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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0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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饥饿,不是人人都有体会的,也不像人们想的那么简单,饿了,去找点吃的,填饱肚子不就行了。刚开始大家却时是这样做的,只不过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最后连草根树皮都难找了,观音土成了大家新追捧的对象,只是东西就那么多,在一群人的争抢下也被瓜分。
可入冬后,大家在也找不到东西吃了,年幼的孩子、年迈的老人相继死去,人们不得以开始走上另一条谋生路。
“狗剩,你去哪儿狗剩,你回来啊,狗剩~~~~~”一个面黄肌瘦,头发花白卷着小卷,裹着小脚的老太太站在村口不住地喊着,而在她前方不远处一个中等身材,同样饿的面黄肌瘦的男人听到声音后,回头猛然一跪。
头贴在地上,哭着大喊,“娘,你在家好好呆着,等我弄到粮食就回来。”
随后,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年迈的老母亲站在村口不断的说着,“回来啊,你回来啊,咱们本本分分了一辈子不能去啊。”
这种事情每天都在发生,霄礼有时候会拿着缺了一个角的望远镜站在后山高处往下看,“又一个。”
又一个为了食物铤而走险的人。
农村再也找不到吃的后,住在城乡交接地区,家里颗粒无收无法充饥的人们,便想到了去城里。他们觉得城里就算在难每个月都会给救济粮,总有着群的人,有着饭馆,有着商店可以依赖,于是本着这种心理,饿着肚子的人便开始涌向城里,他们便在这街上整天地溜达。
在正当饭口时,尾随那些面色较好的人,跟着他们进管子,随意闯入别人家里,看到饭上桌的时候就会突然间扑过去,对准那些饭呸呸呸几口唾沫,在别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抢了东西就跑,俗称入室抢劫。
一张张脏兮兮黑绉绉的脸,抱着抢来的吃食满大街逃窜,有的找个地方小心翼翼的把抢来的吃食藏起来,有的直接端着碗用手抓着往嘴里塞,嘴角沾满饭渣,吃完后还会伸出舌头,不停的点着碗底,眼里黑溜溜的到处打量四周,里边依旧透露着饥饿的光。
吃完饭后把碗一摔,还会指着前方破口大骂,“我艹你奶奶个腿,老子费这么大功夫弄得饭,竟然是凉的,奶奶的!”
饥饿使得原本善良淳朴的人失去了最初的样子,让他们失去了人性。
农村城里一瞬间乱的不成样子,抢劫犯罪比比皆是,可那又能把他们怎么办呢?
没办法!因为象这样的饥民,在每个城市里处处皆是,他们到处流窜,公安拿他没办法,政府拿他也没办法。
因为这种饥饿不是一个人的饥饿,而是成千上万人的饥饿,是一个国家在饥饿。
桑狗剩,是怀县桑家村人,本本分分的庄稼人。要不是家里实在既不开锅了,他也不会离开从小生活的地方,出来讨生活。
是的,在桑狗剩的心里他是出来讨生活的。
他跟着一起从村子里走出来的人躲在食品店一旁,焦急的等待着,好在他运气不错,不一会还真让他们等到了一个穿着不错的老太太,领着一个面色红润的孩子朝食品店走去。
“看着两个人家境应该不错,狗剩等下你去。”
第一次干这种事的桑狗剩有些紧张,心里不断给自己暗示,没事的,你看对方小孩长得多好,能把小孩子养成这样的人家,家里一定不会缺这点东西的!
老太太领着的孩子七八岁的样子,穿着干净的衣服,一副白白净净的样子和他家孩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想到自家孩子全身浮肿,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吓人的脸,肚子因为吃苜蓿根、观音土拉不下来涨得老大的样子,桑狗剩红了眼睛。
老太太领着孩子进入食品店了,她从口袋了掏出一个小手帕,一层一层的打开露出了里边零零角角的钱,然后她指着店里的白皮点心让店员给称了些。
一老一小完全不知道他们所有的一切行为都被躲在外边的人看在眼里,桑狗剩们高兴了沸腾了,白皮点心好啊,虽然不顶饿却能给孩子们尝尝鲜,还有那花花绿绿的钱,也能买不少东西回家。
发财了,他们这次走运了。
于是,当老太太两人带着服务员给秤好的五块钱点心,抱在怀里,刚走出门口的时候,就有一个黑脸瘦小汉子顺势直接把她怀里的东西抢走了,桑狗剩抢了东西拔腿就跑,他跑远后剩下的几个人直接围在一老一少面前,“老太太,我们不伤人,识相的把钱交给我们。”
老太太惊得浑身发抖,挡在孩子面前指着那些人骂:“你们,你们还是不是人,连我们老人孩子都不放过!”
