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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   城北的狼藉,已经被楚家的下人收拾干净了,只是那原本就殷红的血似乎已经渗入了土地,让每一个见证那恐怖片刻的人都不敢多看一眼那片土地,只怕那淡淡的红依然存在。
      谢凌霄被抬回楚家时只剩一口气了,不过楚家毕竟是世代行医,纵然只有一口气,他还是被救了回来。
      他一直强撑到朦朦胧胧中听到碧秋允许他休息了,他才敢舒了那一口气。因为他知道之前只要自己一旦睡去,只怕再也醒不来了。他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只是感到身体在慢慢变轻变冷,似乎那流出的血已经带走了他的体温和重量。
      “你醒了。”谢凌霄在四天的昏迷后终于醒来,一睁眼便看到了床头边的碧秋。原本漂亮的眼中此刻却布满了血丝,显然是很久没有睡觉了。再看旁边,春桃早已伏在桌脚沉沉睡去。谢凌霄挣扎着坐了起来。碧秋为他拉了拉被子,声音也略带沙哑:“你已经没事了。陈大人一家,父亲也予以料理后事了。”
      “只怕王家洛从此要记恨你们家了。”他叹了口气,碧秋强笑了笑,柔声道:“我们家在野,而且以医者之名,料那王家洛也不敢怎样。”
      “我在这里待了几天了?”“今天应该是第四天了吧。”谢凌霄闻言一惊,一掀被子就要起身,一用力原本就没有怎么愈合的伤口又裂开,鲜血染红了雪白的新换的衣服,他疼的倒吸了一口气。“谢公子,还请好好休息。”碧秋无奈地为他重新包扎,这个人,真的不拿自己的命当命啊,究竟他是不是为自己活的?这时春桃也被惊醒了,看到这一场面没好气地说:“你就安分点吧,我们小姐都在你身边守了四天了!四天诶!都没有合过眼!”“春桃!”碧秋想要争辩,脸却一下子变得通红。“谢公子,春桃不懂事,不要听她胡说。”
      “在下这条命是姑娘捡回来的,日后姑娘有何差遣,在下定不推辞。”谢凌霄无言以对,心突然一下子温暖起来。以往自己受伤时,都是一个人忍受伤痛的折磨,虽然有下人照顾,却没有似这次这般温暖。
      仿佛,长长的奔波,终于找到了一个同伴可以同行。
      “谢公子言重了,救人乃医者本分,纵然你我不相识,我也是会将你救回家的。”碧秋轻声道,“谢公子一定饿了,春桃,去厨房拿点粥。”
      “你爹爹。。怎么说?”“他说陈登是好官,受奸人陷害。你是好人,不是乱党。”听到这话,谢凌霄原本皱着的眉头并没有疏开,这时却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却是碧秋的父亲楚惊鸿来看谢凌霄了。“谢公子,可感觉好些了?”楚惊鸿见他醒了,喜出望外。他快步来到床边,碧秋唤了声爹爹,楚惊鸿摸了摸碧秋的头道:“我的好女儿,你累了,现在你去休息吧,为父有事要和谢公子说。”碧秋点点头,却不忘嘱咐父亲:“谢公子刚刚醒,需要休息,你可别和他叨唠太久。”楚惊鸿和谢凌霄听了这话都笑了。“楚前辈,在下叨扰了,实在对不住。”“哎,这是哪里话,救人是医者的天职,若碧秋不把你救回来,我反而要责罚她呢。”此时春桃也拿了厨房刚熬好的粥进来放在床头,楚惊鸿道:“你吃点,边吃我边跟你说件事。”谢凌霄心知一定与此次他劫囚车有关,好奇之下顾不得肚饿,便要楚惊鸿先讲。
      “事情是这样的,那押送囚车的金三龙似乎是认出了你,他告诉了王家洛,在你劫囚车的第二天下朝后,王家洛便叫住了你的父亲,我不知道他跟你父亲说了什么,但似乎你父亲在王府已经待了三天了。。。”
      “啊。。。”谢凌霄大惊,不想自己一时的冲动竟然连累了父亲。这下倒好,原本就视父亲为眼中钉必欲处之而后快的王家洛怎会放过这个大好时机,父亲此去必无幸,想到这一节,谢凌霄再也坐不下去了,他焦虑地说:“楚前辈,晚辈得去救父亲,依王家洛的性格,必不会对父亲宽容。都怨我事先计划不周。”
      “你现在去,怎么救?”楚惊鸿一针见血,“休要说救你父亲,我看你便是出这大门也有困难。”看到谢凌霄颓然的眼神,楚惊鸿似有些不忍心,语气也软了下来。“你不觉得很奇怪么?王家洛扣住了你的父亲,却没有把你也抓走。他显然知道你在我处,还派人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如果救不活你,要惟我是问呢。”
      “这老狐狸,到底葫芦里买什么药!”谢凌霄忿忿,却也揣摩不透王家洛的目的。此人不但是巨贪,做事更不按常理出牌。楚惊鸿叹气道:“想不到陈大人做了一辈子好官,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天理何在。”谢凌霄默然,良久才道:“都怪晚辈无能,没有保护好陈大人。”
      楚惊鸿摆摆手,道:“这怎么能怪你。我听说那日后来围观百姓甚众,却无一人愿意帮忙收尸,可是真情?”谢凌霄点点头。楚惊鸿叹了口气:“有句话,可能我说了你不爱听。”
      “前辈尽管直言。”
      “我知道你们一家满门忠烈,最看不惯王家洛独霸朝纲,使国家日趋衰亡。我也知道,你们维护的是百姓们的利益。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王朝,还有没有你们为之继续守护的价值?”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谢凌霄眼里一片雪亮,直逼楚惊鸿的目光。他不允许有人玷污他的理想,也不愿自己的努力被这样否定。楚惊鸿笑了笑:“可能我错了,可是我觉得,既然我们的百姓已经冷漠到这样,想必这个王朝,也要走到头了。”
