要找我霄叔叔。”

　　“求求你放开我，我奶奶快死了，要被他们杀死了，呜呜呜呜~~~~”秦雨霁是被秦老太太用命护着送出来的，被从人群中扔出来时耳边传来奶奶的声音：快跑，别回头。

　　他没有听奶奶的话，他回头了。

　　他看到奶奶被一群人围在中间，那群人的拳头就像雨点一般打在一个年迈的老人身上。另一群人则拿着火把追像他，他害怕极了，想要冲回去救奶奶，可耳边一直传来奶奶急切的声音：雨霁，快跑，快跑呀！

　　他跑了，从一群饿狼般的人手中逃了出来，他的鞋子在路上不知何时被跑掉了，两只小脚跑在不平坦的山路上，被地上的石头刺等划破，可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快跑！

　　“快别哭了，我带你去找霄团。”站岗的兵听了好一会儿才从对方哭腔里听出他说的是什么，和身边的战友说了一声后，赶紧抱着哭的不能自己的秦雨霁去找霄礼。

　　霄礼今天值班，这会儿正在和王铁柱在宿舍外边打嘴炮，俗称吹牛。

　　两人说的更起劲时，就听到‘呜呜呜’的声音不断向他们逼近，声音在黑暗的环境中让人听了格外凄惨。

　　王铁柱吓得一蹦三仗高，躲在霄礼身后使劲搓着胳膊，“我擦，这是又是哪个？谁又大晚上不睡觉在外边哭呢。”

　　“滚一边，赶紧去看看。”

　　谁说当军人流血流汗不流泪，自从饥荒开始部队经常有收到家里来信，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出来偷偷哭的兵，霄礼也曾看过那些信，知道对方家里的情况，所以慢慢的对于那种熄灯后不睡觉跑出来哭的兵，也没了脾气。

　　他也会给那些兵足够的时间，让他们调节自己，毕竟家人的离去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能够解决的。

　　王铁柱认命的走在霄礼前边，不一会儿两人就看到了抱着秦雨霁的兵，他把秦雨霁放在地上敬礼后说，“霄团，这孩子哭着说要找您的。”

　　“找我？”霄礼一时间没认出一旁哭的正伤心的人，脑中闪过无数个自己认识的孩子，最后好像都没对上号。

　　倒是秦雨霁被人放下后，小炮弹一般冲上去抱住了霄礼的大腿，抬着哭花了的小脸说：“霄叔叔，求求你救救我奶奶吧，求求你了。”

　　直到这时候霄礼才认出了秦雨霁，他架着秦雨霁的两条胳膊把人抱起来和他平行对视，上下打量对方后，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就把人认出来了。

　　以前的小胖墩短短半年时间没见竟瘦了不少，在看他现在小乞儿一般的凄惨样，霄礼不难猜出秦家大概出事了。

　　认识这么久霄礼还是头一次见秦雨霁哭，哭的非常的痛苦绝望，哽咽着好像随时要哭晕过去一般。

　　霄礼赶紧把他抱在怀里，大手拍打着秦雨霁的后背给他顺气，低声说道：“先把事情和霄叔叔说清楚在哭，你这样一直哭霄叔叔听不清你说什么。”

　　也许是遇到了熟悉的人，也许是霄礼的怀抱太过温柔，给了他一丝熟悉的安全感，秦雨霁抱着霄礼的脖子，脸埋在他的怀里哭的更凶了，一边哭一边打着哭隔说：“他们要把我送给龙王当祭品，奶奶不愿意一直阻拦，他们就围了我们家的院子。我是被奶奶从人群里扔出来的，我跑的时候他们正在打我奶奶，样子狰狞的可怕。”

　　“霄叔叔，他们饿疯了，他们不仅想杀我，还想吃我的肉，他们现在好可怕。奶奶在他们手里会被打死的，我给霄诺当童养夫，你救我奶奶好不好，求求你了霄叔叔。”秦雨霁抬起头两手抓着霄礼胸口的衣服，眼里满是祈求的看着霄礼。

　　童养夫？？？

　　什么鬼！！！

　　童养夫在霄礼脑子里一闪而过，然后立马被祭祀活动给吸引了，想到他曾经让霄诺参加过求雨仪式，在联想到现在的祭祀活动，霄礼听了之后非常的后怕，心中的火瞬间被点燃。

　　霄礼浑身难受不自在，脸色立马拉塌了下来，“艹，竟然在老子眼皮底下搞封建迷信，王铁柱赶紧把人叫起来，让他们抄家伙跟我去龙岗村，老子今天就要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他们的神婆带走，我倒要看看抓了他们神仙凡间代理人会不会有报应、遭天谴！”

　　“他妈的，都特娘的什么鬼，饿的连自己是人都忘了吗！”毫无人性可言。

　　王铁柱还是相当有眼力劲的，看到霄礼发飙了，直接让送秦雨霁来的兵去找董仕义，他自己则去叫了一队人，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了龙岗村。

　　一路上霄礼抱着秦雨霁走在最前方，身后跟着一群穿着便装的兵，一群人气势汹汹好不威风，更是让霄礼有一种自己是帮派老大的感觉。

　　要不是时机不对，霄礼大概率还能跟怀里的小朋友吹吹牛，夸下自己多厉害。

　　龙岗村离部队不算太远，以他们的速度很快就到了村子里，在秦雨霁的指挥下一群人很快找到了秦家的小院子。

　　“奶奶，奶奶我带着霄叔叔回来了，奶奶~你在哪里啊奶奶......”到了自家秦雨霁就挣扎着从霄礼身上滑了下来，忍着脚痛跑到院子里，只是现在秦家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人，跑到屋子里找了一圈发现没有人后，秦雨霁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呜的坐在院子里又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遇事只会哭，你丢不丢人！赶紧把眼泪给我收回去！”虽然明知道对方只是一个七岁大的孩子，霄礼看到他无能的坐在地上哭的时候，还是没能忍住自己此时暴躁的情绪。