不过她毕竟年纪大了见识多,年轻时经历过战争饥饿的苦,很快就平静了下来,“钱刚才全都买点心了,现在我身上也没有钱了,你们想要钱怕是要失望了。”
周围现在已经围上来了不少人,桑狗剩的同村好像一点也不怕的样子,就这样明目张胆的在人群中说道:“老太太,你骗鬼呢,刚才我们都看到了,你那还有钱,把钱都教出来否则我要你们的命。”
周围的人都已经习惯了现在的乱象,他们也曾被抢过,也曾在实在没办法的时候偷抢过东西,刚看到有人抢东西的时候甚至围在周围劝说老太太,“你们还是快点拿出来吧,有好东西不藏在家里,不被人抢才怪呢。”
“就是,赶紧拿出来交给他们,他们这些人真的敢杀人的,我听说有些地方的人饿的连人都吃了,你看你孙子白白嫩嫩的一看就特下饭。”
老太太听后气得发抖,只能从怀里掏出了包着钱的手帕,扔到地上后拉着孙子的手就要走,还没都两步呢就又被人叫了回去,那些人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扒了小孩子的衣服,等把小男孩的上衣外套扒下来后这才放两人走,“好了,你们走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对方,颤颤巍巍的领着孙子走了,直到走到一个没人的胡同旁,一直沉默的小男孩秦雨霁突然说,“奶奶,我错了。我不应该闹着吃白皮点心的。”
“和你无关。”秦老太太抚摸着秦雨霁耷拉着的小脑袋,温柔道:“即使你今天不要点心,咱们也不会安全离开县城的,不是你的错,是这个世道变了。”
秦老太太带着秦雨霁一路从H市回到怀县,本来想回老家安安稳稳过日子没成想在路上刚下火车他们带着的东西就被一群人抢没了,她现在不求别的只想安全的带着孙子回到龙岗村,避世。
一老一小没了钱,秦老太太还是个小脚,走多了脚就会痛,两人走的并不快,走在路上饿了就找人要点,在路上找点苜蓿根放嘴里一直嚼,开车只要两三个小时的路程,两人整整走了五天,五天里秦雨霁成了一个小乞丐,再也没有了白白净净的样子,眼神却比以往更加坚毅了几分。
等终于回到龙岗村,两人也并没有得到人们的欢迎,本来龙岗村的村民们对秦家就有一种敌视,饥饿时候看到她们祖孙俩回村,就跟饿狼遇到了肥肉一般,眼神都变了。
当天晚上刚迎接回主人的青砖大瓦房里招了贼,一群人趁乱闯进秦家把秦老太太刚整理好的院子翻了个底朝天,屋子里的东西更是能搬走的都搬走了。秦家祖孙俩看着一群人把他们当做不存在一般进进出出拿他们的东西,秦老太太看到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气得浑身发抖,用手拉住要冲上去干架的秦雨霁,摇了摇头,两人就这么看着他们把自己院子搬了个空。
院子被毁了,屋里的东西都被搬空了,等人都走后秦雨霁看着奶奶一副不理解的样子,“为什么要让他们拿我们家的东西?我可以阻止他们的!”
