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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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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等康良去找她时,她就发现霍元崇用于交换的,为他做的事就是:做女红。从绣荷包香囊开始。
“我不拘你多少天做成,但你必须做,做成一个是一个。”他的原话就是这样。因为:“你欠我钱,首饰的钱,衣服的钱,还有那些养小叫化子的钱。等什么时候我觉得你做的东西够还这笔债了,你才可以不做。”
她想耍赖。“可以,两个选择:在外自己自觉做还债,到世子府卖身为奴还债,自己选。”动硬的?打不过,来软的?她又抹不下这面子。最后坐那里哀叹了半天,只得硬着头皮拿起针线来。好在王寡妇于此是行家里手,穷家小户的女人,靠着双手生活,不是做缝缝补补的,就是做浆洗淘浣的,王寡妇碰巧是前一种。她常靠着一双巧手,给大户人家做做针线,缝补下衣裳,绣几个荷包等过日子。她都怀疑霍元崇是不早打听过了,才给她派了这个活?要是王寡妇擅长的是洗衣裳的活儿,是不是他会让她把他所有的衣服都给洗了?康良努力憋着笑把她的话听完,再回去转述,结果霍元崇一点没笑,只让他转告一个字:“是”。
她顿时觉得乌云压顶,他这是要毁了她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的女侠前途,而要将她塞进低眉顺眼,三从四德的家庭妇女行列啊。于是她的回答是咬牙切齿的四个字:“叫他去死”。
康良为难了,这是转告还是不转告?他接到的命令原是:她所有的话一字不落原话转告,可这明显带着诅咒的话,她说不要紧,他说就很要紧了。于是转虑再三,又跟康宁讨论了半天,还是决定如实转告,不过前面加了两个字:她说,这样子听上去就不比直接说那么刺耳了。霍元崇默默听完,轻轻道:“告诉她,我会拉她一块儿死。”
师姑这几天已经被他们这转来转去的话弄得头大,听了这话后,立马发作:“有什么话自己当面去说,这么转来转去的,你们烦不烦?”康良真想给她叩头喊她一声祖宗,她真是说出了他们这些为奴的人的心声啊。明明是打情骂俏的话,非得借他们的口转达,怎么听怎么说都各色。
霍元崇闭上了嘴,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师姑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原来你也会不好意思,你不是跟你混蛋师父学的皮有城墙那么厚了吗?怎么这会儿不拿出来磨磨你那把色刀?想要人家送你东西直说,用这种下流的法子下套,亏你好意思?真不知道你那混帐师父成天教了你些什么?”
霍元崇默默拿脚走开,凡涉及师父的事,一定不能跟师姑争辩,这两人见面不见面都死掐,偏偏又都掐不死,每次都拿他这个唯一的徒弟开刀试剑。他开始时听得也抓狂,后来就慢慢习惯了。对付这样的事的最好的一招就是: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绝不传话,隔岸观火。反正两人都掐了几十年了,不掐说不准连觉都睡不着。于是康良认命地转了原话,这次韦世涛没再回嘴,因为她发现,吵架她也吵不过他。于是认真地学女红。比她在师门学得还用功还上心,因为她想早点还完债。欠债的感觉真不好。
当霍元崇终于拿到那个花绣得歪歪扭扭,针脚凌乱粗糙的荷包时,他也很无语,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这么难看的女红。他实在不明白,她的人看上去那么聪明,怎么连一个女孩子最基本最普通的活儿都做不好?最后他只能归结于她的不用心,于是:“告诉她,我很不满意,这东西根本不值钱,让她继续做,用心点做。做不好就别想再吃那些小点心。”
有了美食的刺激,她算是找到了人生目标。第二件作品香囊就象样多了。他同样无语,她明明能做好,为什么每次非要人家逼她才肯做?这么蜡烛的人,上哪儿去找?不过:“多送几个好菜,算是对她的奖励吧。但还是差得很远,这种东西拿到市面上也没人买。卖不出价钱就还不了债,想早点还完债,就继续努力。让她自己看着办吧。”
她先还不信,结果自己亲自跑到街上去卖自己做的荷包香囊,发现他真没骗她,人家真不想买那个,但人家想买她。亲身试验后,她决定定下心来好好学习,争取早点赎身还债。
等她绣到第五个荷包时,他叹了口气,总算勉强可以戴出去了,虽然也很丢份儿。戴着在宅子里走了一圈后,他还是默默取了下来,交给康弘保管。因为他实在不好意思再被人盯着看了,人家盯着看他的脸,他是早已习惯了,盯着看他腰部以下,他还没习惯。他想了半天,决定还是不要习惯的好。他一大老爷们儿,总被人盯下半身看算怎么回事儿?这丫头是不是存心的?于是他总算为自己找到了去看她的借口。康良康宁都觉得:真他妈的不容易,您也有憋不住的时候啊。
但这次,他没带康良康宁去,他带的是康弘。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子现在已经能流利地说话了,可还是惜言如金。能说一个字的时候决不说两个字,能说一句话的时候决不多加一句。他在屋里时,你都感觉不到他存在,因为他可以一整天连一个字都不说。但他有一点好,凡是霍元崇交待的事,他从不询问从不质疑,从来都是认真执行,不多一分也不少一份。说到底了就是有点死脑筋缺心眼。比如霍元崇带他出去,他就会先去将屋里的那束花捧出来包好抱在手上,再回到霍元崇身边,弄得霍元崇常常很无语,只得再嘱咐一遍:花放下,跟我出去,他才会回到屋里,将花打开,放好,再回来。今天又是这样,说声出去,立马去抱花。康良康宁都要吐血了,霍元崇倒也还有耐心,再说一遍:花放下,跟我出去。他就再重复了一遍以往的程序,再回到霍元崇身边时才双手空空。于是霍元崇就带着他出了门。
走在路上,霍元崇实在有点无聊,便没话找话地问他:“你说韦姑娘好不好?”康弘很干脆:“不好。”霍元崇的脸就有点阴,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哪里不好?”康弘回答:“懒。”霍元崇虽然不悦,但也不能不承认他说的对。这丫头要不懒,武功女红又怎么会学成这副德行?他又问:“娶她做妻子好不好?”康弘还是那让他阴脸的回答:“不好。”“为什么不好?”“不听话。”霍元崇发现,这世上有两个人叫他头痛,一个是韦世涛,一个就是康弘,因为他们说的话虽然不中听,却都是实话。霍元崇决定不再问了,他怕自己会被这个新收的小厮气死。难道他就不能象康良康宁似的说点让自己高兴的话吗?哪怕说句还行也可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