　　秦雨霁被霄礼吓得哭声瞬间收回，打着嗝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低着头，霄礼看到他这样走过去无奈的一手抄起对方，“别哭了，叔叔带你去找奶奶。”

　　在秦雨霁进屋子找人时，霄礼他们就发现了院子里的一摊血迹，还有随着人移动时滴落在地上的血迹、脚印，跟着一起来的侦察兵们现在已经顺着印记找过去了，他抱起秦雨霁也很快的跟了上去。

　　秦老太太其实并不难找，顺着痕迹走，他们很快就在村子里的大广场（麦场）找到了被绑着的老太太。在她身旁围着一群骨瘦如柴的人，他们脸上洋溢着兴奋，拿着火把围着对方不断地跳着转着，还有一个念念有词的老人跪在中间不断磕头，那场面让霄礼想到了曾经在电视里看到的原始人围着猎物进行古怪祭祀的场景。

　　古怪又神秘，堪比邪、教。

　　疯了，这是霄礼看到这个场景后唯一的想法。他甚至在人群里看到了自己曾经认识的人，那些人曾经善良淳朴，谁能想到现在却像疯子一般用活人祭祀。

　　“上，把中间那个跪在地上的神婆带过来。”霄礼眼里全是怒火，“一旁参与的人全部拿下，反抗者给我打，往死里打。”

　　得到命令的兵们开始执行命令，场面一度失控，好在他们很快就把那些村民制服在地，骂骂咧咧的神婆直接带到了霄礼面前。

　　看到对方霄礼就忍不住自己的爆脾气想给她一脚，脚还没抬起来呢就被匆匆赶来的董仕义拦了下来，“你疯了，她这么大年纪了，你这一脚下去她还活不活了。更何况你还穿着军装呢，军人不能随意殴打百姓，你这一脚下去不管怎样你身上这身衣服都得被扒下来。”

　　“霄礼，你特么做事就不能考虑下后果吗！”董仕义不愧是当政委的人，他永远比霄礼要冷静，他过来后直接接手了霄礼的位置有条不絮的安排起后续。

　　霄礼虽说有些不爽，却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比自己做的更好，也就任他摆布了。

　　秦雨霁和秦老太太当天晚上被送到了八一医院，神婆被暂时关在了部队小黑屋，等明天天一亮就会开车把人送公安局，至于村里的人董仕义连夜找了附近所有的生产队长和村长，直接明了的给他们上了一课：反迷信课程。

　　并对大家明确的表示说：“我知道现在大家过的很难，也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可这并不是你们迷信害人的理由。你们在部队旁边光明正大的搞迷信杀人是没把我们这些军人放在眼里？还是说你们有反D的打算？”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村长和生产队长都要被吓死了，竟在寒冷的冬夜留下了冷汗，一个劲的在说：“不会，不会在有下一次了。这次的事情纯属意外，以后我们一定会看住他们的。”

　　“董政委你知道的，以前他们不这样的。只是现在家家户户没有粮食，大家都太饿了才想到这个方法，他们不是故意的....明天，明天我们就在附近村里搞破除迷信大会，谁家有那些东西咱们一定严惩不贷！董政委，这次就让过他们吧！”

　　“饥饿不是你们犯错的理由……”可不得不说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因饥饿而起，就连政府都无能为力。

　　过了很久，久到大家后背被冷汗打湿，董仕义才再次开口道：“法不责众，这次除了主谋别人我们暂时先不抓了。我希望村长和生产队长们管好自己的村民社员，在有下次你们头上那顶帽子也都别要了，交给有能力的人来当想来会更加合适些。”

　　霄礼杵在一旁听后还想说些什么，张张嘴就被董仕义拉走了，他只能回头对着几个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有胆小的更是被吓得当场坐在了地上。

　　董仕义看不过去了，拉了他一把：“你是军人，不是土匪，出门能注意点形象吗？”

　　霄礼不满的嚷嚷，“我可一句话都没说呢，是他胆子太小。就他们这样的还搞封建迷信呢，瞧把他们把他们吓得。”

　　“老董，我觉得你的惩罚太轻了，他们这可不单单是搞迷信了他们是要杀人，这些人不给他们惩罚永远不知道错！你一句话轻飘飘就揭过去，不觉得太便宜他们了？”

　　“老霄，你要抓谁？把这个村里的人全都抓起来吗，公安那边会不会收？现在城里那么多偷抢东西的公安为啥不抓你不知道吗，把神婆交上去就成，别的不要在强求了，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理想化。”

　　饥荒导致犯罪增多，公安却不抓人主要也是因为蹲局子的犯人也是要吃饭，公安局那边没有粮食，最后就变成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一律不管，严重的抓起来送去劳改农场。

　　现在大环境就这样，霄礼毕竟是军方的人，管不到也不好插手地方的工作，所以就算在生气不满也没办法，只能气呼呼的跟着回去了。

　　第二天他亲自带着神婆去了公安局，顺便把龙岗村所有村民们参了一本，就像董仕义说的一样，公安那边得知后只派了两个人来龙岗村说教了一番，随后立马回去了。

　　而神婆则被送去劳改，只是她年龄毕竟大了，本来去公安局就非常害怕，听到自己要被下放农场直接把自己吓死了。

　　这倒是让人感到非常意外，却没有人同情她、为她流泪。

　　一切好似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