“雨霁咱们还要在这个村子里过日子,我们不能得罪了他们,他们要搬就让他们搬吧,那些东西等你长大了咱在赚回来就成,现在咱们家只有咱一老一少,低调点也好。”
秦老太没说的是她怕两人反抗,会被他们打死,秦家现在就秦雨霁一根独苗苗了,如果秦雨霁再出了什么事情,她也会活不下去的。
“这不是咱们的老家吗,爷爷说这里的人都特别的好,每年我和爸爸都会回到这边,我们还出钱给他们修了塘坝,可是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们?”秦雨霁年龄还小,他不懂为什么以前还会对自己笑的热情的人,现在为何如此可怕。
秦老太太抚摸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温柔的说:“因为我们曾经过得太好了,你爷爷以前是附近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地主,附近的村民都是咱们家的长工和奴隶,后来新华国成立废除了地主奴隶制度,农民当家做了主人,可他们却因此记恨起我们家,认为我们是奴役他们的坏人。”
“你爸爸从小在这里长大,我们都念着这里的好,总有一种这里是自己的根走到哪里都会回来的念头,所以这几年即使我们每年都回来,甚至帮助他们,他们也不会念我们的好,在他们心里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因为我们有钱,我们曾经奴役过他们。”
“我们曾经有钱,过的比他们好,这就是我们最大的错,是他们欺负我们为所以为的原罪。”
秦雨霁其实不太懂奶奶的话,但却还是默默记在了心里,因为总有一天他会弄明白的。
小男孩经历旺盛,也不太懂大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家长里短的,第二天秦雨霁又开始满村子跑,因为他们家没吃的,他想去山上找点,又对山上的环境不太熟悉,这才准备去村里找几个以前玩的还可以的小孩子一起去。
按照记忆中的方向他找到了曾经最好的朋友栓子家,老远他就看到栓子家门口石头上坐着一个人,那个人在清晨的阳光照耀下,竟然像一个透明的玻璃球一般,头比常人都要大要白,身子干瘦干瘦的,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根洋火棍,诡异的吓人。
期初秦雨霁不知道那是谁,虽然有些害怕还是慢慢的走近对方,等走近才看出那人竟有几分栓子的摸样,但是又不像栓子,因为对方脸全都肿了起来,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吓人,皮肤就象透明着的蚕茧,有着水的感觉,身上没几两肉可肚子却鼓的像怀孕的孕妇。
“栓.....栓子?”秦雨霁有些不确定的叫了一声,等对方点头后才吃惊的问:“栓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了!”
栓子虚弱的摸着自己的脸,眼里带着一丝希望的光看向秦雨霁,“饿的,我家没粮又没盐巴,不知不觉就成这个样子了,我的肚子是因为吃了太多观音土拉不下来就成这样子了。秦雨霁我现在好饿呀,你家有没有粮食啊,能不能给我一点,一点,一点就好。”
秦雨霁苦着脸,叹着气说:“我家昨天都被村里搬空了,没有粮食了,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和我一起上山找吃的的。”
“你家也没粮食了啊。”栓子坐在那里平静的看着对方,过了一会儿又突然说,“秦雨霁,你骗人,你家怎么会没吃的,你家那么有钱!你是不是怕我吃的多才不给我的,你放心,我吃的很少的,你给我一点就一点好不好。”
栓子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想要抓住他的手,秦雨霁看着有些疯癫的人害怕的频频后退,“我没骗你,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怎么会骗你呢,我家真的没粮了,而且我家破产了。”
“哈哈哈,还说是你最好的朋友,那为啥不给我一点点吃的。谁和你是好朋友,你不是我的朋友。”栓子说话颠三倒四的,眼睛一直盯着秦雨霁,拖着两条柴火棒一样的腿慢慢往前挪,看着还算正常的秦雨霁说:“你说,你的肉好吃吗?是好朋友就让我吃一口好不好。”
“你疯了!”秦雨霁吓得撒腿就跑,跑了没多久就听到后边噗通一声,好像是人摔倒在地的声音,他回头就看到栓子摔倒在地,手朝着他的方向伸着,阴沉的看着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栓子死了,那一摔让这个年少的孩子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都是他,都是他害死了我们家栓子!”栓子的父母好像认准了秦雨霁一般,不管他怎么说对方都缠着他,甚至直接坐在他们家院子里不走了。
“奶奶,不是我干的,栓子要吃我,我害怕才跑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摔了一跤就死了。”秦雨霁一直忘不了栓子死前看他的眼神,那眼神好像真的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让人想起来就毛骨悚然。
“奶奶知道的。”其实大家都知道,栓子明显是被饿死的,栓子的父母只不过是想借着这件事情赖上秦家罢了,秦家有钱谁家不想赖上他们,在他们看来只要赖上对方,自家就不会饿肚子了,可是他们却不知道,秦家现在其实比他们还不如。
就像秦雨霁说的秦家倒了破产了,秦家生意很大,可再大的生意也干不过国家。
秦向荣在生意场上挡了不少人的财路,他的岳父也有不少政敌,饥荒时候人乱了,就有人趁机参了秦向荣岳父一本,举报信一出秦向荣岳父倒了,秦向荣这个资本主义家更是直接跟着倒了,所有的财产全都交为国有,且秦向荣和国外也有些生意往来,最后秦向荣夫妻以叛国罪名被枪毙。
秦向荣的岳父在最后倒台的时候动用自己所有的人脉,这才保住了自己的外孙和亲家,只不过秦家老爷子本就身体不好,听到儿子媳妇被枪毙的消息后直接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临走的时候拉着秦老太太的手让她们回老家躲着,祖孙俩这才回到了龙岗村。
只不过龙岗村的日子却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好,甚至要比H市那些陌生人还要可怕。
栓子家的父母在秦家坐了一天,实在坐不住了这才阴沉着脸走了,栓子的母亲走时更是恶狠狠的看了一眼秦雨霁,看着的秦雨霁不自觉的汗毛竖起打了个冷颤,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和栓子死时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相似。
秦老太太明显也看到了,总觉得要出事,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递给秦雨霁,“这是你爸爸给我,说是要给你霄叔叔的,我本想着咱们如果在村里日子过得去这信就不拿出来了,没想到现在村里的人都疯了。”
“雨霁,你现在是咱们老秦家唯一的希望了,奶奶把这封信给你,明天你就拿着它交给你霄叔叔,看过信后如果他同意以后你就留在他们家,做他们女儿的童养夫,如果不同意你就回来,奶奶砸锅卖铁也会把你养大成人。”
秦雨霁小脸皱巴巴的一副受伤的样子,“童.....童养夫?奶奶不要我了吗,为什么要把我送去霄叔叔家做童养夫?我不要走,我也不想去霄叔叔家。”
“奶奶没有不要你,只是防患于未然,如果奶奶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好吗?”