      “不管多么坚固的堡垒,都是从里面被攻破的,这个王朝也是,它已经从里面开始腐烂了。你看当朝的官员,大部分都是以公谋私,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由于王家洛贪污巨款,守关将士们的月钱已经拖了再拖,军中多有怨言,如再不解决,我担心会有哗变啊。而北方番夷又对我们中原大地虎视眈眈,厉兵秣马伺机南下。”
      “这样一个王朝,已经从骨子里烂出来了,又怎是你一己之力能够守护的了的。”
      谢凌霄沉默了。他知道楚惊鸿说的不无道理。他很佩服楚惊鸿,虽然他没有在朝为官,却比许多当官者看的清楚,可能。。。也比他看的清楚。
      “楚前辈,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我想纵然百姓再麻木,他们也是无辜的,不应该卷入权力斗争和战争,成为牺牲品。”
      “一个人总要守护一些什么,我想我该守护的,就是那一份从绝大多数人心中已经丧失了的正义感吧。”
      楚惊鸿听完知道多说无益,也不愿再争执,反而是赞许的看着他,微笑道:“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他突然狡黠地一笑,“我女儿果然没有看错人。”
      “啊?”谢凌霄茫然,楚惊鸿却板起脸:“你还真是榆木脑袋啊!”谢凌霄心念电装,突然明白了楚惊鸿的意思,脸不由得红了一阵。“这个。。。令爱。。。是个好人。。。可是晚辈目前还没有娶妻的想法。。。”“你是想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吧?”楚惊鸿抢着问道,“这样也好,那就等你干完正事再说这事吧,我可不想我女儿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他大笑着离去,留下茫然无措的谢凌霄。
      “我楚惊鸿的女儿许配给你,想必也不至于配不上你吧?所以,小子,你最好把命留着回来娶我女儿!”话音才落,楚惊鸿已经离去远了。谢凌霄苦笑着心想,江湖传言楚惊鸿为人豪爽慷慨,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飘过碧秋倩影,又想起她为照顾自己熬的夜,心中似乎被一阵柔软的感情充满了。只是他不知道这究竟是爱,还是一种寄托,就像行走在漫长的黑夜中对同伴的依赖。天一亮,是不是一切都化为虚无。
      正想着,却是春桃推门进来了,她看到床头的粥一口也没动,登时没好气地责问道:“你怎么不喝啊?小姐千叮万嘱的,你倒好,是不是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啊?”谢凌霄这才发现粥已经凉了,对春桃赔了个笑脸应道:“是是是,我这就喝。”
      “哎。。。你有什么好的嘛。。。人是长的还算过的去,不过这脑袋嘛就。。。”春桃上下打量着他,时刻不忘挖苦,她随后嘀咕道:“真不知道小姐看上你什么了。”谢凌霄装作没听到,继续喝粥,那春桃却是喋喋不休,又问道:“你为什么要劫那囚车啊?你知不知道劫囚车很危险的啊?就算没被当场打死,事后抓到也难逃千刀万剐。”
      “说出来,你也不懂。”谢凌霄淡然回答道,粥也喝完了。春桃接过碗时皱了皱眉头:“是,我是不懂,我不懂什么大道理,我呀,只知道我家小姐很喜欢你,你可不能辜负了她,不然我跟你没完!”听到这孩子气的话,谢凌霄假装讨饶,满腹委屈:“我这还什么都没做,你就这么警告我,要是到时候我真怎么了,你是不是要杀了我啊?”本以为春桃会继续跟他拌嘴,不想此时春桃却是一脸严肃,她把碗放在一边,一字一句地说:“我是认真的。”
      “我自小没了爹娘,要不是小姐把我从大街上捡回来,只怕我此刻已经被卖入青楼了。”
      “所以小姐对我是最亲的人,为她做什么我都愿意,当然,我也不希望看到她被人欺负。”
      “所以,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小姐。”春桃的微红了眼睛,谢凌霄叹了口气,也实话实说:“你家小姐,固然是好的,可你知道感情的事是无法勉强的。何况此刻我心有大任,暂时还容不下感情的事。。。”
      砰的一声,春桃手中的碗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我家小姐哪里配不上你了?”她咄咄逼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凌霄。谢凌霄也昂起头:“你家小姐自然是好的,若肯委身于在下,是在下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只是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自问朝中大奸不除,没有心思谈论感情。”
      春桃冷笑一声:“原来你真的是个榆木脑袋,和那些迂腐书生有什么区别。我家小姐看上你,真是她人生的败笔!”言罢竟是毫不犹豫地走出门去,连摔在地上的碗也没有收拾。谢凌霄苦笑一声,这丫鬟显然是被惯坏了。不过他也没有多在意,慢慢爬起来想捡起地上的碎片,却听到外面有人叫道:“春桃!”
      原来是碧秋。她心中挂念谢凌霄的伤势,没睡一会儿便醒来赶过来了。“小姐。。。”却是春桃哭了起来,谢凌霄暗叫坏了,这下碧秋八成以为自己是欺负她的丫鬟了。以春桃的性格,不告状似乎并不是件正常的事。
      出乎意料的,春桃什么都没说,似乎是走开了。不多时,碧秋推门进来,“好些了么?”她的脸上略带倦意,本来姣好的皮肤由于熬夜而显得略微有些粗糙,“哎呀,你别动,我来收拾。”看到谢凌霄艰难地爬下床,她慌忙扶起他,让他躺回到床上。“春桃这是怎么了?这丫鬟,倒是越发无礼了。还请谢公子不要见怪。”谢凌霄摇了摇头,看来她并不知道刚才的事,这也倒另他舒了口气,似乎也少了些尴尬的成分。
      “。。。谢谢。。。”谢凌霄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良久才崩出这么两个字。碧秋笑了笑,把碎碗放在一边,“把脉给我搭下可以么?”谢凌霄递过手,淡淡的体温传来,这双秀气的手里似乎蕴含着让他镇定的力量。
      “差不多没事了,多休息休息,你现在什么都不要管了。”碧秋温言细语,谢凌霄却是苦笑了笑:“你爹没告诉你,我父亲被王家洛软禁起来了么?”
      碧秋点点头,“自然是知道的。可是现在的你有什么办法,不要说你还要去劫狱?我可不允许我的病人在病好之前就到处乱跑呢!”她语气中带着那么一点娇嗔,看到谢凌霄紧锁的眉头才知道他现在没空和她开这种玩笑,“你。。。别急,我托我爹爹去打听打听你父亲的情况好不好?你可千万不能乱跑了。”谢凌霄叹了口气:“我没用。”
      “怎么能这么说呢,王家洛权势滔天,休说是你,便是五年前的徐丰徐大人也拿他没有办法。对了,听说那徐大人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给出卖的?”
      仿佛触到了什么,谢凌霄一惊。要怎么说这其中的关系,难道要告诉他,五年前徐丰以自己的一死换来了王家洛对自己儿子的信任,使其成为打入王家洛内部最深的一枚棋子?
      不不不,千万不能说。这个秘密世上只有三个人知道,谢凌霄,他父亲,还有。。。那个并没有随自己亲人一起死去的徐丰之子徐子良。五年前那场血灾又在脑海里播映,徐家上下三十多口人以谋反罪灭门,斩首于东门。据说那血打扫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扫干净,此后的一年里京城气候大变,周围村落庄家颗粒无收,大家都传言,徐家一代忠良,死的是在太惨,这是徐家对这个朝廷的诅咒啊!王家洛闻言恐民心有变,便抓住了几个散播谣言的人斩首,这才使大家不敢再议论这事。大家都道徐家被灭门了,可是没人想到,作为“出卖”徐家的徐丰之子徐子良并没有死,他自毁容貌,甘愿拜王家洛为义父,从此在王府办事。这五年下来,王家洛要办的事大半都是办成的,坊间传闻王家洛得了个极其厉害的师爷相助,但只怕没有人知道,这个师爷,便是对王家洛仇恨最深的徐子良。
      也难怪,连老奸巨猾额王家洛都相信了他的忠心。原来这徐子良虽然没有读书的天分,也没有习武的能力,演戏却是一流。他虽然帮着王家洛办事,却不停地向谢家传递着消息,这才使谢凌霄的父亲谢鸿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刺杀。
      这需要多大的毅力,以及,仇恨,才使得一个人可以做到如此韬光养晦?江南徐家河淮北谢家虽然关系不错,谢凌霄却一直看不起徐子良,认为他不学无术,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可是到现在他已经深深地为他折服。
      “啊。。。”发现自己有点想远了,谢凌霄回过神来,“呃。。。是的。。。”碧秋叹了口气,“早就听说徐家的那公子是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之人,没想到竟然歹毒至斯。和他比起来,谢公子当称的上是赤胆忠心了。”谢凌霄听到“赤胆忠心”四字,心下突然莫名的烦躁,胡乱地应了声“不敢”。他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自己究竟要待到多久?那个徐子良知道把消息送到这里来么?他不由得开始费心思想如何是好。碧秋也发现了他突如其来的不耐烦,可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只得嘱咐了他几句,听到门外父亲叫唤,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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