唯一的根送去别人家当童养夫,这是秦老太太非常不愿意的事情,当看到儿子这封信时,她原本是想撕掉的,可后来想想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把信留了下来,不过就现在村里的情况来说,她十分庆幸当时自己没有把信毁掉,因为她好像没有能力照顾好孙子。
秦雨霁刚被奶奶说通,不情不愿的把信叠吧叠吧装到自己的小口袋,门外就来了一群举着火把的村民,每个人都看向秦雨霁的目光都充满了诡异的光,秦老太太甚至在他们眼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她内心咯噔一下,挡在秦雨霁前方,对着村民最前边的老人说:“这么晚了您怎么也来了?”
前方的老人白发苍苍,身材矮小,穿着、精神都比她身后的村民们要好不少,这人是龙岗村有名的长寿老人,也是附近十里八村有名的神婆。虽说现在国家除四旧,大家不敢和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可私下其实还是非常相信,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都被饿的不成样子,她却还一副很滋润的模样的原因。
神婆慢悠悠开口道:“老天爷久不下雨,前几天村里决定举行祭祀活动,为了求雨这次我们准备像龙王爷送上一对童男童女,希望龙王爷收到后,能够为我们像老天爷美言几句,为我们村降雨。”
祭祀祈雨可和霄诺当时参加的祈雨完全不一样,祭祀活动可不是闹着玩的,是要献礼祭品的,一般以童男童女为主。
以前不少地方都会有这样的活动,除了被祭品的童男童女和他们的父母会伤心难过,其他人都会一脸兴奋的看着,祈求上天保佑来年是顺顺利利的丰收年。
这种无知的迷信行为在新华国成立后才慢慢消失,秦老太太没想到时隔多年自己竟还能听到这样荒唐的事情,而且还盯上了她的孙子。
秦老太太装作不懂的样子挡在秦雨霁身前陪笑,后背发凉湿了一片,看今晚这个架势她真怕自己今天保不住孙子。
院子里举着火把的人开始叫嚣:“龙王这次看上你家孙子了,这是你们的荣幸赶紧把秦雨霁交出来!”
“快赶紧的,再不乖乖自己走出来,别怪我们不客气!”
“既然这是件非常让你们感到荣幸的事情,那你们为什么不用自己孩子?”秦雨霁从奶奶身后漏出头,高声大喊。
刚才还叫嚣着的人一瞬间被堵的哑口无言,就算现在大家没粮食要饿肚子,可他们也没有要卖男娃的想法,毕竟那是他们家族的根,谁都舍不得。
刚开始神婆提议要祭祀求雨时,大家都沉默着不说话,女娃好找,可男娃实在没人愿意出,这件事情也就这样被搁置一旁,今天拴子妈说,可以用秦家小子当祭品时,大家一拍即合,这才有了今晚的这出戏。
秦老太太也开口对着神婆说道:“老姐姐,我们秦家就这么一根独苗苗,是我的命根子,你们这样做是想要我的命啊!”
“不管你说什么,我们今天是一定要带走秦雨霁的!”
秦老太太上前一步,面上带着决绝:“那今天你们就先从老太婆我尸体上跨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